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怎麽辦,(1)

尹言咬牙在商場裏買了一套簡約舒适最起碼不寒碜的套裝,然後準時到達鼎庭。

剛進門,便迎來淡淡的咖啡香氣。

燈光微暗,舒緩的音樂營造了一種甜蜜的氛圍。

她剛跨進轉角處,便看到劉特助站在鋼琴旁沖自己招手。

聯誼的套路基本一樣,無非是互相問候,各自自我介紹,然後天馬行空地聊天。

坐在尹言對面的是一個戴着銀邊眼鏡,很斯文很紳士的男人。

從他的行為舉止可以看出他很會照顧人的樣子。

意識到兩人之間的氛圍還不錯,李秘書碰了碰尹言的胳膊,小聲說:“他呀,可是×大的高才生,以第一名的成績被××單位錄取,現在已經是領導的秘書了,前途無量哦!”

尹言舉了舉杯子,沖他禮貌地笑了笑。

然後,他們的對話都是尹言聽不懂的內容,比如你對美國××怎麽看,你對××公司的發展前景怎麽看,××計劃怎麽實施,打算去哪裏進修語言……

一旁的尹言尴尬地笑着,完全插不上話,只得頻頻點頭,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五個人相談甚歡,忘乎所以,偶爾還放聲大笑,就連尹言去了趟洗手間都沒注意。

這樣的聯誼讓尹言倍感壓力。

尹言回座位的路上要經過轉角,正好有臺鋼琴可以遮掩她的身影,不然她也聽不到這樣的對話。

眼鏡男:“尹小姐她……是本地人嗎?學歷怎麽樣?”

李秘書:“小言好像不是本地人吧,學歷嘛,能進我們沈氏集團的,不是211就是985,人家一來可是沈副總的私人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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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鏡男:“不是本地人啊,有點可惜。我媽要求我找一個本地的結婚,家世和工作最起碼要門當戶對吧。我爸媽都是在國企單位工作,退休了也有保障,尹小姐的父母呢?”

……

他們繼續聊着什麽,尹言不得而知了。

她有些郁悶,給李秘書發了一條突然有急事的微信便轉身離開了鼎庭。

公交車一路往前開,尹言坐在最後一排看着車窗外徐徐倒退的街景,有些莫名的傷感。

特別是當她看到路邊手機貼膜的攤子時,立刻想起在疾風館每天下山賣藝的日子。

她記得有一次沈時煜貼膜時,不小心把鋼化膜折斷了,他愣是拿透明膠帶給人家粘好;還有一次拉二胡,他發現老年機沒電了,只能硬着頭皮拉,噪音引來了城管;更有一次在疾風館裏,因為分“贓”不均,四人打了一架,只是因為李存離多分了一百塊……

那麽摳門、吝啬、毒舌、喪心病狂的沈時煜,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她心裏漸漸有了位置呢?

也許是每一次殺手來偷襲,都是他站在前面,将她護在身後,明明她才是被雇的人。

也許是那一次下大雨,她在山下差點以為自己回不去的時候,大雨滂沱中,是他冒雨前行來接她。

也許是那一次疾風館的人都感冒了,他嘴上說着要收費,卻盡心盡力地照顧着大家……

他極力維護疾風館的一磚一瓦她都看在眼裏,就像如今他極力維護沈氏集團一樣。

她留在福蘭市,是有私心的。

他的背影越來越冷硬,也越來越強大,肩上的擔子也越來越沉。他總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眉眼早已被疲憊占據。

她留在福蘭市,曾經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夠為他做些什麽,至少可以不讓他那麽累,現在卻發現自己什麽都做不了……

思緒萬千,不知不覺,公交車已經到了沈氏集團站。

她站在街道上,望着沈氏集團大樓的燈光,雙腳像被大石壓着般根本挪不動。

她想着,這個時候,沈時煜應該回去了吧!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在頂層休息室住的這段時間,沈時煜也住在副總辦公室裏的休息室。

尹言坐上電梯,鬼使神差地按了副總裁專屬那一層。

夜晚的沈氏集團十分安靜,更別提副總辦公室這一層了。

出了電梯,她探頭探腦地張望,事與願違,連個鬼影都沒有。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把副總辦公室的大門推開一條縫,黃燦燦的燈光便從縫隙裏鑽了出來,她附耳過去聽聽有沒有動靜。

她絕對沒想到,沈時煜已然無聲無息地站在她身後。

“你在做什麽?”

