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26

不知道睡了多久,睜眼時頭暈目眩,揉了半天眼睛才确定了時間和地點。

路路團成一個大白團子窩在自己身邊,路邊把手伸到它的肚子上摸了摸,路路耳朵抖了一下,微微翻過來享受撫摸,手上的觸感溫和而柔軟。

裹着毯子走到前廳,八仙桌上已經架起了銅鍋擺好了羊肉,李春雷一個人坐在一邊調他的麻醬。

“給我多加點腐乳。”

路邊開口說話,嗓子幹澀的要死,渾身上下也都像是被卡車碾過了一般的疼,李春雷還沒回答他,門鈴就響了起來。

“我去開門,你坐着吧。”李春雷放下碗,過去把門打開,是個快遞小哥,說有路邊的快遞。他莫名其妙的接過來簽單,然後把那個不大的盒子丢給了路邊,“你買東西了?”

“我哪兒有錢買東西?”路邊也納悶,把盒子拆開之後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心裏一下就都明白了,他尴尬的笑了笑,說:“我還以為丢了呢,倒好,省的買新的了。”

他劃開手機屏幕,裏面有一條未讀消息,是商晔的,只有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随意的把手機丢在一邊,路邊搓了搓手,“什麽時候吃飯?”

“你要是自己調腐乳咱們現在就能吃。”

“那就這吧。”

“湊合着吧,懶得做飯了。”

路邊捧着碗慢悠悠的吃,火鍋的蒸汽讓他的面孔變的柔和而懶散,他吸了下鼻子,說:“我覺得好像提前過年了一樣,有種要圍爐夜話的感覺。”

“年三十吃火鍋你鬧玩喜啊?”李春雷呵呵笑了兩聲,“就還剩下幾天了,你過年不回家?”

路邊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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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跟我過吧。三十晚上咱們包餃子,三鮮餡的,就着春晚吃,應該也不會太無聊。”

“……好啊。”

“過了一年就又老了一歲,該翻篇的就翻篇吧,以後該有點大人的樣兒了。”

路邊擡頭,笑着說:“我爸媽都沒什麽跟我說過。”

“因為你在他們眼裏永遠是孩子。”

“……”路邊沉默,最近的生活就像是北京陰沉的深冬,見不得一點晴朗,沒有陽光,心情自然也好不起來,也沒有好事發生,聊的內容多半也太深沉,“……要是能不長大該多好。”

李春雷把涮好的肉放到了路邊的碗裏,“吃你的飯。”

“哦。”

“神經。”李春雷小聲嘀咕。

火鍋沸騰起來,咕嘟咕嘟的,氣泡膨脹然後再砰的破碎,濺出些許水花,也許生活就像是這樣無聊的重複,周而複始。

韓蒙面無表情的看着手裏的帖子,粉紅色的封面,上面寫着韓苒和徐景怡的名字,他該慶幸只是訂婚的請帖而不是結婚。長長的嘆了口氣,倒在床上,帖子攤開蓋在自己的臉上。模糊記得時間是正月初五,也是情人節。

他收到的時候震驚又尴尬,笑着問韓苒,都是一家人還發什麽請帖,說一聲不就行了麽。韓苒簡單的回答他,都一樣的。

胡亂的抓了抓頭發,指縫間有他用力過度抓下來的發絲,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最近自己頭發掉的比平時多。冬天懶得出門,他的頭發已經留的很長,掉下來就特別明顯,田念總說自己身上總是挂着韓蒙的頭發,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裏養了個小蜜。

聽見外面開門的聲音,韓蒙急忙把帖子折起來收好。

田念隔三差五的就會過來,有時他不在家,田念就只能在門口等他,久而久之他也覺得麻煩,就給了田念一套鑰匙。可後來韓蒙覺得自己有點失誤,以前至少田念來的時候自己有個心理準備,現在人家自己就堂而皇之的推門進來了。

韓蒙一個人過習慣了,平白無故多出一個人來,多少會覺得別扭。

“蒙蒙,嘛呢?”田念推開了房門探進來,就看見韓蒙往枕頭下藏東西,“幹嘛這麽慌慌張張的,見鬼了啊。”

“死鬼。”韓蒙小聲罵了一句。

田念坐到床上,往韓蒙身後繞,“藏什麽呢?”韓蒙攔了他一下,明擺着不想讓田念知道,他越這樣,就越勾人好奇心。兩個人推搡了一番,田念眼疾手快,看見了一個粉紅色的角,直接抽了出來,“這什麽啊,訂婚請帖?”

