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微調)

“聽說你非要見雜家不可?”魏忠賢懶洋洋坐在上首輕聲問道。

梁九玉聞言愣愣地擡起頭,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公公?對方雖鬓間已經有了絲絲銀光,可面容卻還光滑如同少年郎一般,有點嫉妒。

“好孩子,過來,先吃點東西慢慢來,雜家有的是時間聽你說。”魏忠賢已經聽小太監禀報說這小丫頭……連洗澡水都喝,真真是叫他有些惡心了,可話到了他嘴裏便是說不出的柔和。

梁九玉一聽這話,本就紅腫的眼眶迅速又浮起霧氣,她下巴一抖,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膝行着上前。

不是她太奴性,她只是怕死,不是傻子,若是跑着沖過去,說不準就得叫刀戳個透心涼,這麽着起碼安全。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梁九玉迅速爬到了魏忠賢面前,揚起腦袋,眼淚墜落的瞬間,猛地抱住了魏忠賢的腿。

“公公诶!我……”她一開口,就有些止不住委屈和哽咽,當即嘴巴一癟,哭成了大號的寶寶,“我嗚嗚嗚嗚……”

一個字兒她哭出了四個音,程子敬和周卓恍惚間,都感覺前頭她那聲公公不是敬稱,那是叫爹呢。

魏忠賢看着這雖然在哭,可莫名有些像只京巴狗似的小丫頭,向來冷硬喋血的心莫名微微動了一下。

若是當初他弟媳婦兒沒有難産死掉的話,女兒……也該這麽大了吧?

“好丫頭,別哭,有什麽委屈跟公公說。”

程子敬和周卓“……”

就,就越發覺得公公爹。

“我冤啊!”梁九玉跪坐在地上抱着魏忠賢的腿,哭得不能自已,“第一天剛進牢房我就想招來着嗚嗚嗚……可我喊破了嗓子都沒人理我,他們還不給我飯吃,嗚嗚嗚……我見天兒的聽着外頭驢打滾和冰糖葫蘆叫賣,饞得我都想撞牆了,給我喝的水……哇哇哇……還沒洗澡水好喝呢!”

越說梁九玉越覺得凄涼,本來害怕哭得太大聲叫這個督主嫌棄,這會兒也顧不上了,嗷嗷哭得頭都開始發暈。

魏忠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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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個漢人,我是被逼的呀!漢人何苦為難漢人呀!他們還往牆上推我,我才十五嗚嗚嗚……我就破了相了呀!哇哇哇……”

周卓:“……”

“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還裝鬼吓我,我都快把情報給吓忘了……嗚嗚嗚……”

程子敬:“……”

不知道為什麽,心煩了許久的魏忠賢莫名有股想笑的沖動,好歹是做了那麽多年督主的人,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摸了摸梁九玉的腦袋。

“不哭了啊,雜家知道你委屈,這就叫人去給你做驢打滾兒和冰糖葫蘆,你跟雜家說說,你叫什麽名字?”

梁九玉越發覺得電影也不都名副其實,冷血的人也有溫情的一面不是嗎?擔驚受怕忍饑挨餓好幾天的梁九玉受不了這溫柔,別人一溫柔,她就想順着杆子往上爬。

“我叫梁九玉,金人看我長得好看,想叫我入黃華坊……嗚嗚嗚……還交代給我好多我看不懂的東西,讓我,讓我……”梁九玉突然覺得自己頭暈,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晃了晃腦袋,“公公,你臉上為什麽有星星?”

魏忠賢正聽得仔細,聞言愣了一下:“星……”

得,不用問了,梁九玉不用他回答就軟軟倒在了地上,剛洗刷幹淨的小臉兒煞白煞白的。

周卓趕緊上前翻了翻梁九玉的眼皮子,又給她把了把脈,這才有些無語地拱手:“回督主,她這是餓暈過去了。”

魏忠賢:……

“以後若是再抓了人,不妨先問問……算了,你們自己看着辦。”魏忠賢話說到一半突然低低笑出來,估摸着千萬人裏也少能碰着這麽一個有趣兒的。

抱着敵人的大腿哭訴,這小丫頭很有意思,他倒是真有點喜歡了。

“把她送到北園去,找個丫鬟伺候着,叫她先好好養兩天吧。”魏忠賢收了笑淡淡吩咐道,“安排人看緊了,不許任何人進出。”

