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夏風

柯鸩飛一頭金發,左邊耳朵兩個耳洞,戴着一副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因為容貌清秀,身板兒瘦長,嗓音也細弱,常被易學佳取笑他,比她還像個帥T,“帥T好啊,好歹占個‘帥’字,最重要都有美P配。”他倒不介意,總是哀怨地回嘴,“可憐我還是個光棍兒。”

他蹲在将梧桐樹圈起來的石頭墩子上,用手給臉扇風,“我的媽媽呀,老易要還不下來,我這身子骨怕是要化了。”

“你這頭發,得補染了。”何子萱站在柯鸩飛身後,好像給猴子摘虱子似的撥弄着他的頭發,“這發根黑了有兩厘米了,黑黃不接的,土不土啊。”

“就你管得寬——”柯鸩飛不耐煩地一撇腦袋,“一邊去。”

“你不怕周禮諾笑話你?”何子萱知道要搬出誰來擠兌他。

柯鸩飛便有些在意地捋了捋頭發,嫌棄地瞪她一眼,“你以為她像你這麽閑哪,瞧你這眼多的。”

何子萱“啪”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不等柯鸩飛回手便很快地跳到了裕琛身邊去,她的身形是六個人之中最嬌小的,雖然只有1.58米,但因為每天都花大量的時間研究時尚雜志,所以很懂得如何搭配來揚長避短,今天她穿着白色露肩刺繡上衣,和一條高腰牛仔褲,以及松糕鞋,從視覺上就拉高了十厘米。

一群人中個子最高的是梁楓,他是體育生,1.81米的身高穿着綠色的籃球隊服好像一棵小白楊,“再染費錢。”他站在樹蔭裏,實誠地對何子萱說,“反正開學又得染黑,這也沒幾天了。”

“每次一放假就染發,開學又染回去,這樣來回折騰。”何子萱站在裕琛身後,繼續意味深長地調侃柯鸩飛,“愛俏,也不知道俏給誰看呢。”

梁楓老實,思考了一會兒說,“嘿,還真是,又見不到班上的人,天天對着叔叔阿姨。”他問柯鸩飛,“俏給誰看呢?”

柯鸩飛沖他飛個白眼,“給你看的啊,不然還能有誰。”

梁楓一愣,當真了,于是托着下巴很仔細地端詳了一下,捧場地鼓掌道:“好看,真好看。”

柯鸩飛的白眼再翻了一翻,很有要繞後腦勺一圈再回來的氣勢。

“嗤——”裕琛嗤笑出聲,逗弄柯鸩飛道,“你說話可得當心,我們小楓哥哥可是個較真的人,你再多說兩句,他可是會向你求婚的。”

“唉!”柯鸩飛指着裕琛“唉!唉!”地叫喚,梁楓于是很配合地雙手合十在胸前,對柯鸩飛抛去一個媚眼,惹得柯鸩飛掐着自己的脖子做窒息狀。

何子萱也大笑起來,她有些邀功般地看向裕琛,畢竟這一場喜劇是由她挑頭開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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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嘻嘻哈哈地打鬧起來,每個人都笑得走了形,只有裕琛那張臉還是好像被畫家以最精準的角度描繪出來以歌頌人類之美似的,所以何子萱才會常常盯着他的臉看到失神。

神仙在制造裕琛時,一定是剛剛經歷了一個甜美的午睡,喝完一杯咖啡又吃了兩塊鹹甜适中的曲奇後,心情好到一揮手就在空中甩出兩條彩虹,雲朵化作了柔軟淅瀝的小雨,一切都舒适得恰到好處,于是神仙才得以如此聚精會神地創作出了這麽完美的一件作品。

“唉,別拽,別拽,剛買的別給我拽壞了。”柯鸩飛正被何子萱揪着衣領子,他忙不疊指着胸口上的LOGO說,“你賠不起。”

他們之中會穿一身名牌服飾的只有柯鸩飛,不過小城市裏也沒太多選擇,所以身上總是阿迪耐克的運動服疊着穿,怎麽花哨怎麽來,這品味時常叫何子萱嗤之以鼻。

裕琛就不一樣了,他的衣褲全是素色,現在他就正穿着白色的圓領T恤衫和牛仔褲,都是最簡潔設計沒有牌子的服飾,換一個人穿或許就是土,但他穿着就是看起來筆挺妥帖,好像在拍廣告。

當年沒有“性冷淡風格”這麽個說法,何子萱看裕琛的穿衣風格,非要說點兒什麽來誇的話,只有像家長那樣說“裕琛吶穿衣幹淨,顯得人精神。”她覺得誇得不到位,心裏只覺得兩個字:高級。

“行了吧你,怎麽不把這’鈎子’紋你臉上。”何子萱笑眯眯地拿手拍柯鸩飛的臉,“讓你這臉皮也漲漲價。”

“嘿!我今天不把你‘辣’哭了我不是人。”柯鸩飛跳起反抗,兩手握着何子萱的上臂,就好像擰毛巾那麽擰起來,他們管這個動作叫“辣”,因為被擰的人皮膚會火辣辣的疼。

何子萱立即嗷嗷叫喚起來,往裕琛身邊倒。

裕琛于是拉架道:“好了,你別欺負萱萱了。”

“剛剛她欺負我的時候你眼睛裏進沙子了?”柯鸩飛抗議。

裕琛笑說:“男生皮實,生來就是給女生揍的。”

“聽聽,你聽聽。”何子萱掙脫開來對柯鸩飛說,“你還是不是男人啦?欺負女的。”

“就你會說話。”柯鸩飛對裕琛努努嘴,然後看向梁楓。

梁楓于是配合地鼓起掌來。

裕琛便做出行禮謝幕的動作。

何子萱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她的眼神總是偷摸摸在裕琛的身上轉一轉又溜開,雖然他彬彬有禮,對每一個人都非常溫柔,臉上總是浮現着冬日暖陽般的微笑,但他好像從來沒有對誰格外關注過,何子萱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是王子,就應該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俯視衆生時,一視同仁。

“諾諾來啦。”柯鸩飛突然不鬧了,後背也不懶洋洋地馱着,整個人有模有樣地站直了,他輕輕叫了一聲後,朝樓道裏正出來的人揮了揮手,“諾諾!老易!”

梁楓和裕琛的視線也立即順着他的揮手滑了過去,滑得遠遠地,落在了那一道藍色身影上。

随着周禮諾從陰影中走出來,她身上的裙子在陽光下泛着湖水般漾漾的色澤,裕琛的嘴角于是像月牙般揚了起來。

何子萱感覺裕琛心裏的天平快要傾斜了,或許已經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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