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想去世的第二天

銳利的刀身割開手腕，鮮血湧出來一滴滴快速落在地面，顧厭全程漠着臉，好似割的不是自己的手，也不是別人的手，他就像觀衆看了一場無聊透頂的電影那樣內心毫無波動。

顧厭可以感覺到沉在水裏時的窒息感，可以感覺到從高樓跳下來時勁風吹在臉上的壓迫，更別說那貼在手腕上冰冷的刀身。

可唯獨感覺不到應該帶來的痛感。

顧厭臉色随着手腕湧出來的鮮血慢慢開始蒼白，可是也僅此而已，除了有種想昏倒的沖動，他一點問題都沒有。

割腕……也不行嗎，顧厭有種難以遏制的暈眩感，他伸出手按在牆上支撐身體。

“你沒事吧？”

聽到聲音的顧厭這時才發現餘海先竟然還沒走，只見後者走到他面前，還沒等他收拾手裏一片狼藉，就聽後者“嗷！”的一聲，直着身子往後倒去，不省人事。

顧厭：“……”

顧厭一臉複雜望着昏迷的餘海先，他對這個人是有印象的，畢竟他自殺三次都被這人碰巧撞見，對于這個人來說真是糟糕的緣分。

顧厭那顆一百年沒有運作的腦子除了自殺終于塞進了一點點同情心，他等到手腕的傷口愈合後，之前沾到衣物上的血液也同時消失，他蹲下來從餘海先褲袋找到錢包和手機，錢包裏面有一張學生卡。

“餘海先。”顧厭念出來，海鮮？是什麽父母會起這麽有意思的名字。

知道名字後顧厭在手機上給備注“母上”的打電話過去，電話幾乎是秒接的，只聽見很嘈雜的鍋碗瓢盆的聲音夾帶一名中氣十足的女聲：“你好！要吃點什麽！”

也許是對方那邊環境很吵，對方幾乎是用喊的分貝來說話，顧厭下意識以為自己撥錯號碼，确定沒打錯後他把手機設置成免提後說：“你好，你是餘海先的媽媽對嗎？”

“哎？是的！有什麽事？”餘媽聽着電話那頭不急不緩的聲音，下意識也放慢了語速。

那道聲音的主人又說：“你好，你兒子暈倒在路上，我正好路過。”

“什麽！我兒子暈倒了！”餘媽一聽也想暈倒了，一旁的餘爸見狀丢下炒鍋連忙将餘媽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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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餘媽穩住了，她扯下圍裙說：“你把地址報給我，我這就過去。”

這倒是把顧厭為難住了，他根本認不出這裏是哪，他低頭看餘海先，用力拍了兩下他的臉。

餘媽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兩聲清脆的“啪啪”聲，然後那人語氣有些無奈的說：“抱歉，我也不認識這條路。”

餘爸一直側耳聽着，他出了一個主意：“微信發定位啊。”

“對對！小夥子你用我兒子微信發下定位給我！”餘媽說。

好在微信定位系統100年後沒什麽改變，顧厭很快用餘海先的微信發定位過去，他把餘海先拖放在牆邊靠着，起身準備離開。

可是沒走幾步顧厭有些迷茫了，他該去哪？死又死不了，難道回去自己的墳墓裏像一個吸血鬼繼續沉睡嗎？

一定有方法死的，顧厭給自己做了一個詭異的鼓勵後，轉身注視昏迷不醒的餘海先，從這幾次見面可以感覺到這人是一個膽小但心地不壞的人。

顧厭眼神帶着一絲算計，昏迷中的餘海先無意識的抖了一下身子。

餘媽很快收到定位位置，一看，這不就在飯店附近嗎？走路不用五分鐘就到了。

這時飯店吃飯的客人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

“你有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

“什麽東西糊了？”

很快飯店人員看到廚房竄起來的火尖叫道：“老板！火！火！”

可轉眼一看就看見老板和老板娘火急火燎坐上飛車駛離現場。

……

“還愣着幹嘛？救火啊！”飯店人員趕緊聚起來，拿滅火器的滅火，驅散客人的也有，一時間飯店鬧哄哄的。

顧厭只等了3分鐘就看見一輛飛行的車停在自己面前，下來的中年男女眉眼間都和餘海先有相似之處。

果不其然餘媽一看到暈倒的餘海先就撲過去一把抱住，嗷嗷的哭叫：“兒子啊啊啊啊啊！”

餘爸連看兒子情況的機會都找不到，先安慰餘媽說：“兒子還活着的。”

“你這是什麽話！”餘媽立刻止住嗷叫，狠狠瞪了餘爸一眼，把兒子交給餘爸抱上車，她這時才發現站在一旁的顧厭。

顧厭看見餘媽目光投放過來，沒能成功的露出微笑，一臉冷漠的表情說：“你好，阿姨。”

好在餘媽認出這個聲音，她看着顧厭的臉驚為天人，這年頭做雷鋒的都這麽帥嗎！她把手心裏都是炒飯帶來的油膩在褲子上蹭了蹭，伸出手熱情的抓住顧厭說：“謝謝你幫了我兒子，小夥子長得真俊。”

餘媽說後半句時候眼睛都笑成了月牙，顧厭想跟着一起尬笑卻發現面部系統基本癱瘓無法運作，他不好意思抽出手，只能等着餘媽自己放開手。

餘爸把餘海先安置好探出車窗說：“該回飯店去了，我想起剛才炒菜好像沒關火。”

聽到這餘媽立刻松開手沒好氣的瞪了餘爸一眼，罵他粗心，然後轉過頭又是笑臉對着顧厭說：“小夥子怎麽稱呼？”

顧厭說：“我姓顧，阿姨叫我顧厭就可以了。”