把卡片翻開,白紙黑字映入眼簾。韓苒的名字田念并不陌生,他找人查過,加上從商晔那兒知道的,對這個人也算了解。他皺了皺眉,兩根手指夾着請帖朝向韓蒙,“多大點事兒,至于藏着掖着?情人節?也不問問別人有沒有空。”

韓蒙把頭微微偏過去,沒理會田念。

“蒙蒙。”田念靠近,語氣溫柔,“過年咱們出國玩吧,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馬爾代夫好不好?”

“俗。”韓蒙伸出手,手心朝上,“還給我。”

“你真去啊?”

韓蒙收回了請帖放進了床頭櫃,有氣無力的說:“他畢竟是我親哥,我哥的大日子我能不去?”

“……你還知道他是你親哥。”田念聲音不大,話裏全是不滿的調調。韓蒙出神的看了他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回神之後低頭笑了笑,“他終歸是我哥哥。”

田念看他沒什麽精神,也不知道他這一天都在幹嘛。自從出院之後,他算是好吃好喝的養着韓蒙,可也不見養的圓潤了,看着總是很蒼白。冬天裏犯懶,韓蒙每天都沒精神也懶得動,就像冬眠的動物,田念倒省心,省的他沒事兒老出去瞎折騰。

他捋了一下韓蒙的頭發,手卻被拍開。

“別摸我頭。”韓蒙懶洋洋的趴在床上,“頭發都快掉光了,越摸越掉。”

田念看他這樣輕飄飄的說話,心裏喜歡得緊,俯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低聲說:“上次在醫院,醫生都跟你說什麽了?”

“不是告訴你了麽。”

“真的?”

“比真心還真,行了吧。”

田念心裏一動,不知道哪兒的一股暖流頓時萦繞心頭,“你平白無故的暈倒,真的只是貧血營養不良?那按理說這段時間也該補回來了啊,怎麽連個肉都不長,看着氣色也沒好到哪兒去。”

“可能是你心理作用吧。”韓蒙白了田念一眼,這話題他不想聊,看了看牆上的挂鐘,“我餓了,晚上吃什麽?”

“哎喲!”田念連忙起身往外面走,“你不說我都忘了,我帶了你最喜歡的香芋扣排骨,這會兒可能都涼了吧,我去熱下。”

韓蒙看着田念唠唠叨叨的離開,不自覺的又想發呆。

他想,也許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最近經常習慣性發呆,也不怎麽能控制的了注意力。想想那天醫生對自己說的話,為什麽當時那麽坦然,可後來就越來越害怕呢?他低下頭,腦子裏的一些片段來回播放,可總也抓不住重點。這段時間韓蒙想了好多東西,想他的感情,想他的人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時間來驗證他的選擇,他像是站在若幹分叉口的盲人,不知道該往哪兒走,自己也看不見。

豁然開朗往往是一瞬間的釋然,而在此之前,誰也不知道要經受多少摧殘和折磨。

他又拿出了那張請帖,視線在那幾行字上掃了幾回,最終落在了日期上。

“都過去吧,都過去吧……等都過去了,就重新開始。”

春節越來越近,電視網絡上都是關于春晚的消息,看了這麽多年,總說它不好,可若是真沒了,卻又覺得這一年到頭終究是少了點什麽。對于中國人而言,忙碌的一年終于過去,又是團圓的日子。

李春雷是個有點老派的人,工作性質和內容導致他經常研究一些在別人眼中都是老古董的東西。平日裏看着一副混不吝,可骨子裏還是講究的。

早幾天他的一個朋友送了幾幅手書的春聯給他,他就派發給了狐朋狗友,叫陳妍見着了,也硬是讨走了兩幅。她不懂這些門門道道,只是看着新奇好玩,李春雷不忍心糟蹋東西,就給她講了一些,料想殺雞炖肉包餃子對陳妍來說簡直天方夜譚,就告訴她二十五掃房,春聯二十九再貼,陳妍都一一記住了。

