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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左右思索了好半晌,放才估摸着這話應是對自己講的。可這話到底是真個跟自己說的,還只是說說亦是大不明白。明日上午若真個貿然尋去了,那小皇帝要今日真個只是随意亂走過來的,依着他那脾氣怕是會給自己找下不少麻煩……不如,明日晌午想個轍便是了。

次日清晨,小珠子仍一心忐忑的伺候着皇上,只覺着皇上似是有些焦躁不安一般,一會兒拿東,一會兒碰西,還時不時的往鐵索橋那邊兒瞧着。

“下頭……可有人傳信兒上來?”擡頭瞧了瞧計時使的沙漏,皇上忽開口問道。

“沒……”小珠子忍着一肚子的疑惑,自己分明一直伺候在皇上左右,若有人來,皇上當一同能瞧見才是,怎會如此問?

皇上面上沉了沉,忽道:“你去吊橋那邊兒候着,若是有人上來速來……放進來便是。”

小珠子再一愣,心裏納悶,嘴上卻還要小心問着:“皇上,要是您要找誰過來說話兒,奴才直接找人去叫可好?可是趙統領?”

皇上似是有些不耐,擡手一揮,小珠子只得忙不疊的滾橋而去。

直到正午時分,皇上才在小珠子再三催促下離了那處,自去用膳不提。

用罷了午膳,斜斜的靠在窗邊兒,挑眼瞧了瞧屋內伺候着的白雪,柳蔓月心下轉了轉,忽伸着那嬌弱的腰身,拿手掩着口打了個哈欠:“我困了,且睡會兒,你們自去吧。”

“是。”這位主子這幾日一日倒要睡上兩三回,晚上睡,那是本分,下午睡,那是補眠,可她連看着半截子書皆會眼皮重的打起瞌睡來,便叫人不知說些什麽才好了。

這幾日裏頭,因着這四女皆未曾承寵,固明裏暗裏的那些宮人多有怠慢,只是吃用上面不敢有絲毫克扣,可那平素做事之上到底會輕忽着些。若是平素管的嚴的、架子大些的倒還好說,可柳蔓月自打那日裏頭險些跳崖回來後便懶得動彈了,這清園兒中的人更是一有了空就四處尋了親友說話兒,值亦不好好的當着。

可只那白雪,平素便是個嚴謹的性子,雖說事情少些,倒也認真得緊。

白雪在那處收拾着床,柳蔓月慢步在房內轉悠着,走了幾步,出了正屋,到了旁邊值夜時丫鬟們用着的耳房裏面轉了圈兒,再出來時白雪已把床上收拾妥當了。

斜斜睡在床上,心裏頭數着數,估摸着時候差不多了,方懶懶的叫了聲兒:“白雪,倒茶。”

叫罷了,聽見那邊兒沒動靜,嘴角方挑了起來,一只梨窩鑽了出來,這才緩緩起身。雖說自己下山時沒帶着什麽藥物,可這些簡單的迷魂香還是備着些的。叫人睡下的時候雖不算長,可卻無甚負作用,人醒來時只覺得着自己好夢了一回,再不會久睡不醒。

出了門兒,左右微掃了眼,白香那丫頭這會兒正在自己房中,那丫頭實心眼子,若是別人不說,該做什麽了便去做什麽,早一分不去,晚一分不回。白萱這會子不在院子中,估摸着應是出去四處玩了,院中尚有幾個粗使的小太監,這會兒也皆跑的沒了人影兒。

一路走去,看似閑逛着,可腳下亦不慢,雖是左右繞着走的,到底沒過多會兒便行到了那處山崖下頭。

“何人上山了?!”皇上剛用畢了膳,頗有些食不知味的意思。這會兒聽着暗護來報,說是見着有人上了山了,一下子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瞧着,應是清園兒的柳美人……皇上,可要……”早先因着園內的傳言,平時根本沒人敢上那山,再加上那鐵索橋結實歸結實,可一般人誰敢走?故此皇上并未在那處設置暗哨。這幾日忽的叫自己等人輪班盯着那處,莫非是有瞧出有人心存不軌來了?!

現下見果有人上去了,若不是皇上早先吩咐過,這暗衛當時便要上去殺人滅口了。

那話還未曾說完,便見皇上轉身出了屋子,帶上了門口守着的小珠子,一路出門而去,讓那暗衛納悶不已——莫非皇上想親自動手滅口不成?

山頂涼風習習,倒是叫人一陣心曠神怡,把那上山時冒出的汗水皆吹了下去。一步步搖搖晃晃的走在那吊橋上面兒,柳蔓月暗咬着銀牙,手抓着那兩邊兒的鐵索,眼睛半分不敢向下面瞧去。

上回能走過去再走回來,已是不容易了,這回子再來這麽一回……心下多少比上次要多了幾分把握,可到底還是走得戰戰兢兢的。

遠山,近水,極目眺望,深深淺淺的山脈與那水墨畫中的極為相似。上輩子時看那些水墨畫兒,還當是抽象派想象出來的呢,可這輩子一親眼真見了這山中美景,方知道那些原本就沒畫錯,真正的山水,竟比那畫上的還要帶着幾分仙氣。

現下自己見的還是那白天的山水,若是早上霧氣還在之時看着,還不知道要美成何樣呢……

正想着,忽想起自己此次過來到底是為着什麽,忙轉回身去瞧着,心中也是納悶,自己現下跑來,那皇上到底能不能知道?若他真個有事找自己的話,指不定便會過來,可要是自己誤解了的話……那這山不就白爬了?!

