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河西
來到電影院外,家裏最有錢的柯鸩飛理所當然地買了所有人的票,每個人都沒有在意,裕琛也經常請客,梁楓跟柯鸩飛要好得如同親兄弟所以也沒什麽好計較,易學佳是粗神經根本不往心裏去,何子萱則認為和男生一起玩當然得由他們買單,這是紳士行為。
只有周禮諾心裏沉下一分,她不喜歡欠人情,尤其是來自異性的饋贈,可是她媽媽幾乎不給她零花錢,所以她也盡量避免和大家一起的社交活動,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獨自呆着看書,看易學佳的或是圖書館的,不花錢。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就是為什麽周禮諾對待柯鸩飛比對其他男生,要多給一些好臉色。
在電影院裏面,周禮諾很習以為常地坐在了易學佳身邊,沒料想柯鸩飛跑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她右手邊,于是整場電影都看得她有些心神不寧,雖然不至于如坐針氈,但總覺得無法忽視這一點:旁邊坐着男生。
開幕有十分鐘了,大熒幕上正演着麥兜把自己考卷上的“H”看成“A”,柯鸩飛一直對劇情心不在焉,他的腿距離周禮諾的裙子只有半個巴掌的距離,所以他的身子一直左扭右扭,試圖在活動身體時可以看似不經意地碰一下她——就是碰一下——
碰這一下,她不會喜歡上自己,他也不會變得更高大帥氣或富有,什麽變化都不會有,但他就是好想碰一下,仿佛碰一下,他就突然從一個學渣躍居全校第一名似的。
可是就這五厘米,他腿部肌肉都緊張到發酸了,怎麽也不敢往旁邊縮短這要命的五厘米。
不過十分鐘之後,他就放棄了這個自找的挑戰,因為何子萱一直在他耳邊叽叽喳喳嘻嘻哈哈,遇到劇情裏好笑或是不好笑的點,她都要推拉拽他的胳膊,附在他耳邊對他發表一番自己的見解。
怎麽何子萱對男生可以這麽随便地摸來摸去?柯鸩飛“啪”地一下拍在她胳膊肉上示意她別對自己動手動腳,同時也好奇為什麽自己就可以這麽大方地與她進行肢體接觸。
“嘿!你。”何子萱怒了,“啪”一下打回去。
柯鸩飛的玩心起來了,“啪”一下打回到她的腿上。
何子萱也不怒了,笑眯眯地“啪”一下打在他臉上,于是倆人“啪”來“啪”去地玩鬧,有來有往了十幾巴掌後,裕琛沖他們比出“噓”的手勢,示意他們回頭看看,好多觀衆一臉凝重地瞪着他們這一排呢。
柯鸩飛縮了縮脖子,何子萱還想跟他鬧,他沖她直嘟嘴,“噓噓,噓,看豬,看豬。”
從片頭到片尾,認真看豬的人,只有易學佳和梁楓。
雖然和周禮諾的座位隔着兩個人,但是裕琛的視線卻總是不自覺地一再飄向她,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個行為,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會随着她每一個微表情的變化,而悄悄地上揚。
裕琛不清楚自己對周禮諾是什麽感情,他只是挺喜歡見到她,每一次見到她,就好像見到一只沿着屋檐在散步的貓,爪子輕輕點過湖面的鳥兒,他很想伸手去摸一摸甚至摟進懷裏,雖然摸不着,內心卻感到很充盈,有一股暖烘烘的熱能量從腹部往四肢曼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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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各懷心事地看完電影後,從漆黑的環境裏突然面對亮堂堂的光照那瞬間,有種迷離的氣氛将青春期的少年們裹挾了起來,一段短暫的沉默過後,裕琛提議:“時間還早,我們騎車去河邊轉轉吧?”
于是衆人騎車越過跨河的大橋,從城市的河東去了河西,雖然是盛夏,但因為臨近晚餐時間,河裏游泳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幾個,許多穿着泳裝的大人牽着腰上還套着游泳圈的孩子往岸上走,家人之間聊着晚上做什麽菜,和最近的菜價又漲了一些的瑣碎話題,順着夏風細細碎碎好像碎葉般飄過每個人的耳畔,使得午後的日曬襯托得綿長而溫柔。
找不到停靠單車的牆面,大家索性把車直接躺倒放在沙灘上,男生們為了誰的放在下面,誰的疊在上面,又嘻嘻哈哈地打鬧了好一陣子,最後柯鸩飛靈光一閃,竟把自己的車放在了周禮諾的旁邊,看起來就好像兩輛單車依偎在一起一樣。
梁楓見了便“哐”一聲把自己的車扔在了他的車身上,驚得柯鸩飛心疼地身子一抖,裕琛也壞笑着把車扔在了最上面,最後柯鸩飛攤了攤手,“行吧,我認了。”他賤兮兮地笑一笑。
見不得他得意,梁楓沖上去挂在了他的後背上,壓得柯鸩飛慘叫,裕琛也不甘示弱地沖上去玩起了疊羅漢。
“要死!要死,老子的腰要斷了啊!”背上駝了兩個人的柯鸩飛沖女生那邊呼叫,“救命啊!”
