5 西山礦場(三)

于肖肖帶着魯深跑進了礦洞更深處。

“滋滋”的電鑽聲連綿不絕地從身後的礦道中傳來,可以聽出僵屍離眼下二人的位置并不算近。

但是無論二人怎麽跑,都一直無法徹底擺脫僵屍。

于肖肖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這樣就好像僵屍能夠準确地定位二人的位置。

他是靠什麽來追蹤的呢?氣味?體溫?聲音?

跑過一條岔道的時候,視野裏突然闖進一抹奇怪的顏色。

于肖肖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一旁。

礦道裏黑漆漆的,二人在逃跑途中為了避免吸引僵屍特意關掉了手電筒,視野出奇的差。

魯深沒辦法看清于肖肖究竟在看什麽,但她已經通過後者帶自己穩穩跑出這一段路的經歷,十分相信後者的夜視能力了。

或許她就是眼神特別好呢。

魯深不再逼自己瞪大眼睛,打開了手電筒。

燈光已經從精神污染的紅變回了稀疏平常的黃光。

光線盡頭是一個十分隐蔽的洞穴,洞穴很淺,位在兩條岔道的交界,是很容易就會被忽略的死角。

洞裏的地上散着很多破布和爛掉的衣服,看起來像是當年工人們為了休憩臨時挖的,此刻這方洞穴中正躲藏着2個人。

“你們是校外的參與者吧?”魯深看了看兩人的手環,又看了看臉,一眼就認出了兩個人的身份。

兩名校外的男生沒有接話。

于肖肖觀察到洞窟中的兩個人神色并不好看,那是一種死裏逃生、精神緊繃卻又在認出對方身份後稍稍放松警惕的情緒。

看來他們也見識過了礦洞裏的異象。

“你們看到了什麽?”于肖肖想要仔細打聽,身後的電鑽聲卻突然大了起來。

魯深吓得倒抽一口涼氣,手忙腳亂摁掉電筒。

于肖肖被僵屍攆得有些煩了。

最開始選擇逃跑,她是為了隐藏身份和避免魯深的懷疑,但是如果一直被動逃跑的話,就很難掌控整場游戲的節奏了。

她不是任人魚肉的性格,雖然當初還活着的時候,因為經歷了一系列事情,她對外界的大多數事務失去了興趣,但卻不意味着骨子裏的脾性被抹消了。

一直躲躲藏藏的話,明早之前就沒辦法結束游戲了。

但是又不能在人類面前暴露能力。

短短一瞬間,于肖肖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最後她急中生智,抓着魯深的胳膊就把她往洞裏塞。

兩名校外的男生察覺到于肖肖的目的,以為她二人是要一起擠進來,二話不說就将二人往洞外推搡。

“你們不要進來了!”

“人多肯定會被發現的!”

“就是你們把這鬼東西引過來的吧?”

其中一名男生還認出了魯深的身份,指着她的鼻子罵道,“好啊,就是你組織的探靈吧!你想害死我們啊!”

“說什麽有寶石,到現在屁都沒看到一個,腿還差點斷了!”

于肖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其中一名男生的小腿肚上綁着一段白襯衫的袖子,一大片血跡從中溢出。

察覺到對方有一名傷患,于肖肖立刻卸去力氣。

兩個人被推出洞穴,男生們手拉手堵住洞口,擺明不給一絲機會逼她們繼續跑路。

于肖肖倒是不在意,她如果願意的話,在礦洞裏24小時逛街都沒問題。

但是魯深就不一樣了。

她注意到魯深先前摔倒時的傷口還在流血,且她本人看起來也因為先前長時間的奔跑有些力竭了。

因為被男生們很堅定地拒絕外加推搡,加之組織活動導致大家受傷的歉疚,她此刻正是一臉委屈,委屈之中又帶着一絲不甘,不甘中又有無奈。

于肖肖發現魯深在低頭看手掌,手掌是先前男生推搡時她為了反抗,努力抓着洞穴牆壁刮破的。

于肖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把魯深往前推了推,和兩名男生商量道,“讓她進去躲着,我去把僵屍引開。”

說完,魯深震驚地看向于肖肖。

兩名男生也有些意外。但是他們還是覺得多加一人進來過于風險了。

正準備拒絕,就聽到于肖肖說,“你們要是不放她進去休息,我就把僵屍引進洞裏,大家一起死。”

兩名男生互相對視一眼,放下了堵着洞穴的胳膊。

于肖肖給魯深眼神示意,“進去吧。”

魯深并不放心于肖肖一個人引開僵屍,“不行,你一個人去萬一死了怎麽辦?我是活動的組織者,也是探靈社的社長,應該我來......”