還好有這風景可瞧,不然自己又是爬山又是過橋的,這辛苦不就白費了?

正想着,忽遠遠的瞧見那邊似是上來人了!

到底是不是皇上?離得遠了些瞧不大清晰,可若不是……還是先躲起來再說吧。

想罷,便又走到上回跨出去的那處,再躲到了亭子外頭。

皇上進了亭中,除了平素放置在這裏的物件外,空空如也。

心下微一沉,剛想着:莫不是她自己又跳崖玩去了?!便上前幾步,走到盡頭往下一瞄……

“退下去吧。”

小珠子一愣,擡頭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正要倒出來的水,只得放下,輕輕退了出去,順着那鐵索橋走回那邊兒山上。

“下頭倒着可舒坦?”

聽皇上這話,柳蔓月幹笑了兩聲兒,擡着腦袋,半倒在亭子邊兒上:“尚可,就是風大了點子。”

皇上嘴角輕牽了兩下,沉聲道:“進來。”

這兩字聲音威嚴,卻因着那嗓子還在變着,聽着倒頗有些喜感,柳蔓月忙起了身,把身上蹭的那泥土青草拍打了兩下,跨回了亭子裏面。

見她打身邊兒跨了進來,那背上、臀上、頭上,還有蹭着的髒,皇上不禁擡手朝到背上拍去,手剛輕觸到她那肩頭,卻見她一驚,縮了下肩膀,随即,那雙桃花眼睜得大大的瞧着自己。不禁面上微紅,把手往背後一背,轉身走到平素坐着的地方兒盤膝坐下。

“身上還髒着呢,自己收拾收拾。”

“……是。”

略收拾了背上、身上,可到底瞧不見,那頭邊兒帶着點子的草葉子便未曾瞧見。皇上指着幾邊兒令她坐着,拿眼在她發上掃了幾眼,忍着擡手給她摘下來的想頭兒,只強垂着眼皮不朝她瞧去。

柳蔓月坐下,心中慢慢轉着,不知皇上叫自己來到底要說何事,擡眼瞧了瞧他,卻見他只垂着眼睛瞧着手中冊子,似是沒打算理會自己一般。

稍想了想,臉上輕帶着絲笑,低聲道:“不知皇上叫妾身來是……”

皇帝眼皮微跳,叫她來是要做甚?只是總想着瞧瞧,也只是想瞧瞧,這會子只叫她坐在這亭子裏頭,那心思便輕省了不少,可到底有何事?連他都尚未想好呢。

“這……幾日,你們那閣裏頭可有人來傳信兒?”

見他這般說,柳蔓月只當他心裏惦記的便是那閣中之事,不疑有他,輕笑了下,道:“我們幾人皆是新入宮的,又未受過聖寵,哪裏便有人來傳信兒了?”

聽着“聖寵”那二字,皇帝擡手向那匣子處取奏折的手停了一停,待她說罷,才終拿出一冊,随意翻弄着。

亭內微風徐徐,只吹得四周青紗曼動,好似仙境一般。亭中一雙男女靜坐其間,男子似玉,女子如水,端得一雙玉人般模樣。

只這般坐着,便覺得着心內一片平靜,拿在手裏那奏折這會子竟也能瞧進去了。

柳蔓月只小心坐在一邊兒,見皇上不再問話,又只看着手中那冊子,便也不出聲詢問,只坐在那處瞧着窗外遠近山嶺,微微出神。

待一冊奏折瞧完,皇帝微微擡頭向柳蔓月瞧去,淨白紅潤的面頰,側着臉瞧着外頭那山巒正出自神,這會子人未似平素那般笑着,臉上梨渦隐、桃花藏,卻偏偏恬靜如那天邊雲彩一般,一片的靜好美麗。叫人只坐在她身邊兒,便能定下心神來,再不去想其它。

似是覺出被盯着一般,柳蔓月微微轉回視線,朝皇上那裏瞧去,卻正瞧着皇上垂目放下手中那奏折,忽的開口問道:“那日為何二話不說的便要跳下去?”

柳蔓月微微一愣,随意一絲譏然笑意爬上嘴角:“被人拿住了,自當要以死報效閣主栽培之恩,才能得解脫、位列仙班、永伴閣主左右。”

說罷,再向皇帝瞧去,卻見他只靜靜瞧着自己,那雙鷹目之中深沉如水,卻無上回見着的那般冷意。

靜靜盯了她一會兒,皇上方緩緩搖頭:“你,在說謊。”

柳蔓月微微愣住,櫻唇微張,直愣愣的盯着皇上。

皇帝微微皺了下眉頭,忽又問道:“莫非,你是知曉了你們平素吃的那個什麽藥丸到底是何物?”

柳蔓月眉頭一挑,心下詫異,那藥,便是自己在山上那會子,就是找人直說那是壓制體內毒素的緩解藥,也決計不會有人相信。閣中都無人相信之事,怎的這小皇帝竟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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