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娃娃

在嘈雜的電玩城裏，要求裕琛陪她到這裏來進行“約會游戲”的何子萱，果然如心中預期地遇到了熟人，對方是她班上的同學，三男一女，女的叫方媛，三個男的是她的跟班，其中一個男的也是3班的，另外兩個是外校的，被她分別稱為“大哥”，“哥哥”，“小哥哥”。

香珠市的大型商業娛樂場所就幾處，貪玩的人更是集中在少少的幾個範圍裏，不是電玩城、游樂場就是KTV，何子萱平時和方媛他們一起殺時間的地方就包括這家“閃電英雄電動城”，坐落于步行街街口，書城就坐落于街道相反的另一個盡頭，街上還有許多奶茶、小吃店。

論交往時間，方媛絕對算得上是何子萱的密友，她和她在一起玩的次數遠遠高過于和易學佳他們一起混的頻率，但她絕沒有拿她當自己的好朋友，雖然對外都宣稱她們要好，班上也默認何子萱和方媛是好姐妹關系，說實話，何子萱非常讨厭方媛，巴不得她不要存在最好。

何子萱讨厭周禮諾，但是和對方媛的讨厭是完全不一樣的，她讨厭周禮諾就像讨厭電視上的某個女明星，那是一種遙遠的讨厭，而對方媛，卻是近在咫尺的讨厭。

星光璀璨的女明星，可以得到的都是與她實力相匹配的東西，那些好東西就算輪不到女明星，那也輪不到何子萱，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周禮諾是鳳凰，那何子萱就做雞頭，而雞是沒有兩個頭的，所以方媛是多餘的。

在何子萱看來，方媛的一切都像是從她身上複制而來的，穿衣打扮，言行舉止，甚至于交友圈就都無縫重疊，不過從方媛的視角來看，或許她也覺得何子萱不過是她的一個複制人。

“哎，萱萱，你怎麽？”方媛發現何子萱時，親熱招呼聲在見到她身邊的裕琛時戛然而止，“——咦？”

實際上是何子萱首先注意到方媛的存在，畢竟她一進門就有意在尋找熟悉的身影，但她卻故意帶着裕琛先繞着場子慢慢靠近他們，等着對方發現，這誰先主動示好的順序對她說很有席上座位分主次那般隆重而重要。

“呀，媛媛，你在這兒呢。”何子萱故作驚訝地揮揮手，繼而向她身邊的男生們打招呼，“哦，‘哥哥’們也在，Hello！姜屁，大龍，小屋。”

“你是裕琛？”方媛直勾勾地盯着裕琛，提出了傻傻的問題。

裕琛于是點點頭，禮貌地笑笑，“我是裕琛。”

“就是那個裕琛？”她言下之意指的就是“你就是那個校草”，卻沒能整理好語言，她曾經遠遠見過他，這是第一次打照面，卻憑本能認出他——“就是那個校草”——因為他的堂堂儀表在人海之中實在是過于出衆，一眼難忘。

“應該就是？”裕琛被她追問得有些沒了頭緒。

何子萱于是得意洋洋地貼近了裕琛卻不敢摟着他的胳膊，沖方媛道：“裕琛這個名字就算是出了香珠市也不多見吧？他就是你知道的那個裕琛。”

方媛難以置信地捂了一下嘴，指着何子萱，而眼珠子卻沒從裕琛臉上挪開：“你難道真的是——？”

“是我的青梅竹馬啊，你這回信了？”何子萱搶答，然後她轉而向裕琛撒嬌般讨個回應，“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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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琛笑着點頭，因為他眉眼之間生來仿佛蘊含着水波流動，所以在外人看來，很有些對何子萱表示寵溺的意味。

“那——那正好，撞見了，我們就一起玩兒吧？”方媛有些亢奮起來，于是回過頭向幾個男生提議道，“哥哥覺得呢……對吧？”

何子萱很仔細地捕捉到了方媛的神采變化，那是她所期待的精彩起伏，當她凝望着渾身散發柔光的裕琛時很顯然地陷入了少女情懷之中，整個人都冒着夢幻的粉色氣泡，而當她猛然回首時見到的卻是三個再普通不過的凡夫俗子，于是那種從天宮上掉下來的感覺讓她一時恍惚，立即臉上便有些嫌棄了，上揚的聲線也随之發生故障般突然墜落。

“那就一起玩嘛。”被喚作“姜屁”的男生就是何子萱和方媛的同班同學，他無所謂地晃晃腦袋，似乎還未察覺到自己被鶴立雞群的裕琛對比成了一只走地雞。

“不用了，裕琛不喜歡太吵鬧的環境。”何子萱噼裏啪啦地說，“剛才是我鬧着一定要進來看一眼抓娃娃機有沒有上新娃娃，他才答應的，我們等會兒可能就去看個電影，吃個飯算了，這一天天的也找不到什麽好玩的，夠無聊的。”

她毫不遮掩的得意忘形讓裕琛很輕松地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他微微一笑，只覺得她還沒長大，幼稚可愛，而他也早已習慣了被人所向往的目光，所以也樂得配合，并不作聲地看着她神采飛揚的臉。

被美色沖昏了頭腦的方媛這會兒因為何子萱的傲慢找回了一絲理智，她明白她在故意炫耀了，拿出這樣璀璨奪目的寶藏來，根本就是故意把她的三個“哥哥”給對比成泥巴，什麽等級配什麽首飾，何子萱在嘲諷她不配和她相提并論。