“哦哦，好名字。”餘媽根本沒去糾結到底是哪個yan，直接一頓誇贊然後說：“晚飯到阿姨飯店吃吧？正好感謝你。”

“這怎麽好意思……”顧厭推脫一番，在餘媽又一次盛情邀請下終于答應下來。

飯店裏亂糟糟的到處都是倒在地上的桌子和椅子，餘爸餘媽看見眼前一切驚了，連餘海先都顧不上就下了車。

顧厭也沒理餘海先，他下車就看見上方招牌的‘海鮮飯店’，有點明白餘海先這個名字怎麽來的。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餘爸沖進去，抓住一個坐在地上的服務員質問。

服務員臉上還有滅火時候沾到的黑灰，他眼神幽幽的盯餘爸，說：“老板你沒關火。”

餘爸：“……”

服務員又說：“我們已經盡力搶救了，但是火勢實在……”

餘爸眼角餘光看見餘媽走過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捂住服務員的嘴巴說：“好了你別說了。”

服務員：“？”

餘媽看上去比抓狂的餘爸冷靜多了，只是緊緊皺着的眉頭看出正在怒火中燒，她走過來問了一句怎麽回事。

餘爸一把推走服務員，摟住餘媽說：“哎大熱天的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東西就燒起來了，算了算了。”

餘媽冷笑，她睨了餘爸一眼說：“你把我當傻子了？”

“不敢不敢！不過現在兒子要緊，還有兒子恩人在呢。”餘爸朝顧厭站在的方向努努嘴。

餘媽這時才想起兒子還在車裏，她環視一周覺得飯店一時間是收拾不好了，她走過去還沒來得及和顧厭開口，就聽見後者頗為關切的問：“阿姨飯店沒出什麽大問題吧？”

這句問候倒是讓餘媽對顧厭印象更好了，她笑了笑，灑脫的擺手說：“不是什麽大問題，只是一時間收拾不好，這樣你跟我們回家，阿姨做好吃的給你吃。”

顧厭臉上明顯的愣住，他手指捏着衣角磨蹭，垂下頭遲疑問：“這樣會不會打擾了？”

“沒事的，用不用阿姨替你打電話和你家人說一聲？”餘媽想像顧厭這麽好看教養又好的孩子家教一定很嚴格。

“我沒有家人。”顧厭說完這句話擡頭看見餘媽詫異的表情，“那就打擾阿姨了。”

餘媽這時才注意到顧厭身上的衣服雖然不算髒但是多少有些灰塵在上面，褲子褶皺磨損處很多。

這孩子……不會離家出走了吧？餘媽猜測道。

餘海先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恐怖的夢，夢裏有長發男人渾身是血追着他不放，他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回過神他才發現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手裏正抓着被子，他撓了撓頭平複下加速的心跳，然後才拖着慢吞吞的身子開門下樓。

“顧厭你嘗嘗阿姨做的這道菜。”

走到樓梯一半他就聽見自家老媽說話聲，沒注意到名字的他只覺得老媽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興奮開心，聞到飯菜味的他也勾起食欲，一邊下樓一邊散漫的喊了一聲：“媽，誰來了？”

原本熱熱鬧鬧的說話聲頓時像被按了遙控鍵一般停止，餘海先有些奇怪的走過去，只見飯桌上除了他爸媽還多了一位客人。

這位客人一頭黑發長長的垂在後背，只見他也回過頭，那張冷淡的臉頓時喚醒了餘海先之前所有的回憶。

“你、你……不是那個！”餘海先用發抖的手指着顧厭，這個人為什麽在自己家裏！

餘媽走過去用力拍了一下餘海先的頭，和對待顧厭溫柔的态度截然不同，她粗聲粗氣說：“你什麽你！教你的禮貌都野狗去了嗎！顧厭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餘海先一頭霧水，明明是顧厭自殺他被吓暈過去，但是很明顯餘媽沒打算聽他解釋，按着他的頭對顧厭說：“我這兒子沒教好。”

顧厭連忙擺手，非常體貼的說：“沒事，這只是小忙，何況能吃到阿姨做的菜，說到底是我賺了。”

餘爸和餘海先屬于那種鋼鐵直男，哪怕心裏記着餘媽的好也不是那種會說出口的人，所以顧厭這一番稱贊的話讓餘媽心裏飄飄然，她把餘海先丢在原地又過去飯桌給顧厭夾菜。

“多吃點多吃點。”

“謝謝……阿姨我的碗裝不下了。”

餘爸坐在顯眼的主位上默默吃着離自己最近的菜。

餘海先目瞪口呆，他看顧厭在暖色燈光下臉色沒之前那麽恐怖蒼白，他壯着膽子也坐在餐桌上，像看階級敵人一樣監督顧厭一舉一動。

他盯着顧厭毫發無傷的手腕，有些懷疑的問自己，那些都是自己幻覺？難道我是讀書讀傻了嗎？

顧厭像是毫無察覺餘海先熾熱的目光，和餘媽邊吃邊聊天着。

總算餘海先熬到他們吃完飯，心想顧厭總該離開了，只見餘媽上樓收拾一些他以前穿過的舊衣服和床被，吩咐餘爸打包放到車上。

他疑惑的走過去問：“爸媽，你們這是幹嘛？”

餘媽的威嚴間接影響到餘爸和餘海先相處方式像朋友之間的随意，他湊過去悄悄附耳說：“顧厭他是離家出走的，所以你媽決定收留他一陣子，現在幫他準備東西搬到員工宿舍去。”

“哈？”餘海先目瞪口呆。

顧厭上車前看見傻乎乎站在那裏的餘海先，嘴角勾起，但只是一瞬又恢複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