“媽呀!吓死我了!”尹言差點被吓得魂飛魄散。她驚恐萬分地回頭,見沈時煜正皺眉看着她。

他扯了扯嘴角,什麽都沒說就推門進去了。

尹言也跟着進去。

沈時煜坐在辦公桌前,桌上層層疊疊的文件鋪滿一桌,問道:“有事嗎?”

“啊哦,好像……有東西忘了拿了。”

沈時煜示意她自便,便拿過文件來看。

尹言走去沙發那邊,裝模作樣地開始東找西找。

她不時朝沈時煜那邊偷看——很明顯,他并不好奇她為何在深夜出現的事情。

他專注于手中的文件,眉心擰成“川”字,難掩疲憊地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又無意識地摸了摸胃的地方。

尹言看在眼裏,心突然軟了一下。

她走過去,将包裏準備當夜宵的肯德基往沈時煜面前一擱。

沈時煜詫異地擡頭看她,不明所以。

“人是鐵飯是鋼,就算再忙也要吃飯呀。喏,我、我特地給你買的,不用太感動。”

沈時煜瞄了一眼袋子裏的東西,極為不屑地說:“我從不吃垃圾食品。”

“這可是國際連鎖快餐,吃了這個你就和國際餐飲界接軌了哦!”

尹言笑嘻嘻地拆開袋子,将漢堡拿出來準備遞給他,卻見他板着臉看都不看一眼。

得,熱臉貼冷屁股了。

“告辭!”

尹言哼了一聲,轉身準備走人。

“等等!”沈時煜冷聲叫住她,一邊往沙發移動,一邊命令道,“過來!”

他指了指她手中的袋子。

沈時煜眼神裏的霸道分明不容拒絕。

“沈總,有什麽吩咐?”尹言繃着臉,不情不願地走過去。

沈時煜眸色清亮地望着她:“不是要給我吃嗎?”

聞言,尹言又哼了一聲,将食物全都從袋中拿出來,一樣一樣地打開整齊擺好,還将紙巾放到他跟前。

沈時煜低頭看着眼前的漢堡、薯條、雞翅,表情一時間有些複雜不明,隔了許久才說:“公司的飯吃不飽?”

“不是,是今晚聯誼我都沒怎麽吃……”

尹言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聯誼?”沈時煜立刻冷下臉來,眼神犀利。

呃?

怎麽氣溫突然降了下來?

尹言偷偷瞄了一眼沈時煜的臉色,心想他是在生氣她放着工作任務沒完成獨自去潇灑嗎?

她愣了愣,解釋道:“這個,是劉特助、李秘書擔心我在福蘭市人生地不熟的,特地帶我多認識幾個朋友啦!”

“是嗎?”沈時煜淡淡點頭。

此時的尹言并不知道,她無心的一句話,使得接下來一段日子,李秘書和劉特助每天都怨聲載道,時常仰面長嘆。

因為沈時煜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給她們安排了各種各樣的事,她們根本沒有閑下來的時間。

看着尹言傻不棱登的表情,沈時煜起身去拿外套。

“呃,沈總,你不吃嗎?”

“想加班?”沈時煜瞥了她一眼,已經麻利地穿好外套。

尹言用力地搖頭。

沈時煜不怎麽耐煩地對她說:“還愣着?走啊。”

“走?去哪兒?”

四十分鐘後,沈時煜帶尹言來到了一條老街,巷口的老房子保留着歲月的痕跡。

夜幕幽沉,天上沒有星光,只有暗黃的燈光照着整條小巷。路上并沒有什麽行人,除了一些外出夜跑、下班回家的人。

兩人在巷子裏走了一會兒,沈時煜便在一家店門口停了下來。

“這家面館,是我大學時經常來的店。”

