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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上指着那琴,柳蔓月這才理會他的意思,心下暗自轉了兩圈兒,臉上又挂回了平素那笑,低頭道:“這可是前朝古物呢,妾身怕技藝不精,倒委屈了這等上好的古琴。”
“物是死物,再者,便是你不會彈,不過是勾斷了琴弦,再換便是。莫非你練過什麽鐵掌功?還能一掌把朕這琴拍斷了不成?”皇上把胳膊支到腿上,身子微側,臉上似笑非笑,一股吊兒郎當的模樣,倒把柳蔓月心裏頭剛升起那點子疑惑皆打消了。
“請皇上略等等。”不知他是好為人師,見自己說學過兩日便想教教自己,還是心下有親近的意思……可沖他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柳蔓月倒寧可信他是心下好奇。
起身取水淨罷了手,這才回到幾後,見那蒲團離得皇上委實近了些,跪坐下之時便悄悄的向另一邊兒暗中移了二三分,這才坐到幾後,擡起雙手,輕懸于琴後。
轉頭向皇上瞧了一眼,見他挑眉毛沖那琴示意一眼,柳蔓月那手才輕觸弦上,右手輕抹琴弦,只當試音,随即,便一個個的勾着……
與适才皇上那行雲流水般的技法全然不同,柳蔓月這顯然是連門都未入的基本功。見她果然不會,皇上瞧了兩眼,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自己在這裏彈着,雖說費不了多大的勁兒,可好歹也磨的手指頭生疼,他竟在一邊取樂?合着他叫自己彈琴不過是看笑話全當消遣了?虧自己還擔心他趁機動手動腳——這裏可是亭子中,便是她不怕擔白日宣淫這名頭,可也受不了這荒郊野外吧!早知那墊子就不動它了!
心下着惱,雙手便皆平按到琴弦上頭止了琴音,轉過頭去,似笑非笑的瞧着小皇帝。
皇上見她這般模樣,忙禁止了那笑,怕她惱了,正色道:“柳美人為何不彈了?”
“妾身才疏學淺,于這琴上功夫太過不濟,倒叫皇上耳朵受了磨難。那樂園兒的小玉美人倒是彈得一手好琴,不如午後那會子皇上叫她揍給皇上聽着解悶可好?”
那一臉的明豔,似笑非笑的小模樣,嘴邊那點梨渦只叫人心下總升起擡手輕戳兩下的念頭,這會子再聽了她這話,便是皇上亦生不起大氣來,只得側目冷哼了一聲兒:“她學的倒是雜,只那琴音不純,聽來才是真個磨難,朕還想多活兩日呢。”
柳蔓月慢慢起身,退了那蒲團回到幾邊兒上,嫣然笑道:“這上好的古琴,叫妾身這不通樂律的來使倒是糟蹋了呢,皇上琴技精妙絕倫,可還有興致再揍一曲?倒叫妾身漲漲耳福呢。”
這話本應聽得人心頭舒暢,可偏就覺得有那麽幾分不是滋味,皇上直盯着她,見她臉上笑容半分不減,似真心等着自己再現琴技一般。深吸了口氣,只看着她道:“可想學?朕教你。”
能得皇上親手教習,這是天大的臉面。可柳蔓月擡手輕掩着口,笑得花枝亂顫:“皇上,妻身便是學了,也沒功夫練呢,沒的倒叫皇上這當師傅的再氣我不争。且妾身又是個懶性子,日日回去都要倒上一下午,這學音又要淨身又要焚香的……妾只怕硬是學了,也練不上兩回。”
垂下雙眼,小皇帝定定的瞧着那琴,心下說不出是股子什麽滋味。這女子……他看不透,摸不透。雖說她入宮後便露了行蹤,可到底已是宮妃,莫非不想就着這事同自己親近不成?還是說,欲擒故縱?
可……總覺着,又不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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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吧。”想不透,想不明,便只得壓在心裏頭。宮中女子雖然繁多,可真正親近的卻沒幾個,自打父皇去世,更沒哪個會教給自己這女兒家的心思。莫非還能因着這事書信于皇叔請教不成?
腦中一起了這翻念頭,沒的便叫人紅了臉,哪有個當朝皇上因着這兒女私事巴巴的書信找人請教的道理?
收拾妥當,皇上似是沒旁事要做,便帶下了山,帶着人再從那密道裏頭回了聽雨閣中不提。
傍晚時分,太後再叫二女過去問話。
仍是柳蔓月先應聲:“皇上今兒個似是起的晚了些,直到巳正才聽着二樓處有動靜,只是未曾叫妾上去伺候,想是怕妾身手腳笨拙。”
玉簟涼亦道:“今兒個兒皇上未曾出了聽雨閣,只在院裏頭……叫人放出狼來瞧着……”說着,那聲兒便抖了起來,昨兒個是大太陽下曬了半日,今兒個又是放狼在院子裏頭亂跑,明兒還不知要遇見些個什麽呢!
