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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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方沐風發愣的時候,嚴煥朝的聲音響起:“給我一根。”

方沐風有些茫然地給他點上一支,遞過去。

他原以為嚴景山不喜他抽煙,是因為白月光叔叔不沾煙草,沒想吐露雲霧起來比他還動作熟稔。仔細想想,之前拍戲時确實有在他身上隐約聞到很淡的煙味。

今夜晴空無雲,能看到浮在空中的星星和月亮,他們各自靠在窗戶兩側,方沐風看嚴煥朝默默地抽着煙。

那個暧昧的吻似乎就這樣被帶過,如一陣風自身旁輕輕劃過。

許是讀懂了方沐風疑惑的視線,嚴煥朝突然問:“沒想到?”

方沐風以為他指的是抽煙,直說:“是沒想到。”

“是沒想到我有抽煙這種不良嗜好,”嚴煥朝發出很輕的笑聲,他吐出一口煙霧,轉頭看向方沐風,“還是沒想到,我也會利用自己的優勢對後輩下手?”

方沐風稍感驚訝,沒想嚴煥朝如此直白地挑明。那晚嚴煥朝在他這兒碰了釘子後沒再提及那件事,對他抗拒的态度大抵是心知肚明。而他對此也采取同樣冷處理的方式,公私分明,絕不讓他們倆的事影響到電影拍攝,也期待嚴煥朝只是一時興起,等這部戲結束興許就對他喪失興趣了。

再怎麽說他們還是搭檔關系,至少在這部戲結束前也要盡力保持表面友好。都是一個圈子的人,他也沒想因為拒絕對方而明面上鬧得尴尬。

方沐風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用詞也盡量委婉:“我看過嚴老師很多作品,想過成為像您這樣的好演員,也想過有天能跟您合作向您學習……”

“可你也沒想答應我?”嚴煥朝陽打岔道。

答應他什麽?答應做被他包養的小白臉,然後重走那條舊路?

方沐風不覺得換了個對象,從嚴景山換成嚴煥朝,結局就會有所不同。

新鮮感會過去,愛再濃烈也會消失,人最穩定的需求從來不是情感。

方沐風跟嚴煥朝坦然對視,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嚴煥朝微微笑着,沒表現出一絲愠怒:“我的後輩遲遲不肯上鈎,你說他到底想要什麽?”

面前的人如此直白,方沐風也不怕跟他攤牌:“我想要的沒人可以給得了。”

嚴煥朝就用手指将煙頭撚滅,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态。

方沐風轉而看向窗外,整個城市在他眼裏熠熠生光:“我不想成為誰的替代品,想有能被記住的角色,想觀衆會說他演得真好,也想一直有戲可演,作為演員我就這點虛榮心。”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甚是篤定,走廊有燈光照在臉上,投射在漂亮的眼睛裏的燈光如有星子閃爍,叫人挪不開眼。

假大空的話誰都會說一兩句,可是要讓人信服,首先說的人自己得深信不疑。

嚴煥朝細細欣賞眼前美态,不禁勾了勾嘴角:“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兩人到最後還是沒把話說明白,雖然方沐風再次表明不從的态度,可嚴煥朝沒接他話茬更別提放棄。

嚴煥朝将熄滅的煙蒂扔垃圾桶,轉身準備離開,同時說道:“我要的也沒人給得了,所以我會靠自己去争取。”

到頭來,嚴大影帝聽懂了他的意思,但該要的還是要。

方沐風忍不住問他:“你對想要的都這麽锲而不舍嗎?”

嚴煥朝笑了:“我很少有特別想要的。”

回到出租屋沒開燈,方沐風一個人躺在床上,發現身體和大腦根本無法平靜下來,翻來覆去不是嚴煥朝的吻就是他的話。他感覺自己猶如被攪亂的一池春水,自湖心向四周一圈圈蕩開的波紋不知要綿延到何時。

飯局結束後趙清一開車捎他,就在要開門下車之際,嚴煥朝說了一句:“你跟誰都不像,也不是誰的替代品。”

方沐風眸光一動,頓了頓:“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前世他一度特別排斥被說像嚴煥朝,可是皮囊是出生既有,旁人目光不可改變,評斷和誤解永恒存在,不管他跟誰相像與否,他依然是他。未來他可能始終背負着“小嚴煥朝”的稱號前進,但他今世不可能永遠止步于此。

方沐風以被子蓋住了頭,告訴自己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他必須保持冷靜和理智,不能被誰左右情緒和想法,更不能重複犯同樣的錯。不管嚴煥朝對他執念有多深,也不論嚴景山未來會不會找他麻煩,他要做都是看清自己的方向,專注于腳下的路。

關明航試鏡成功,好不容易再次得到冒尖出頭的機會,幾乎每天都會精神煥發哼着歌出門,披星戴月而歸。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傅柏依然郁郁不得志,接連兩個劇本被斃了,依然靠着給知名編劇當槍手代寫糊口。

家裏的母親打電話過來,為他在北城漂泊多年但事業不見起色而憂心忡忡,忍不住勸道:“要不咱回家吧,你爸不在了,你奶奶年紀也大了……”