“那你們玩，我們這邊也是計劃滿了。”方媛突然垮了臉色，扭頭走人，三個無辜的男生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伸手去夠她還被甩開。

等方媛他們離開了電玩城，“他們走了。”裕琛提醒還在欣賞對方落敗背影的何子萱。

“走，我們抓娃娃去！”何子萱一臉大戰勝利後的興奮紅暈，“抓個十七八個。”

“啊？剛才你不是說要去看電影，吃飯？”裕琛假裝無知，明知故問。

“我騙他們的嘛，因為我不想和他們一起玩兒……”何子萱“嘿嘿”笑着搓搓手掌，“但是你要去看電影吃飯嗎？也很好啊。”

“你在高興什麽？”裕琛故意問道。

何子萱抿了抿嘴後笑嘻嘻地說：“和你約會能不高興嗎？”

“嗯哼。”裕琛也不揭穿她，卻抱着胳膊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壞笑。

——啊……

何子萱在心裏長嘆一口氣，也怪不了方媛竟亂了方寸，因為裕琛實在是太迷人了。

何子萱的異性緣好得很，所以方媛才總是與她暗自較勁，籠絡了三個“哥哥”在身邊，一窩蜂走在路上好像個小皇後般風光，如果何子萱樂意，她要收三個六個傻備胎在身邊，又不是什麽為難的事情，但是她卻總提不起興趣來，因為從小有個活生生的王子在身邊走來走去，天天都是山珍海味的人哪裏還吃得下死面饅頭，她是在碧海藍天下長大的人，眼睛就不會往臭水溝裏看。

“也不知道她每天得意什麽，就那麽三個癞蛤蟆留在身邊，也不嫌紮眼……”何子萱邊繞着一臺娃娃機轉圈查看娃娃擺放的角度，邊碎碎念，“那三個傻子，也是沒開過眼界。”

今日一役讓她揚眉吐氣，心裏禁不住已經開始期待下一場交戰了，她真想讓方媛的三個好哥哥近距離看一眼周禮諾，沐浴完了女神的聖光之後，準叫他們再也不會屁颠颠地跟着方媛跑了，那沖擊堪比從井底爬出來的人第一次見到彩虹。

裕琛奇怪：“碎碎念什麽呢？”

“方媛啊，真以為自己挂着三個備胎在身上跑，就美若天仙了呢？”何子萱說，“她又不是周禮諾。”

裕琛不置可否地笑笑。

雖然讨厭周禮諾，但何子萱還是分得清楚敵我的，她和周禮諾是“自家人”，在“家裏”可以打破頭，一旦遇到比如方媛或是任何一個“外人”時，家人總是該抱成團一致對外的，所以當她在外頭遇見比自己豔麗的女生時，也會下意識地模仿易學佳的口吻“切”一聲想，傲什麽傲？哪兒有周禮諾好看。

“你想要哪個？”裕琛在何子萱身後問。

“那個吧。”何子萱指着娃娃機裏一個捧着茶杯的白色貓玩偶，她掏出硬幣投進去，“感覺有些難抓……但其他的都太醜了。”

第一次失敗了，何子萱有些郁悶地又投一次幣，第二次也失敗了，裕琛于是投幣說“我試試。”

何子萱于是讓開來，放心大膽地欣賞正專注于抓娃娃的裕琛，同時對周邊女生投過來的好感視線，回以“抱歉，名草有主”的驕傲表情。

眼看着娃娃摔落了三次後，何子萱有些為裕琛的窘境感到愧疚了，“我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娃娃，好玩而已，你別抓了。”

“別着急。”裕琛雲淡風輕地又投了一次幣，胸有成竹地繼續迎來第四次失敗，但他依舊很淡定，邊說着“既然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身為‘男朋友’怎麽能連你喜歡的一個娃娃都送不了你呢？對吧。”邊又繼續投幣。

他這話一出口，何子萱已經完全忘了娃娃，只顧捧着漲紅的臉不斷深呼吸以勸自己冷靜，壞人，壞人，太壞了，好壞啊，她在心裏又是尖叫又想哭，他這麽好，卻不是她的男朋友。

第五次，竟然很輕松地就把貓娃娃給勾了上來，何子萱定睛一看再回想，終于明白前面幾次都是裕琛故意失敗，為了用爪子把娃娃給鈎到一個合适抓起來的位置，她随着娃娃落進出口裏發出一聲情難自禁的尖叫：“哇！”

“吶。”裕琛把娃娃遞給何子萱，見到她一把揉進懷裏，滿意地笑了，“喜歡嗎？”

“喜歡，是我的傳家寶。”她感動地原地蹦了蹦。

“接下來幹嗎？”裕琛的雙手插回了兜裏，“今天你想要什麽都依你。”

“那你，回答我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好不好？”何子萱問，“如果你要談女朋友，那會是什麽樣的人？”

裕琛說：“現在沒想要談女朋友。”

“所以我問的是如果，如果，如果一定要你選的話，能用身邊人舉例嗎？”何子萱急道，“比如說，如果周禮諾向你告白，你會同意她做你的女朋友嗎？”

裕琛露出無奈的笑容，“去看電影吧？”

眼看着裕琛轉過身去，何子萱一着急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心慌意亂地追問：“那，那如果是我向你告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