周卓低頭拱手:“卑職遵命,這就送她過去。”

說罷他就想上前把暈在地上的梁九玉抱起來,魏忠賢皺眉。

“得了,子敬你來吧,聽她說話這口音,說不準還真是個漢人。漢人女子重名節,別再給這小丫頭添傷心事兒了。”說完他掃了眼梁九玉,“叫大夫給她看看,她那腦門兒上可別留疤。”

因着今兒個大晚上這場鬧劇,魏忠賢在宮裏受得那一肚子氣莫名消散了不少,若她識趣兒,倒也不是不能當個小玩意兒養着

“奴才明白。”程子敬上前抱起人,恭敬退了出去。

周卓低着頭安靜後退幾步,跟在程子敬身後去安排駐守北園的人手,沒人發現他後槽牙忍不住狠狠磨了好幾遭。

等梁九玉再醒過來的時候,要不是胃裏沒食兒,她能叫嘴巴裏的苦藥味兒惡心地吐出來。

“嘔……”到底沒忍住惡心勁兒,她趴在床沿幹嘔了好幾下,才紅着眼眶擡起頭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

瞧起來是一間閨房,家具都是清淺又淡雅的顏色,床帳子還是鮮嫩的鵝黃色,被子也軟軟的,背面兒用手劃過去,像是緞缂。

這到底是什麽聲美心善的督主!

“小姐您醒了?”一個圓臉兒的丫鬟端着碗清粥進門,“大夫說您大概這會兒醒,奴婢先伺候您墊墊肚子。”

梁九玉坐起身還有些頭重腳輕之感,可這并不妨礙她跟色痞子看見大姑娘似的,眼冒綠光沖到桌子前頭幹了那碗清粥。

“再來一碗!”她揮揮手豪氣萬千地道。

丫鬟眯着眼兒笑了笑:“大夫吩咐,您好幾日不曾進食,一下子不能吃太多,稍晚些奴婢再叫人送些菜粥進來。”

梁九玉摸着肚子咂巴了下嘴,知道這話說的有道理,就準備繼續躺着去。反正沒人催她她是不會主動上趕着交作業的,她就不是個積極主動的人兒。

“那我再睡會兒,對了,你叫什麽?”

“奴婢檀香。”檀香姿勢優美給梁九玉行了個禮,“小名兒三丹。”

梁九玉往床邊走的動作頓了一下,扭頭瞅着笑眯眯的檀香,臉色有些發苦:“好名字。”

可不是好名字嗎?

大玉兒穿過來後親自救下來好些孤兒,其中一批女孩兒被私底下培養的翻牆走壁,拳打流氓,腳踢土匪無所不能,被大玉兒編成了蝶衛。

蝶衛在京城的頭子叫三丹,盛京的頭子叫紅花,用以致敬某首特別洗腦的陝北民歌。

人家在《玉傾天下》裏的戲份可比小玉兒多多了,起碼還替大玉兒處理了好些爛桃花呢。

“咳咳……我,我先睡一會兒哈。”梁九玉有些心虛,立刻閉上了眼睛。

這不會是多爾衮知道她要招供,派來讓她死啦死啦的人吧?天吶,暗探難道在東廠也有人?這暗探做的,代價也太大了。

嘤嘤……她也沒想着真說什麽啊,反正她身份一出來的時候就是處理好的,似是而非說點過時的資料出來,抱緊魏公公的大腿好好在京城茍日子不香嗎?