太後聽了,不禁擡手揉着太陽穴,長嘆了口氣。早先派人過去伺候是這般模樣,這幾日派美人過去,他竟直把這兩個女子當成小太監宮女了!
“皇上可有……”想問問二人,皇上對她們可有何意思,可想也知道,若是真有意思……哪裏還能如此?早就有人過來傳信說是寵幸過了!“罷了,先回去吧。”
雖想叫二人使些手段,可四人中最慣做作的玉簟秋都被那逆子直叫人丢了出來,還大病了一場。現下這兩個……還是慢慢在他身邊兒放着吧。
“那個叫減蘭的聽着日日皆送些字畫過去給皇上?”
紅绡輕聲道:“正是如此,已小一個月了,日日不斷呢。”
太後這才松了口氣,緩緩點頭:“這倒罷了,還怕那個太過清高,卻不想,倒是個肯用心的。”
“不如提點這二人一聲,叫她們平素做些個點心湯水,時不時給皇上送送?”
太後皺眉沉思了會子,緩緩搖頭:“這些個倒罷了,畢竟是入口的東西。”
紅绡忙垂首道:“這倒是奴婢的過錯了,考慮不周。”
“不怪你,女子讨好男人的法子不過那些個,只他到底是皇上,哀家可不想人暗中動了什麽手腳。”太後又是輕嘆了一聲兒,“現下這般也就罷了,怕就怕他等到了那大婚的時候還是這般,可怎生了得?”
這話可不是紅绡能接得,只得垂着頭,不多作聲。
回了清園兒,叫白萱幾個打了熱水過來,便在大木桶中安生泡着,眯着又眼,任白雪幾個在背後輕淋着水。
白日頭那氛圍,多少有些詭異。
現下還好,說不定是那小皇帝只是起了想當師傅的念頭,便想教自己彈琴玩玩兒。可柳蔓月就怕這日日耳鬓厮磨的,再叫他起了那念頭。畢竟年少,且自己又有這般的顏色,他便是有那想頭也是自然。可晚上盡義務過去侍寝,與白日間擦槍走火到底不同。
一對桃花眼微微睜開,輕嘆了聲氣兒。她不怕別的,就怕自己是那小皇帝的第一個女人。若只是尋常伺候過夜倒也怕了,只當這是義務,畢竟,他是皇上,自己是宮妃,他養着自己呢。可白日那事,是二人間的秘密,原本就與尋常不同,她怕……怕會動情……
若他是頭回,自己也是頭回,又是在那翻情景下,且他生的又是那般模樣,自己這心到底能不能守住還是兩說。
可他要是先有了旁的女子,自己不過只拿他當個不良抱枕,使喚了便使喚了,心裏頭更不會惦記其它,只盡力維持着現狀,叫閣裏莫要斷了藥,能多活一年便能賺一年。可要是一旦失了心……想的、盼的、要的,便絕非只是這些。
故此,白日那般順勢而為,決計不可!
“主子,怎的了?莫是白日累着了?”聽她嘆氣,白雪忙問道。
“我是在嘆,那玉家姐妹怎的笨成這樣?”柳蔓月轉過身子,拿手捧了一捧水出來,見它們打那指尖處漏光,再去捧上一捧。
白雪詫異同那白香對視一眼,白香不解,納悶道:“她二人笨不笨的,與主子有何幹系?”
“她二人若是不笨,早就爬成龍床了,我這兒也不必這般着惱了。”柳蔓月仍玩着那水。
“她二人若是能侍寝……與主子莫非還有好處不成?”白雪亦是心底詫異,怎的主子不想着自己伺候皇上,反倒想叫那二女伺候?
“要是有人侍了寝,皇上晚上便會翻牌子了,早晚能輪到我身上。可他現在碰都沒碰過女子,那玉家姐妹那般會做作的都不成,我這兒便更沒折了。”柳蔓月一臉的遺憾,瞧她那神情,好似說的皆是那心底話兒一般。
白雪仍有些發愣,她說的這話似對又似不對,可又說不出哪兒不對來……
白香卻未想那般多,直言道:“主子直接去跟皇上說說看?”
正撈着水的手停在了半空,白雪手裏的布子亦頓住了,二女皆愣愣瞧着白香。
“說?”柳蔓月瞪大了眼睛,看着白香深吸了兩口氣,方道,“你叫我去和皇上說什麽?說我想給他侍寝?”
白香點點頭,一臉正色道:“皇上沒叫四位美人侍寝,許是不知道呢?沒人告訴他美人們想伺候他,皇上自然想不起來叫啊,不說說怎麽知道?”
柳蔓月心裏開始抽抽,只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氣的,若入了宮的是白香,指不定她還真能當面跟皇上說出這翻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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