這段時間商晔很少回來,陳妍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家,二十五那天大掃除了一番,收拾幹淨了就覺得房子大了更空曠,她想找韓蒙玩,可想到田念那張低氣壓的臉,也就不敢了。

二十九那天,她起的很早,拿着春聯板着搬着凳子去門口規規矩矩的貼上,還有些小小的成就感。想想好久沒出現的商晔,便拿起手機給商晔打電話。

一大清早被吵醒無論如何心情都不會好的。

“幹嘛。”商晔趴在床上,都懶得用手扶手機,“有事兒?”

“Shawn,你在哪兒啊?”

“在家,睡覺。”

“啊?”陳妍訝異,“是你另外的住處麽?”

“你這不廢話麽。”

“……那我能過去找你玩麽。”

商晔本來嘴裏的話愣是沒說出來,陳妍的口氣小心翼翼的,他揉了揉頭,才記起來自己确實好久沒回去了,自從他爹走了之後,陳妍一個人住了好久,她在這裏沒什麽朋友,自己這些日子過的亂糟糟,也确實是忽略了她了。

告訴陳妍地址之後,商晔就起來洗漱。衛生間的頂燈映的他的樣子很不好,青色的胡茬,久未打理的頭發……鬼樣子。

也難怪開門的時候陳妍也吓了一跳。

“Oh my god!”陳妍大吃一驚,“你怎麽了?被打劫了麽?”

“沒有。”商晔讓開讓陳妍進來,家裏還是路邊走時的樣子,他也懶得打掃。陳妍把客廳的窗簾唰的一下拉開,陽光照進來,商晔感覺自己都要瞎了。

“大小姐你今兒怎麽有閑工夫啊?”商晔打開冰箱,裏面只剩下之前路邊屯的各種茶飲料,随便拿了兩罐出來,遞給了陳妍一個,“家裏可沒吃的啊。”

“我又不是來找你吃飯的。”陳妍從包裏拿出了還剩下的那副春聯,朝商晔晃了晃,“我來貼春聯啊。”

商晔一臉的無奈,“你還懂這個啊。”

“對啊,春哥教我的,春聯也是我從他那兒拿的。”

“李春雷?”商晔反問,“你去找過他?”

“嗯哼,前幾天去他店裏玩來着,我一個人挺無聊的……”

陳妍自說自話,商晔卻打斷了她,“看見路邊了麽。”

“看見了啊,怎麽了?”

“沒怎麽。”商晔搖了搖頭,追問:“……他還好麽?”

陳妍不理解商晔的意思,“他能有什麽不好?”

“……也是。”

他能有什麽不好,解脫了該高興才是。

“我們過年要不要去找他們玩啊。”

“不了。”商晔随手打開了電視,不經意的說:“你有什麽想吃的?三十晚上帶你去吃。可能晚上沒什麽玩的,畢竟過年大部分地方都關門了,要不咱們回家看春晚?”

“過年應該是什麽樣的呢?”商晔說的內容并不是陳妍想象中的,她知道的春節應該是熱熱鬧鬧的,可為什麽說來說去,只有她和商晔兩個人。

商晔也被她問住了。

過年該是什麽樣的呢?

他其實對春節也沒什麽太多的概念,家裏一直沒多少人,後來各自有各自的忙的,也就年三十晚上大家一起吃頓飯,他在外讀書的時候極少回來,自然對這些傳統的東西漸漸忘卻。想想留學的日子,過春節只是給家裏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其餘的……他常常想到路邊,一個人的時候尤其想念,可轉念一想,也許自己對于路邊來說已經是個多餘的人了,畢竟他畢業時打過一架弄的不歡而散,彼此也不再聯系沒了消息,他沒多久就辦了手續出國留學,後來路邊過的怎樣,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這樣一個占有他三年時間的人忽然就沒了,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失落。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陳妍,只能自言自語的說:“現在估計訂不到館子了,你要是覺得無聊,三十晚上就去找路邊他們吧。”

“你們……怎麽了?”

“嗯?”

“你和路邊,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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