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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他們的關系較之過去便親近了許多,她還是那樣愛黏他,還是那樣愛塞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他,而他也學會了對她笑,學會了尋個地方,收集起她送他的每一樣東西。

至于那塊紫玉蝴蝶,他也默默藏了起來,只是地方不一樣罷了。

而洛黎卻不知道,他病好了,究竟是不是因為那枚祈了福的玉蝴蝶,她也并不想問關于玉蝴蝶的去向,她本就覺得現在的祈謹然,對于她來說,笑起來都像是一場夢一般,她實在不敢打賭,他會不會若無其事地告訴她:“我也不知道它去哪兒了。”

她覺得,現在他這樣對她,挺好的,即便是因為同情,還是其他什麽,也無所謂。

又過了兩年,她十四歲,老爹洛青于一日從外帶來了一名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長得與洛黎有好幾分相像,卻生得比洛黎要更柔美幾分。

她爹告訴她說:“黎兒,這位是你的姐姐,叫做洛曦,今後要好好和姐姐相處,知道嗎?”

洛黎早看慣了老爹妻妾成群,并不在意這多出來的姐姐,遂乖乖地點了點頭。

她上前牽過她的手:“姐姐,我叫洛黎,你可以叫我黎兒,叫妹妹也可以。”

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輕嗯了聲。

她又問她:“那你娘親呢?你帶我去拜訪一下姨娘吧!”

洛曦的手緊了緊,眉頭一蹙,眼神一凜,睨了眼洛黎,又埋着頭傳來了悶悶的兩個字:“死了...”

洛黎被她的眼神懾的有幾分駭,卻因為那兩個字,對她感到又歉又憐。

憑她于宰相府院裏這麽多年的察言觀色,耳濡目染之下,她深知她這個孤苦無依的姐姐,即便同是老爹的兒女,日子也定當好不了,光那些個姨娘們就可以把她整的死去活來,更遑論還有其他一些子子女女了。

洛黎想過無數次,若自己的親娘不是正房,并且不得老爹的寵愛,自己又不是嫡女,自己是不是早就死了一萬八千次了?

鑒于這點,她決定要罩着自己這個姐姐。

此後,她有的,她通通都會給洛曦備一份,有好東西,不再只想着祈謹然,還會惦記着洛曦這個姐姐,更是無論上哪兒,她都帶着她一起,包括進宮。

于是,洛曦對洛黎便愈加的親切起來,性子也開朗了許多,與太子殿下也認識了一番。

自然,洛黎對洛曦也是絲毫不藏的,關于這位太子哥哥是她從小的夢中情人這些事兒,她通通一股腦兒地告訴了洛曦。

洛曦那時候寵溺地刮了刮洛黎的鼻子,調笑說:“妹妹将來當了太子妃,可別把我這姐姐給忘了哦!”

今後的歲月裏,三個人的感情愈加好了起來,成了年少時期最好的玩伴。

姐妹倆時常會進宮探他,只是祈謹然越大,皇上交給他的任務也就越發的多了起來,與過去比起來,洛黎越來越覺得,她見他的時間正在逐漸減少。

不過,偶爾,祈謹然也會前來宰相府與洛青議事,時間雖然不會長,但是能夠趁機說上幾句話,洛黎就已經很滿足了,有時候甚至還能收到他從宮中特地給她帶出來的異域珍寶,她更是能抱着那些東西樂呵呵的笑上好幾天。

她總是想,就這樣一直下去,也挺不錯的。

歲月匆匆而逝,平平淡淡地四年又去了。

洛黎這年十八歲,正是最好的年華,她很高興,在她十八歲的生辰上,宮裏來了道聖旨:“宰相之嫡女洛黎,正值韶華芳齡,活潑伶俐,聰穎得體,特直入我皇家,為我大齊太子妃,擇日成婚。”

洛黎在她的十八歲生日上,得到了最好的禮物。

猶記得那年聖上壽宴上,她對高臺之上的小兒郎一見傾心,再見鐘情,傻傻地卻又堅定地道出了心中所願:“黎兒将來的夫君,一定要是太子哥哥。”

自從長大後,洛黎有時候也會想,當初年少,是否真是童言無忌,一時興起罷了?