巷子深、店子久,是福蘭大學周邊美食店的共同特點。在如今的信息時代,這樣的小店獨有一種珍貴的年代感。

小店的木門有些腐化,招牌黑漆漆的早已看不清寫的什麽。但走進去,高高的圍牆上滿是爬山虎,處處充滿着複古的氣息,仿佛穿越了時光。

“啊?我最喜歡這種老店了,大隐隐于市啊!”尹言興奮地說。

“別點太多了,和你的工資不成正比。”沈時煜冷不丁地冒出來這樣一句話。

尹言:“……”

原本昏昏欲睡的老板聽見門簾掀起聲,跟個彈簧似的跳起來招待。

店面不大,陳設非常簡陋。

桌椅也是早餐店、大排檔常用的那種。

尹言心想,沒想到沈氏集團的總裁也會來吃這些市井小食。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牛雜面被端了上來。

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樣子。

“這裏就要拆遷了。”沈時煜淡淡地說。

尹言的手一頓。

“沈凝将這塊地買了下來。”

“她想要幹嗎?”尹言問。

“不知道。”沈時煜雖然穿着與小面館格格不入的着裝,可他并沒有半分拘束,“快吃吧,再過不久,就吃不到了。”

真是可惜!

尹言嘗了幾口,發現面的味道确實不錯。

于是她也露出了一副惋惜的樣子。

沈時煜瞥了一眼又恢複假寐的老板,淡淡道:“老板靠着拆遷就一夜暴富,還需要開店?”

啊,多麽痛的領悟!

尹言一聲不吭地将面吃完。

學校外的燒烤攤子依舊煙霧缭繞,和每一座城的每一所大學外的街道沒有什麽兩樣。

暮色籠罩下,兩人就在附近的福蘭大學散步消食。

偌大的操場空曠寂靜,已是深秋,枯葉鋪了一地,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校園裏的夜景,讓人的心境仿佛也發生了變化。

沈時煜腳步平穩緩慢,尹言跟在後頭,叫住了他。

“沈時煜。”

沈時煜一愣,回頭看她。

認識這麽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完整地叫他的名字。

“你今晚……有點不對勁哦。”尹言走上前,看着他清俊冷毅的臉,“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自從來到福蘭市後,他們在疾風館裏一起讨論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沈時煜越來越忙,兩個人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

尹言留意到今晚他皺着的眉頭就沒松開過,便問:“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他沒有回答,像是沒聽見一樣。

然後,尹言又問了一遍。

“尹言,”他淡淡開口,“給我點時間。”

“怎麽了?”

尹言很少見到這麽嚴肅認真的他,和平常不大一樣。

“爺爺身體大不如前,沈凝和她的團隊最近私底下動作頻繁,我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

三年的磨砺已經足夠讓他強大。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盡管他孤軍奮戰,身心俱疲,但是看到有她在自己身邊的那種感覺,妙不可言。

他看着她有些着急的表情,心裏的某處有些溫暖,又輕輕說道:“給我點時間,等我處理好這一切。”

尹言心撲通撲通亂跳,她想掩飾自己此刻的慌亂,便胡亂地說道:“你、你将自己的事情忙完就好了,不用管我。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哎呀,可是那些文件我真的是看得頭疼啊,但是你身邊的人我都有仔仔細細觀察啦,我用了一些辦法,發現他們的身上并沒有什麽武器。你放心,雖然工作上的事我做不來,但是你的生命安全,我尹言可是看得比我自己都重要……”

話音止住。

沈時煜的身體朝她緩緩傾斜,将她後面的話全部吞掉。

她唇瓣上傳來溫潤的觸感,睫毛仿佛蝶翼輕輕撲扇。

尹言完全被震住了,全身的毛孔大張。

沈時煜在親她,他在親她!

尹言整個腦袋像是被火烤過一樣,又熱又漲又暈。

沈時煜察覺到她呼吸急促,把臉緩緩移開,結束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我、我、我……你、你、你……”

尹言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結結巴巴不知道要說什麽,眼睛四處亂瞟以此掩飾尴尬。

沈時煜沉黑無底的雙眸凝視着她,表情十分平靜:“這是定金。”

“啊,定金?”尹言微怔,“什麽定金?不都是給錢嗎?”

