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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一日,洛曦一身妃子榮裝,蓮步悠悠來到黎晨宮,依例給身為太子妃的洛黎請安。

洛黎不禁感嘆,那張與她七分相似的臉,豔若桃李,端莊柔和的模樣可能更有太子妃的模樣。

洛曦福身請安,洛黎淡淡受了,又上前将她扶起。

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該叫什麽,開玩笑道:“我該叫你姐姐呢?還是妹妹?”

洛曦沉默,又喏喏開口:“還怪姐姐嗎?”

洛黎有片刻的出神,又喚了聲後頭的丫鬟,丫鬟呈上來一個錦盒。

她取出錦盒裏的赤血琉璃镯,拿在手裏看了很久:“姐姐,這個镯子既然是他送你的,便不要再輕易丢了,有些東西沒了,就找不回來了。”

洛曦的眼淚開始泛濫,突然跪倒在地,朝着洛黎哭:“黎兒,你是不是還在怪姐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不想看到我們姐妹倆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原諒姐姐好不好?”

洛黎有些詫異,她并沒有還在怪她的意思,趕忙去扶她:“姐姐,你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麽?”

“不,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不起來!”洛曦固執地跪着,雙手拽着洛黎的長袖執拗不放。

“姐姐!我沒...”洛黎伸手再去扶她,可洛曦拽着她衣袖的手勁很大,推推搡搡,一來一去間,不知是誰的力道沒有把握好,本來還握在洛黎手中的镯子被直直甩了出去。

只聽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镯子碎成了三段,而這三段正好碎在了剛剛徒步進來的祈謹然腳邊。

洛黎擡頭看向祈謹然,很直接地便發現他臉上瞬間閃現的怒意。

她不再有所作為,定定地看着他俯身撿起碎玉,緩步行至身前,凜冽的眼神射向她,手上卻輕輕地将跪在地上的洛曦扶起。

“側妃向正妃請安,似乎沒有下跪這條規矩,更何況,她是你姐姐。”話雖說的輕,可裏頭濃濃的怒氣,沒有逃過任何人的耳朵。

洛黎正要解釋,洛曦卻搶了話頭:“謹然,你別誤會黎兒,是我對不起她,我希望她能原諒我,所以才...”

“曦兒,你并沒有對不起她...”

前一刻還是溫柔的神色,在轉向洛黎的瞬間,頓時消失的無隐無蹤,只剩下冷冽淡漠。

他放開洛曦,向洛黎走近了兩步,近的只有幾寸而已。

洛黎慌張地低了頭,耳邊卻聽到他近乎無情的話語:“盡管你是正妃,可她仍舊是你姐姐,即便真是我們對不起你,你也不該這麽對她。”

洛黎聽這話,深知自己是逃不脫責難洛曦的罪名了,可她再如何遷就,還是會有脾氣的。

她擡起頭,直視祈謹然的眼睛,嘴角倔強地翹起:“太子,您嚴重了,您和姐姐并不曾對不起我,即便真要有人賠罪的話,這個人也該是臣妾,畢竟是臣妾毀人姻緣,不過,即便臣妾再如何罪過,現今,臣妾仍是你太子殿下八擡大轎擡進你們皇室大門的太子妃,該有的權勢和尊重,請太子一一給全了!”

她清楚地看見他眼裏的怒意更深了一層:“好!太子妃,這些我都會給你,唯有曦兒,也請太子妃高擡貴手了!”

“你!”

祈謹然扶着洛曦轉身而去,沒有片刻的猶豫。

洛黎站在原地,有過後悔:難得才見一面,何苦逞一時之快,與他擺了臉色,以後還要如何相處?

如果哪次見面,可以是和和氣氣的,那多好。

洛黎開始懷疑,是不是新婚當晚,他沒有揭她蓋頭便逼着她開口說了話,如此才會導致現在這般的後果呢?

第二日,太子宮上上下下都得了太子殿下的口谕:從今往後,太子宮裏,正妃與側妃齊平,不分等級,側妃一切事務安排與權位均與正妃別無二致。

小太監來傳口谕的時候,洛黎正在寫信,寫一封能送給祈謹然的信,信裏有對祈謹然昨日沖突的歉意以及她想對他說的心裏話,可是她發現自己怎麽寫都不能表達出她此刻複雜的心境,廢紙揉成的團扔了一地,連飯都一口沒吃,她依舊沒有寫出一封像樣滿意的信來。

直到口谕到了,她終于才死心放下了筆,那時,她心明如鏡:即便這封信寫的再如何生動真誠,結果又能改變得了什麽?