易學佳見了,于是大笑着沖了過來,柯鸩飛預見了她要幹什麽,還背着背上的人就轉身逃跑,結果還是被她追上來,成為了塔尖。
“嗷——”柯鸩飛不堪重負,摔倒在地。
何子萱和周禮諾一早便找了個合适的位置坐了下來,她們轉身見到這一幕,也笑了,何子萱站起來興奮地道:“我也要!我也要。”
“不準要!”被埋在最下面的柯鸩飛連連求饒。
何子萱滿腦子只想借機跳到裕琛身上去揩油,卻見到大家都已經紛紛站了起來,于是失望地坐回原地。
“哎……”易學佳跑回到周禮諾身邊坐下,長出一口氣,“今天真開心。”她轉過臉看着她說,“是不是?”
周禮諾點點頭,伸手幫她撣了撣身上沾的沙塵。
“我希望我今後的人生,每一天都這麽開心。”易學佳裝模作樣地雙手握在一起許願。
“會的。”周禮諾笑了,“你的話,肯定會的。”
何子萱側過身子來,對易學佳說:“傻子才每天開心呢。”
“切。”易學佳沖她潑去一把沙子。
“哎,我們要不要幹脆在外面吃飯算了?”柯鸩飛在女生們面前一屁股坐下,“我請客,吃什麽。”
“不要了,我媽叫我六點前一定回去吃飯。”梁楓沒有坐下來,他趴在沙地上找小石子。
“誰問你了,你自個兒回去呗。”柯鸩飛擡腳踹在他屁股上,同時問裕琛,“你呢?”
裕琛看向女生們,“我随便,你們說吧。”
“我可以啊!”何子萱舉起手,“我要吃披薩。”
易學佳為難地抓了抓耳朵說:“我媽也叫我記得早點兒回去吃飯。”
周禮諾挽着易學佳的手,沒有表态。
裕琛溫柔地看着周禮諾,似在等她說話。
柯鸩飛直接問了:“諾諾呢?”
易學佳見她不開口,眉目間顯得憂愁,便替她說:“她媽說了,今晚要她在我家吃。”
柯鸩飛于是失落地轉過身去,和梁楓一起從沙地裏百無聊賴地翻找漂亮石頭。
一對膩膩歪歪的情侶從他們身後經過,女生整個人貼在了男生的胸膛上,而男生的雙手則像麻花般糾纏着她,男的說:“小寶寶,你不要再剝了,我怕你辛苦。”
女生的一只手腕挂着一塑料的花生,一路上一顆顆剝開送到男生嘴裏,“不辛苦,誰叫我有個饞寶寶呢。”她甜蜜蜜地回應。
等他們遠去,柯鸩飛立刻拉着梁楓做作地模仿起來。
“寶寶,吃嘛,吃下我的愛。”柯鸩飛把手裏的小石子往梁楓嘴裏送。
梁楓摟着他的肩膀,卻縮起了脖子邊躲邊說:“寶寶,你這愛有些硬,我怕吃了會消化不了哦。”
柯鸩飛笑得直抖,抓着石子往梁楓嘴邊貼,“讨厭,你不吃就是不愛人家!”
梁楓拼命躲開,于是倆人摔到一起,柯鸩飛獰笑道:“那你不吃,你親親人家。”說罷,嘟起了嘴。
梁楓于是投降:“我吃!我吃!”
其他人大笑着旁觀,裕琛上前拯救梁楓,拉開柯鸩飛說:“你也太饑渴了,饑不擇食啊。”
“你懂什麽。”柯鸩飛順勢倒在裕琛懷裏假哭,“我們班上,都成了有五對了,再這麽下去,我就是孤寡老人你知道麽……”
八卦的何子萱立刻豎起了耳朵,積極地打聽起來:“哎?怎麽又多了一對?誰啊?”
“田園知道麽?”柯鸩飛說,“跟體育委員搞一起了。”
“我靠,真的?”何子萱捂嘴尖叫,“沒搞錯吧?他倆一個一米八一個一米五沒錯吧?”
柯鸩飛攤手道:“愛情,性別都不重要,身高能成什麽問題?”
“沒人攔着你。”裕琛撿起一顆石子順手扔到河裏,笑眯眯地看着他說,“你也找個人談。”
“看上我的人,我看不上。”柯鸩飛意味深長地說,“我看得上的人看不上我。”
“誰?哪個人,在哪裏,看上你了?”易學佳起哄,“在夢裏麽?”
梁楓鼓起掌來,追加攻擊道:“你又不是裕琛。”
何子萱逮着這個機會,問裕琛:“你不談麽?喜歡你的人那麽多,沒一個看得上?”
“就是。”柯鸩飛酸溜溜地說,“豐儉由君。”
裕琛遲疑了一下,笑着說:“我心裏只有學習。”
“我的心裏只有籃球。”梁楓模仿裕琛的語氣,舉手道。
“去,誰關心你啊。”柯鸩飛翻個白眼,而後看向周禮諾,張了張嘴卻沒有問她,而是腦子裏一轉,突然興奮地叫起來,“要不,我們玩個游戲好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所有人看向他。
柯鸩飛清了清嗓子,雙手背在身後,繞着衆人轉了一圈後,才故意用播音腔調一字一頓地說:“我們來玩一個假裝談戀愛的游戲,誰和誰談,用抽簽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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