沈時煜看着她無語了,一聲不吭地往回走。

燈光稀疏,星光缥缈。

沈氏集團矗立在夜幕裏,比任何建築都要高。而頂層休息室的整面牆被偌大的落地窗取代,完全可以高空俯覽整個福蘭市最真實的美麗夜景。

尹言坐在地毯上,望着遠處一閃一閃的燈塔發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熱熱的、軟軟的,好像還殘留着某種氣息……

尹言有些發愁。

今天的這個吻,是什麽意思呢?

她突然不知道明天該怎麽面對沈時煜了。

是會尴尬得不行,還是若無其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糾結得快要抓狂。

這時,擱置一旁的手機微信視頻彈了出來,尹言點開,是鐘傲天那張禍害臉。

“咦,你怎麽一臉的春心蕩漾?”

尹言沒好氣道:“深更半夜不睡覺你想幹嗎?”

“我要看看你身邊有沒有男人!”視頻裏的鐘傲天抻直了脖子左看右看,試圖透過手機查看四周,“你告訴我,在疾風館的時候,你和那個男人都是怎麽睡覺的?”

“怎麽睡覺?你思想也太龌龊了吧!”尹言皺眉,“我們在疾風館的時候之所以待在同一個房間,是因為那時候經常有殺手來騷擾,我自然是要保護他的。”

“那家夥有沒有對你做什麽過分的事?不然我分分鐘讓他去泰國。”

“你不要把人想得那麽壞好不好!”

尹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極度無語。

鐘傲天在視頻裏罵罵咧咧:“和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住在一起好幾個月,一點過分的事情都不幹,真不是個男人,我鄙視他!”

尹言又翻了個白眼,問道:“你來福蘭市做什麽?有任務?”

“接你回去啊。”鐘傲天一頓亂罵後恢複了正經,“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款項已經到賬了。”

尹言愣了愣,盯着手機屏幕一言不發。

鐘傲天看出她的異樣,有些煩躁地撓撓頭,又怕說錯話傷害到她,輕聲說道:“你想過沒有,他是沈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即使他現在手中實權沒有沈凝大,可是沈時煜現在已經不是當初在疾風館的沈掌門了。

“他最近要開拓海外市場,按照霸道總裁小說的慣例,估摸着還會有什麽商業聯姻、前女友現身之類的橋段,你承受不起的。”

尹言抽了抽嘴角:“叫你少看點腦殘文章偏不聽,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八卦。”

“你心裏也清楚,當初的合同上白紙黑字寫明了送沈時煜到福蘭市即可。就算他剛踏進福蘭市的那一刻突然挂了,那也跟我們龍威镖行沒關系。不過,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吧?雖然我承認他比我帥那麽一點兒!”

“誰、誰說我喜歡他了?我只是……只是……”尹言想要極力辯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只是什麽呢?

如果不是喜歡,那她留在福蘭市是為什麽呢?

真的是為了做一個小助理嗎?

鐘傲天抿了抿唇,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嚴肅道:“如今他的身份不一樣了,又是沈老爺子唯一的孫子,他的周圍多的是以一敵十的保镖,他們個個身手敏捷,比我們更加專業。”

“我知道。”尹言輕輕地點了點頭,“好了,你最近真是越來越啰唆了,有事我會聯系你的。”

她不想再聽鐘傲天的長篇大論,趕緊挂斷了視頻,舒了一口氣。

她回想着鐘傲天剛才說的話,明明任務結束了,沈時煜卻還把她留在這裏,再結合今天的那個吻……是不是,沈時煜也喜歡自己呢?

尹言打開手機攝像頭對着自己的臉看了看,除了鼻尖上有顆小小的痣之外,皮膚也算光滑、白裏透紅,長得雖然不是頂級好看的那種,但也應該和醜沾不上邊。

她起身回到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許久後,她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那就給沈時煜一點時間,也是給自己一點時間。

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第二日。

尹言下樓的時候,就有些心跳加速。

一直到她坐到助理的位置上,特別是望着不遠處的副總辦公室門,甚至開始覺得呼吸不暢。

這種不暢感直到那扇木門突然被打開,尹言看清楚了出來的人時,就突然消失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個方向,而出來的人也很明顯看到了她。

“是你?”常思踩着高跟鞋往尹言所在的方向疾步走來,“你怎麽在這裏?”