或許能換來一句:“黎兒,今後我會好好待你的,你永遠是我的好妹妹。”

可這并不是她想要的。

這兩個月,洛黎過的很清淡,因為沒有人往她宮裏踏,對于原本好玩兒的她來說,過得還是挺辛苦的。

這天,洛黎閑來無事,于廊裏擺了張藤椅,手裏捧了本書,閑閑地翻着。

遠處急急跑來一人,口中還拼命喊着“小姐”。

洛黎定睛一看,正是她的貼身丫頭若琳。

前段時間,洛黎的娘親心疼她,怕她一個人在宮裏無聊,又沒一個可以說心裏話的人,便遣了若琳進了宮來陪洛黎,這才讓洛黎兩個月來稍稍好過了些。

“怎麽了你,匆匆忙忙的,可別被宮娥們看了笑話去。”洛黎笑着打趣。

若琳有些喘不過氣來:“小姐...小姐...不好了!”

洛黎有不好的預感:“慢慢說,別急。”

“夫人...夫人出事了!”

“什麽?!”洛黎手裏的書脫落,站起身來問若琳:“說清楚,發生什麽事了?”

若琳哭道:“他們說夫人...夫人把曦妃娘娘推下了臺階,曦妃娘娘的下腹便疼痛不止,流了滿地的血,結果...結果禦醫一診治,才知道...曦妃娘娘有了孩子,可是...不幸小産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洛黎被這突來的消息驚地不知所措,“那娘呢?娘現在在哪兒?!”

“被...被太子送入了地牢...诶?小姐!你去哪兒!太子還在氣頭上呢!”

洛黎不顧一切地來到了鳳曦宮,門口的宮娥太監們再如何阻擋,她還是硬闖了進去。

剛見到守在洛曦床邊的祈謹然時,洛黎便二話不說地下了跪:“請殿下恕罪!”

“滾出去!”冷冷的三個字,震懾力十足,洛黎有些駭,卻不能退縮。

洛黎叩頭而起:“還請殿下開恩!我娘親一定不是故意的...”

“我說滾出去!”

“殿下!”

“你閉嘴!你娘對曦兒一直以來的态度,你以為我不知道,哼...她不是故意的?”

“殿下,我娘親她只是嘴巴狠,膽小的很,這種事,她一定不敢做的!”

“的确!她是不敢,可若是背後有人撐着腰,她還有何不敢?”祈謹然淩厲的眼風掃過來,讓洛黎驚地竟說不出話來。

洛黎的心頭火突然噌地上了頭,站起來直面冷漠的祈謹然:“殿下!若您真是這麽想的,何不直接叫人把臣妾給打入地牢!”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若不是曦兒...”

床上的洛曦,面色蒼白,蹙着眉頭低哼了聲,祈謹然的臉色立馬轉柔,撫着她的臉,轉頭對洛黎恨道:“你最好馬上消失,若再吵得曦兒不得安寧!你娘的命便別想要了!”

我吵她安寧?兩個月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洛曦,見到你啊!祈謹然!

洛黎攥着身上的綢緞,攥地褶皺不堪,眼睛盯着祈謹然,一步一步地退到了門口。

她無可奈何,轉身就要離開,卻聽身後傳來他絕情的聲音:“洛黎!你給我聽着,我再說最後一遍!你已經是太子妃了,而你也只能是太子妃。”

她背對着他,眼裏滲出一顆淚來,她及時伸手接住了它。

祈謹然或許不知道,他這句話,和小時候那句隔着雨簾對她低吼的一句“可笑”,有着同樣的效果。

然而,那次事後,他曾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痕,笑着對她說:“那句話,我收回。”

可這次,他不會了。

“太子哥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最後留下的一句話,回蕩在祈謹然的耳邊,炸開,回響。

有一種感覺由心而生,這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他把這種感覺遠遠地抛開了。

洛黎急忙趕到了地牢,地牢的守兵們剛要阻她,洛黎便怒喝一聲:“本宮乃太子妃!裏頭關的是太子的丈母娘!你們再阻一阻試試!”

守兵有些顫:“娘娘,是太子吩咐的...”

洛黎長驅直入,獨留一句:“那就去禀告太子,讓太子來治本宮的罪!”