檀香看着連腦袋都蒙住的二格格,不覺有些好笑。主子前些時日就派人飛鴿傳書說二格格來京城了,讓自個兒和十四貝勒看着些別叫她出事兒。

結果沒等她見着人呢,這位格格進京頭一天就自己作死被抓起來了。

昨天半夜她接到十四貝勒的信兒,讓自己想辦法趕緊把二格格弄走,才知道二格格竟然要招供,真真是叫主子給寵壞了。

“小姐先歇着,奴婢去給您熬藥。”檀香搖搖頭,也不去管被子底下的人,輕柔說完轉身出去了。

就二格格這情況,現在想走都困難。北園是督主府的後院兒,進來了就插翅難飛,倒不如叫二格格先養好身子再說逃走的事兒。

梁九玉一直支棱着耳朵,等聽見檀香出去後,這才趕緊放下被子喘了口氣,眼珠子咕嚕嚕轉着開始思考脫身之計。

《玉傾天下》裏,因為小玉兒長得好看,又沒有蒙古人特有的大骨頭架子,讓芯子是個漢人的大玉兒很喜歡,大玉兒嫁給皇太極的時候是帶着她一塊兒去的盛京。

兩個人相差五歲,小玉兒基本上從小是被大玉兒帶大的,所以梁九玉也不打算害了檀香。畢竟女主是打算拯救大明老百姓們于水火,解決鼠疫的問題,避免大屠殺悲劇的。

可她也不打算跟檀香走,離明朝結束還有十幾年,她一點都不想回盛京去過挨凍看宮鬥吃瓜的日子。

單就京城的美食和美男就讓她丢不開手,她不能辜負了這‘好好’的穿越之旅哇!

想着想着梁九玉就睡着了,等她再醒過來,屋子裏已經點上了蠟燭。

“小姐您先喝粥,一會兒可好喝藥,這藥是安神補氣的,喝了您晚上也能睡得踏實些。”檀香溫柔地扶着梁九玉坐下來。

梁九玉撇了撇嘴,她不喝藥睡得也很香,所以她喝完粥,一點喝藥的打算都沒有。

見檀香堅持,梁九玉低着頭心思一轉,立馬嘟起嘴巴來:“太苦了!你去給我要些蜜餞兒來,最好藥裏能摻點蜂蜜!”

檀香:“……”要不要再給你添點兒砒-霜?你還記得你一個多羅格格現在是被關在東廠嗎?

“不然我不就不喝了!”梁九玉抱着胳膊耍小脾氣,反正在檀香眼裏她是被大玉兒寵壞了的妹妹,這表現倒也正常。

檀香沒法子,只能端着藥碗出門:“那小姐先等等,奴婢這就去給您要。”

等檀香出了門兒,梁九玉立馬起身走到另外一側窗戶邊兒上,她賊眉鼠眼聽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趕緊打開窗戶吭哧吭哧往外爬。

好不容易從屋裏翻出來,她拍着身上的土,跟做賊一樣貓着腰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叫:“喵~有人嗎?喵嗚~錦衣衛在嗎?喵喵~公公你聽得見嗎?”

面無表情坐在屋頂的周卓:“……”

這女人到底什麽貓病?

見她快走到後門口,周卓這才輕點足間,飛躍到了梁九玉面前:“回去!”

梁九玉被他這手功夫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誰這才高興得直起身來。

“是你啊,長胡子的,你快點兒的,帶我去找公公,我好了。”梁九玉拍着自個兒的胸脯。

周卓,也就是易容後的多爾衮,聞言臉色忍不住有點發黑:“回去!公公有時間自會見你。”

梁九玉不樂意了,她揚着小腦袋輕哼:“我現在要去跟公公交代情報,耽擱了公公辦事,你擔待得起嗎?”

多爾衮:我看你是想死!

他懶得跟這腦子進水的女人多說,直接扛起人就往回走。

梁九玉被吓得驚呼出聲:“你幹甚!我可是個黃花大閨女,你趕緊給我放下,丢了名節你娶我啊!”

“小玉兒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就是府裏的女人死絕了,也不可能娶你!”進了門,多爾衮到底忍不住咬牙切齒低聲道。

梁九玉瞪大了眼睛,小玉兒,府裏,娶,這特麽是……

“草!”

檀香正好端着蜜餞兒和藥碗進門,剛剛二格格說了什麽?

“草,草原~夜色美,琴聲悠揚笛聲脆~”梁九玉在檀香震驚的目光中淚流滿面地悲吟,她到底造了什麽孽?什麽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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