尹言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道:“常小姐,好久不見。”

常思美目怒睜,卻看到尹言身着沈氏集團的職業裝,不由得疑惑地問:“你在耍什麽花樣?”

尹言左看右看,見走廊上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便壓低了聲音說:“我的任務還沒結束啊。”

沈凝與龍威镖行簽合同的事,只有沈老爺子和當事人知曉,因此,常思自然是不知道的。

常思捂着嘴譏诮道:“你以為你是誰?這裏可是福蘭市,是沈氏集團,你以為這裏還是那個鳥不拉屎的疾風館啊!”

尹言撓了撓頭,不爽道:“怎樣?看我不爽叫沈總解雇我啊,只知道在我這裏放狠話有什麽用?”

“你!”

“你什麽你?是不是在沈時煜旁邊的女人你都看不順眼,你眼界這麽窄,你怎麽不去找沈凝麻煩!”

大清早的毀人心情給人添堵!

尹言不再理會常思,徑直坐下,開始準備今天的工作。

常思被尹言怼得啞口無言,又無可奈何。

她眼珠轉了轉,眸子裏霎時充滿了算計:“下周一,集團裏的保镖會進行一場格鬥比賽,被刷下來的就要離開沈氏集團。如果你覺得你的身手可以匹敵那些厲害的保镖,那你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沈氏集團。而我,就再也不找你的麻煩!”

尹言聞言,有些心動,卻還是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道:“你找不找我麻煩那是你的事!”

“哼,如果我告訴沈爺爺,時煜哥哥身邊有個身手不明的菜鳥保镖,你覺得他會怎麽樣?”

常思說完,挑釁地看着尹言。

尹言也回之誰怕誰的眼神,說道:“好啊,一場比試而已!”

“那我就拭目以待!”

尹言看着常思揚長而去的背影,垂下了頭,心情開始有些沉重。

于是她打開電腦想要查閱一下關于格鬥的技巧,卻發現網頁怎麽也打不開。

尹言問道:“劉特助,網頁怎麽打不開啊?”

劉特助回道:“哦,沈副總說上班期間看外部網有損身心健康,想看的話必須找他申請!”

有損身心健康?

還不如找個影響工作的理由呢!

尹言撇撇嘴,不置可否。

這些天沈時煜也總是忙得不見人影,于是尹言暫時抛卻了那件讓她心動不已的事情,一頭紮進了格鬥研究中。

可是研究歸研究,遠沒有實踐來得實用。

找誰呢?

鐘傲天?算了吧,那個長舌婦加自大狂一定喋喋不休地阻止她。

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出現了一個最為适合的人——莫靖垣。

他作為暗部的太子爺,自然打小接受訓練,各種各樣的招式肯定都很熟悉,誰還能比他更适合呢?

于是她興致勃勃地給莫靖垣打電話,說明來意,她想了想,還是隐去了比賽的事,只道是為了加強練習。

“練習?”莫靖垣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沒聽錯,“你可是第一個給我過肩摔的女人!”

“呵呵,我那是走運而已。”尹言尴尬無比,“你不是暗部的嘛,格鬥技術自然比我不知道要好到哪裏去了,能不能教教我一些一招制勝的方法?”

格鬥技術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學好的,更別提只剩四天時間了。

既然技術不夠,那就只能用偏招了。

盡管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但不去嘗試,怎麽知道行不行呢,畢竟她有主角光環加持啊。

“技術?真沒有。”

“啊?”尹言急了,“作為殺手組織的太子爺,怎麽可能不會呢?”

“因為我是太子爺,所以我媽舍不得我吃苦啊。我為了這事,我爸經常恨鐵不成鋼地罵我。訓練嘛,也就是鍛煉身體,增強體質而已。”

尹言的心涼了一半:“你技術不過關哪來的自信去殺沈時煜?”

“難道我榮耀集團的名頭不夠響亮嗎?一般人看到我這身行頭就知道怕了!”

“再見,打擾了!”