可獨獨鐘情于一人,十年時間,也不短啊,況且,他對她的态度也并不是有多火熱,有時候甚至連熟稔都夠不上。

她想,她這樣急性子的人,能夠癡心于一人,不棄不離,不厭不倦十年,也不容易吧。

無論如何,而今,心願達成,她很開心,真的很開心,甚至覺得如夢幻泡影一般美麗卻又不真實。

婚禮安排在了一個月後,很倉促,卻也準備的井井有條。

從布置到物品,從鳳冠到嫁衣,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而洛黎覺得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這一個月中,她都不能見着祈謹然,她要嫁入皇家,需要準備的,需要練習的東西就有許多許多,雖然辛苦,她卻樂在其中。

而這一個月裏,祈謹然也并沒有來到府上看望她。

她想,他一定也和她一樣很忙吧。

每當想到,下一次見面時,便是新婚之夜,想着自己便真的要成了祈謹然的妻子了,無論現在需要辛苦多少,她都不會喊累,她會努力,努力在這最後的一個月裏,把自己變得更好,好到足夠能成為他的太子妃,而不是那個從小到大,只知道粘着他,鬧着他的小女孩兒。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可仍舊會來。

這夜,夜色沉靜,星光滿布,從宰相府到宮裏的大道上被宮燈照的通亮。

宮廷儀仗隊排成一條紅色長龍,浩浩蕩蕩地停在了宰相府的門口,八擡大轎壓下,等待着洛黎踏入。

房裏的洛黎一身鮮紅嫁衣,鳳冠高束,面如桃花,十八歲的她美得驚心,那是整個大齊國都知曉的事。

身邊站着的女子,與洛黎有着好幾分相似,并着十分柔美,便更令人覺得有股子凄美之感。

她正是洛黎的姐姐洛曦。

她握起洛黎的手,套上了一枚透着鮮紅的琉璃镯,她紅着眼眶對洛黎說:“姐姐衷心希望,黎兒能和你的太子哥哥白頭偕老,妹妹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嗎?”

洛黎起初對洛曦只是同情之心,可長年累月的相處下來,她發現她非常喜歡有個姐姐的感覺,更何況,洛曦這個姐姐,她真的很滿意,也很喜歡。

府裏的兄弟姐們也不少,可她偏偏覺得,洛曦這個突然來到的姐姐,反而和她感情更好。

有多少次自己生病,難過的時候,她是不在她身邊的?

洛黎伸手擦掉姐姐的淚珠,握着手上的镯子告訴洛曦:“姐姐,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今後我不在家裏,你一定不能被別人欺負,誰要是欺負你,你就進宮來告訴我,我一定幫你讨回公道!還有啊,不久後,我就在宮裏給姐姐找個好夫婿回來,你說好不好?”

洛曦流着淚點頭:“好,咱們說好了。”

在與爹娘流着淚道別後,洛曦給洛黎蓋上了喜帕,扶着她出了這個養育了她十八年的宰相府,進了喜較,去往那個她喜歡了十年的人身邊,那個第一眼起,便揪住了她靈魂的人。

一番繁複禮節,他們總算是行完了大禮,洛黎被宮娥扶進了太子宮的寝殿裏。

她一個人,規規矩矩地,和之前一個月學的一樣,靜靜地坐在床邊,等他回來,克制不住的喜悅,她的嘴角便會不自覺地上翹。

她想,今天,會是她這輩子最開心,最幸福的日子吧。

太子哥哥,真的成了她的夫君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開了,有腳步聲漸漸逼近,卻沒有要靠近的意思,只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了。

洛黎有些些緊張,手裏攪着衣角,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該給她揭喜帕了吧。

又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洛黎快要忍不住出言詢問時,身前的人突然疾步而來,一把抓起洛黎的手腕,将她生生拽了起來。

隔着喜帕,洛黎聽到他急切的質問:“這镯子哪裏來的!”