如果她說出這番話時的嗓音不顫抖的那麽明顯的話,确實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傷了腿的男生也不希望于肖肖送死,“喂,我跟你說,我去年還是Z市大學組搏擊比賽的冠軍,但是那醜東西的力氣是真的大,要不是我躲得快,斷的就不是腿而是脖子了。”

“你要是想做誘餌的話,往那邊跑吧。”另一名男生不勸于肖肖,反倒指着其中一條岔道說,“這些岔路應該都是通的,你把僵屍從那條道引開,我們就能從這裏一路走回洞口了。”

無論是勸阻還是慫恿,于肖肖統統沒有回答,她聽到電鑽聲已經離得很近了,似乎就只有一個拐角的距離。

她利用這個短暫的時間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洞穴裏的三人意識到危險靠近,本能地捂住嘴唇屏住呼吸。

腐朽的僵屍腦袋從拐角探出,于肖肖轉身就跑。

她跑出幾步,停下來向後看了看。

僵屍在岔口猶豫了一會,就好像于肖肖跑的路徑和洞穴裏都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他。

最後僵屍還是選擇了于肖肖。

于肖肖一邊邁腿小跑,一邊在思考吸引僵屍的究竟是什麽?

她引着僵屍跑到了距離藏身洞穴大約兩百米的地方,抵達了岔道的盡頭——是一條死胡同。

附近瓦斯很濃,感受不到活人的氣息。

前方再無路可走,但是在這個地方動手的話就完全不用顧慮會被人給看到了。

于肖肖停下腳步,靜候僵屍的到來。

一分鐘後,電鑽聲逼近。

于肖肖緩緩轉身,打量着這個渾身破破爛爛的僵屍。

僵屍屬于1-6星邪祟中的2星,具備一定的威脅性,但是也很容易被人類的□□毀滅。他們不保留生前的意識,只聽從本能,不具規模則不成氣候。通常裏世界裏會成為僵屍的死者,都與邪祟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面前的這具僵屍少說死了十年,至今沒有化為白骨,全身上下的皮膚都保持着一個将要腐化剝落、卻又無法完全腐化的狀态。

他的晶狀體很渾濁,嘴角冒着獠牙,手腕上戴着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腕表,身上穿的衣服顯然也不是一般工人下礦時會穿的工作服。

是那個工人日記裏提到的老板嗎?

于肖肖擡起右手,單掌握拳,原本舉着電鑽撲來的僵屍就被定格住了。

他的雙腳陷在礦洞的黑暗裏,雙手亦被從四面八方湧來的陰影束縛。

于肖肖平靜地走上前,在僵屍本就破爛的衣服口袋裏掏了掏,就像是給路邊的小貓小狗翻找跳蚤一樣。

半晌,還真讓她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牛皮本子。

APP,“恭喜主人發現還原真相的關鍵線索:【線索二·監工的記事本】。”

監工?居然還不是礦主?

于肖肖有些意外,随手翻了翻本子,發現其中大半部分內容都是一些随手記的工作和價目計算,間或夾雜着一個女人的肖像塗鴉。

越往後翻,女人的肖像就越潦草。

到最後一頁時,女人的肖像已經完全被密密麻麻的亂線給覆蓋掉了。

不過所幸的是最後一頁有一些可以被稱之為線索的語句:

“我殺人了。”

“老板把她掐死後,讓我連夜把她的屍體丢到了礦井的最深處。”

“我把她埋了起來。老板以瓦斯洩漏為由封鎖了那一帶。”

“......”

“怎麽辦,我夢到她了。”

“她站在我的工棚外面,不停地拍打窗戶,像是想要進來。”

“......”

“我明明請假回家住了,但我還是夢到了她。”

“她打開了我的窗戶進到屋裏來了,她要來殺我了。”

“......”

“大師說我招惹了厲鬼,要回到工地燒紙錢做法事。”

“希望大師能夠驅鬼,保佑保佑。”

“......”

“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我們已經驅鬼了,也做過法事了,可為什麽她還是回來了?”

“這次她已經走到床邊了,明天,明天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于肖肖像看一則無聊的推銷廣告一樣無視了承載男人恐懼的噩夢,将注意力放在了“我把她埋了起來。老板以瓦斯洩漏為由封鎖了那一帶”這句話上。

這個被掩埋的女人應該就是導致西山礦場沒落的4星邪祟,如果能找到這個日記裏提到的封鎖地帶,大概率就能在那裏找到一些證實鬼影身份、還原礦場事故的關鍵性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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