尹言面無表情就要挂斷電話,卻聽到莫靖垣在那邊急急叫住她:“哎,你等等啊。雖然我不會,但我沒說我認識的人也不會啊。”

按着××地圖上的指示,尹言找到了莫靖垣給的格鬥培訓俱樂部的地址。

她站在俱樂部門口,看着巨大的招牌,胸口劇烈地起伏着,雙手握了握,毅然決然地走進去。

這年頭學習格鬥技術的大多數是為了鍛煉身體增強體質,像尹言這樣奔着職業比賽去的人很少,更何況還是個身材嬌小的女人。

好在有了莫靖垣的交代,與尹言進行訓練的是一位以前得過格鬥比賽冠軍的職業選手。

這位教練并不因為尹言是女人,而動作放輕、手下留情。

在第四十七次被橫踢踢中的時候,尹言再也吃不消了。她身上的運動服全都被汗水濕透,頭發也濕答答地粘在臉上。她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一瘸一拐地坐在地墊上。

教練踢腿的那一瞬間,比眨眼的速度還快,還沒來得及看清,腿就已經招呼到她身上來了。

她有些沮喪,她的速度完全不行,還未出手,就已經出局。

在身經百戰的專業保镖面前,她連作為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從俱樂部出來,夜幕早已挂上了天空。

深秋的寒風似乎可以透過皮膚上細小的毛孔,鑽入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這樣的季節,這樣的狀态,一股惆悵的感覺向她心頭襲來。

自從接下常思的宣戰後,尹言開始努力地練習。

當然白天的時候,她還是那個兢兢業業的小助理。

尹言自上次被吻後的第三天才見到沈時煜。

他好像清瘦了不少。

茶水間裏,等待水開的尹言出了神。

“嘶!好痛!”

她端起杯子的那一剎那,突然又放下,差點把杯子掉在地上。

訓練時,她總是用手臂去抵擋教練的腿部進攻,她的手臂已經酸痛得都端不起杯子了。

尹言雙手交叉按揉了自己的手臂,這才重新端起杯子敲門進了辦公室。

沈時煜穿着簡潔的白襯衫,卻好似從頭到腳都閃耀着光芒。

他正全神貫注地看着手中的文件。

尹言避開他的臉,盯着他的襯衫扣子,小聲說道:“沈總,咖啡。”

“嗯。”

沈時煜并未擡頭,餘光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她端着咖啡的手一直在抖,杯子觸碰桌面的聲音比尋常都要大一些。

他的黑眸沉了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尹言下意識地側頭,恰好與他的目光撞上。

他正眸光幽深地望着她,若有所思的樣子。

尹言心裏咯噔一下,慌忙避開他的目光,臉也瞬間熱了起來。

真的是視線落在他身上便無法挪開啊,還好她反應夠快!

“尹言。”沈時煜冷不丁地發聲。

晃神的尹言被逮了個正着,見沈時煜正盯着自己,她難掩窘迫地伸手捋了捋淩亂的鬓發,問道:“沈總,有什麽事嗎?”

“等一下開董事會議,你将這份文件處理……”

尹言怕自己記不住,趕緊拿來了筆和本子準備一項項記下來。

可是當她握起筆準備寫字時,整個手臂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來力氣,甚至握着筆的手都在抖個不停。

“你的手怎麽了?”沈時煜眉毛一挑,向她靠近。

“沒、沒事……啊!”

沈時煜一把抓住她往後背縮的右手,挽起她的襯衫袖子,看到她胳膊上滿是大片大片的瘀青和紅腫,眉心頓時皺起來。

他的黑眸始終凝在她素淨的小臉上,透出一股高深莫測,仿佛望進她的心底,想要窺探她的秘密。

尹言趕緊抽回手,放下袖子:“就是,刮痧拔罐知道吧?女人嘛,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不舒服。”

沈時煜冷冷看着她不自然的臉,默不作聲地将醫藥箱取了下來,拿出裏面的藥油瓶,說道:“瘀傷最好當天搓散,不然會造成肌肉損傷。你去的這家店連這點都不懂,不會是你在路上被拐過去的黑店吧?”