一個月裏教了許多東西,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其中一條便是,在挑起喜帕之前,新娘子不能說話,一旦說了,将來,夫妻間便不會相敬如賓,和和美美。

她希望他們兩個将來能好好的,于是她便猶豫了。

“說!”

一聲怒吼,手腕被捏的生疼。

洛黎被吓愣了,自從十歲那年,隔着雨簾,他對着她用這樣的語氣說過她可笑以後,他便沒有再那樣過,今次便是第二次。

“是...是姐姐給我的。”洛黎怯生生地回答他,卻不知他這是怎麽了。

“什麽時候給的!”

“剛剛...剛剛來的時候。”

只一會兒的工夫,他便甩開了她的手,連她頭上的喜帕,他都沒有來得及揭下,便疾步出了門去。

臨走前,她不知自己是不是聽清楚了他留給她的那句話:“我會成為你的夫君,而你也會成為太子妃,永遠的太子妃!”

洛黎不明就裏,頭戴着喜帕,慢慢走至門邊,模糊間看到消失在夜色裏的那一抹紅影,不知該如何是好。

的确,他成為了我的夫君,就在今天,就在此時,可是...謹然,你忘了揭喜帕了。

她坐在床邊,等了他一整夜,可他始終沒有回來。

終于,房裏的所有龍鳳燭都燃盡了,燭淚滴了滿桌。

黑暗中,洛黎緩緩伸手揭下自己的喜帕,露出那張傾城的臉。

她很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因為她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不知道該為什麽哭。

而現在,她的心裏開始迷惘,迷惘今日之喜,是否乃她之幸。

窗外曦光微起,一夜無眠。

洛黎在宮娥們詫異的眼神洗禮下,完成了洗漱和着裝打扮。

銅鏡裏的自己,很有太子妃的樣子。

她準備去給皇後以及各位妃嫔請安以示禮儀。

她剛踏出太子宮,不遠處就疾步行來一人,那人正是她昨夜突然跑掉的新婚夫君。

如今眼前的他,發絲散亂,衣衫不整,懷中抱了個人,原本該穿在他身上的大紅喜服,正緊緊裹在那懷中人的身上。

洛黎訝異之餘,定睛一看,那懷中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姐姐,洛曦。

她霎時焦急萬分,尾随着祈謹然一路進了寝殿,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洛曦安置在那張“喜床”上。

“姐姐...姐姐怎麽會這樣?”

洛黎并沒有時間多想,看見姐姐一夜之間突然變成這樣,她心急萬分,想要上前探望,卻被床前守着的人伸手一擋,這便擋出了一條萬丈溝壑來,她如何想跨過去,卻終究跨不過去了。

“你不用擔心,我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現如今,我有一句話要與你說。”他的話堅定地不容置喙。

洛黎愣怔着點了點頭。

房中一時寂靜無聲,半晌後,他的聲音清晰而有力的飄來,說出的話那般驚人心,語氣卻能那樣淡然而決絕:“等曦兒好了,我便會封她做側妃,即便父皇反對,我也絕不動搖半分,這話,我想你該懂。”

洛黎腦中思緒紛亂,他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一字不差,只是,她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姐姐和太子哥哥,他們之間,是什麽時候...

為什麽她都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沒有告訴她。

難不成,她洛黎雲裏霧裏地過了這麽多年,一心以為自己與他青梅竹馬,并且他也早已為她所動容,早已心中默許了她,殊不知,自己竟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更可笑的是,她以為自己的幸福來到了,認為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的時候,她竟不知不覺間毀了別人的一樁大好姻緣。

曾經,他說過她可笑。

如今,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了。

他在問她:這話,你懂嗎?

怎麽不懂,他話中之意便是,即便皇帝老子也反對,他都義無反顧地要封洛曦為側妃,更遑論你這個有名無實的太子妃了。

是啊,她哪來的資格反對,本來嘛,毀人姻緣的便是她洛黎,她有什麽資格去說聲不,哭聲委屈呢。

更何況,一個是她的姐姐,一個是她的太子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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