地牢陰冷潮濕,是蛇蟲鼠蟻的巢窩。

洛黎的娘親洛李氏只單單被關了一會兒,已經面色慘白,虛弱無力。

洛黎看着心疼的很:“娘,您怎麽這麽糊塗?你為什麽要去傷害姐姐呢?”

洛李氏猶自膽戰心驚,邊哭邊道:“黎兒啊,你要相信娘親,娘親真的...真的沒有推她!真的沒有!”

“娘親,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今日一早,我便想進宮來看看你,誰知剛進後宮大門,便遇上了洛曦,那個小賤人在我面前對你一陣冷嘲熱諷,還對我口出不敬之言,我一個來氣便想給她一巴掌,可如今她是太子最寵愛的妃子啊,我又怎麽下得了手呢,只好轉身離開,她卻偏偏不放過我,伸手來糾纏我,我只是甩開了她的手,力道根本就不大,她便自己往臺階下倒了,我那時候還想去扶她的!”

洛黎有些詫異,洛曦怎麽可能會這樣對娘親,即便娘親一直以來對她都不是特別好,即便她真的有氣,對娘親耍兩句小脾氣,但她怎麽可能會在娘親面前對她冷嘲熱諷?

“娘親,你一定要和我說實話!”

“黎兒!娘親說的就是實話啊!你連娘親的話都不信嗎?!平日裏再怎麽不喜歡她,也只是差遣差遣她,我又何時傷過她?”

洛黎本就覺得她娘親膽子小,還不至于對太子側妃下毒手,她只是覺得或許是個意外,可現在聽娘親一說,這事兒便變得蹊跷了起來。

不過,洛黎并沒有往深裏想,現今,最重要的便是把娘親救出來。

洛黎安慰了一番洛李氏,便出了地牢,打算等祈謹然消了氣之後,再去求個情,看在從小到大的情分上,總不至于太絕情。

畢竟,傷的是太子的妃子和皇家血脈,皇帝老子也不大好管,看在洛青為相多年,勞心勞力,為皇帝排憂解難,沒有削官抄家,滿門抄斬,已經是仁慈的不能再仁慈了。

這事兒,做的了主的便只有祈謹然一個。

可才過了一日,鳳曦宮裏便傳來了消息,洛曦昏迷不醒,高燒不退,似乎病情異常嚴重,太子大怒,拿起寶劍便直往地牢裏去。

洛黎聽到消息後,立馬趕去了地牢,正碰見祈謹然拔劍往地牢裏頭去,滿臉的滔天怒火。

追着祈謹然來到洛李氏牢房時,眼見祈謹然的劍鋒直劈她娘的脖頸,洛黎心急如焚,頭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便撲上前去,兩手抓住了劍鋒,擋在了娘親面前。

那一下,真疼啊!

鮮血從手掌裏慢慢滲了出來,染紅了刀面,滴落在地,又濕又黑的地面淹沒了血紅。

“殿下!求你饒了我娘!”

“你滾開!”

“太子哥哥!我求求你!”

“這個毒婦,早就想讓曦兒死了!如今更是膽大妄為,傷及皇家血脈,簡直罪大惡極!如今曦兒命在旦夕,全是她害的!我要讓她陪葬!”祈謹然怒不可遏。

“那你就把我殺了陪葬吧!”

“洛黎!你別考驗我對你的耐心!滾開!”祈謹然無情地将劍鋒抽出,洛黎手上的傷口便更深了,血流不止。

祈謹然提劍正要往洛李氏身上刺去,牢門外突來急報:“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曦妃娘娘醒了!”

他沒有再看洛黎一眼,焦急地随着傳話的太監奔回了鳳曦宮。

看着祈謹然離去的背影,洛黎突然覺得,她一直以來,是不是太執着了。

幾日後,洛李氏便被放了出來,原因是,洛曦身體好了起來,并且還為“害”她的洛李氏求了情。

這下,整個皇宮的人都會認定,洛李氏多年來一直看不慣洛相半路帶回的私生女,如今更是意圖謀害曦妃,幸好曦妃命大,失了孩子卻保了命,卻偏偏反過來為害她的人求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真是一目了然啊!

更有大膽的人道出了許多人的心聲:“這幕後啊,也不知是誰指示的呢!”

這話,還有誰不明白的。

洛黎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傳言,可她權當做沒聽見。

她現在覺得,能夠平平靜靜地過已經很不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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