原本緊張的氣氛一下被他的話打散,沈時煜他總有這樣的能力。

他沒有提那晚的事,尹言知道自己太過在意的話只會顯得傻氣,便也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當她準備接過藥油的時候,沈時煜已經擰開了瓶蓋,将藥油倒在他自己的掌心。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他再次掀開她的袖子,仔細地揉着她手臂上的瘀傷。藥油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濃烈而刺鼻。

尹言呆在原地不敢動,臉頰有些微紅。她偶爾飛快地看他一眼,他都是在專注地揉搓她的手臂,眉心緊皺。

沈時煜揉搓着她傷得青青紫紫的肌膚,見她痛得悄悄咬住嘴唇卻一聲不吭,不由得把手勁放輕些。

“那個,我……”尹言想說點什麽。

“嗯?”沈時煜的手指停頓了下,接着又繼續搓揉。

“我、我願意等。”她目光堅定地看向他,微笑道。

看着她小鹿般亮晶晶的眸子,沈時煜唇邊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種心照不宣的感覺,讓尹言覺得勝過嘴裏說出來的任何好聽的話。

“好了,記得去超市買瓶去角質的沐浴露,你看,角質層都被我搓出來了。”

沈時煜你真的是聊天終結者,一句話把天聊死了!

一到下午五點半,尹言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集團。

而辦公室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莫靖垣跷着二郎腿坐在軟軟的真皮沙發上,無比惬意,笑着說:“沒想到啊,你從疾風館帶回的那雙草鞋真的是創始人留下的所謂的寶藏。”

沈時煜頭也不擡,并未理會。

“現在董事們大部分都投向了你,不得不說你的商業頭腦與沈老爺子有得一拼。”

“會說好話就多說點,我接受你的誇獎,但并不表示我接受你的羨慕嫉妒恨。”沈時煜的視線定在電腦屏幕上,斜睨了一眼他,“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事?”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啊!”莫靖垣嘴角微微抽搐,“明晚有格鬥比賽,聽說被刷下來的就得離開沈氏集團,既然你們不要,那就來我們暗部好了,你也是這方面的高手,你替我參考一下,該留下哪些人。”

“不感興趣。”

莫靖垣說:“欸,誰不知道他們簽了三年的保密合約書啊。即使你們不要,他們三年內也不能受聘于任何公司嘛。”

沈時煜冷冷瞥了他一眼,繼而又盯着電腦屏幕看。

莫靖垣見他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漫不經心道:“前幾天尹言打電話給我,問格鬥技術哪家俱樂部強,想不到她對這方面也這麽感興趣。那我明晚約她去看好了,我們一起挑選适合的人。”

沈時煜聞言,面上表情依然淡淡的,而眸色卻漸漸轉深,冷冷地說:“她懂什麽。明晚嗎?好啊,本少爺出場觀看,半小時五位數。”

“你!”莫靖垣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行吧。”

沈氏訓練營。

尹言走出換衣間,身着賽服,彰顯着蓄勢待發的力量,然而相比其他選手,她顯得弱不禁風。

好比此刻站在格鬥場上的她瘦削單薄,而她對面的5號女選手肌肉橫生,身形與男人有得一拼。

賽場上的口哨聲不絕于耳,除了沈氏集團內部的人外,還有聞訊而來的外來人員。

觀衆席上,莫靖垣同身邊的人在偷偷下注,賭輸贏。

莫靖垣發現女子組有一個人特別眼熟,直到看清楚後,他整個人傻掉了。她擡手指着那一處,聲音有些顫抖:“那個人、那個人,不是尹言嗎?”

沈時煜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觸及尹言那張漠然的小臉時,眼神冷沉得可怕,看不出情緒:“對,就是她。”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無波。

沈時煜雖然外表淡定從容,但并不代表他的內心也是波瀾不驚。

比賽開始的鈴聲如約而至地響起。

尹言緊了緊拳,擡頭挺胸地向賽場中央走過去。

她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音,那雙看向對方的眼睛,凝聚了不可摧毀的堅定。

拳風掃過耳畔,她敏捷躲過而後回擊。

兩道身影厮打在一起,牽動着無數人的心。

不多時,尹言呼吸越來越重,臉上和身上已經挂了彩。因着這幾天高強度的訓練,她明顯吃力了許多,面對對手的攻擊,竟是連連後退。

一記勾拳,尹言被打倒在地,她吞咽着喉中腥鹹的液體。血汗淋漓中,她幾乎看不清對手的樣子,只能感覺到身上泛起一陣陣麻木的鈍痛。

嗡響的耳畔,開始傳來裁判的倒計時——

“十,九,八,七……”

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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