挂掉電話後,傅柏獨自坐在出租屋裏,望着飯桌對面空落落的座位,煙不離手,一根滅了又燃起一根。那裏是關明航平日經常坐的位置,每次吃飯總要聽他像只小麻雀吱吱喳喳說個不停,最近他們似乎好久沒坐一起好好吃頓飯了。

他似乎想事情出了神,任由指間擎着的煙兀自燃燒,燙着了手也毫無反應。

燈泡表面積了一層灰,細小蚊蟲繞着光源轉來飛去,寒風時不時自半敞開的窗戶灌入,吹得吊燈左搖右晃。漫長而無聲的鏡頭裏,嚴煥朝那張線條優美的臉忽明忽暗,一種說不出的寂寥和故事感就此蔓延開來。

這場無聲表演需要表達的情緒是複雜的,傅柏晦暗的生活裏突然多了一抹名為關明航的光亮,如同寒冬裏打在臉上的第一縷陽光。而如今他就要看着這縷光離自己越來越遠,而自己卻已經無能為力追趕上了。他既喜歡追夢不停歇的關明航,可又希望他能一直依賴自己,個中的失落、矛盾和挫敗可想而知。

“cut!”宣年滿意地點點頭,做出指示,“可以了,這個景氛圍感不錯,嚴老師先別動留幾張劇照,然後準備下一個場景。”

除去遷就部分演員行程,以及便于場景布置等因素進行調整,電影拍攝進程大體上是按照劇情走向推進。如今已過大半,兩個角色确立關系,短暫甜蜜相依之後緊跟着就是矛盾。

方沐風坐在監視器前,情緒跟着嚴煥朝的演繹起伏波動,暗暗替傅柏揪心一把。随着劇情發展,關明航這個角色對他本我領域的入侵越深,近來他的情緒也越發不對勁,時而躊躇滿志時而暗自神傷,始終處于一種患得患失的狀态。

他明知自己這種表演方法有可能過分透支自我,後期也不容易出戲,可這比起他要完成這部戲算不上什麽。

下一場戲依然在出租屋場景裏,先一步完成造型的方沐風熟悉走位,等待嚴煥朝換衣服。

又是尺度頗大的激情戲,宣年這次的要求也很抽象,只說這是他倆最後的快樂,然後剩下就是兩位演員的自由發揮。

方沐風閉上眼睛調整呼吸,他披着半舊長款大衣,裏面就一件單衣,等下都得脫掉。

直至他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張開眼轉頭朝那個方向看去,見到嚴煥朝只穿了一條長褲,披着黑色睡袍就走過來。腰帶松松垮垮地挽着,一副溫熱強壯的男性軀體半掩半露,從方沐風角度能看見他線條好看的腹肌。

嚴煥朝保養得很好,肌肉結實線條緊致但不誇張,是那種修長勻稱、窄腰寬肩的衣架子身材,整個人看起來如柳條般舒展。

方沐風不是沒見過嚴煥朝裸露,之前在電影裏也曾一覽春色,等下開拍就要跟這副身體打交道了,他不由自主看得更仔細。

他不得不承認,如此性感的男性身體充滿了吸引力。

旁人盤點最娛樂圈具性張力的男明星,嚴煥朝是榜上常客。性感的身材,棱角分明的五官,配合克制而暗藏侵略性的眼神,就在那兒不言不語地凝視着人,專注而熱烈,還夾雜些許隽永的溫柔,怎叫人不立即繳械投降。

對比起來,他那種纖細單薄的白斬雞身材就不怎麽吸引人,眼神層次不夠豐富,演技也遠不如嚴煥朝,總的來說就一個演戲會點皮毛的小年輕,尚有很多需要努力改進的地方。

方沐風對現階段的自己諸多不滿意,他知道自己的勝負欲又上來了,可一口吃不成胖子。他深呼吸平複心緒,準備拍攝。

關明航為新戲準備良多,臨開拍才被劇組告知換成制片方的人,苦心準備的成名機會如南柯一夢,碎了。哪怕整天像只打不死的小強,經歷大喜大悲難免有點頂不住。

傅柏察覺到了,他在狹窄的出租屋裏為失意的關明航造了一個舞臺,其實就在單人床上騰出空地兒,在牆上貼标語和禮花,簡陋得很。

關明航眉頭微皺強忍着情緒,半晌只得一句:“傻不傻,又沒觀衆。”

傅柏眼裏只有他,溫柔淺笑:“有的,我在看。”

在他的柔情注視下,關明航以床方寸之地為舞臺,傻乎乎地自言自語,将自己準備卻沒機會再演的戲展現出來。出租屋天花板太矮,他一高個子始終弓着腰無法伸展,演到情緒激動處不小心就把頭磕到了,沒把握住平衡,整個人眼看就要往前傾倒。

傅柏箭步沖上去将他接住,兩人不着縫隙地抱到一塊。關明航側過臉,與傅柏鼻尖互相蹭了蹭,四目交接瞬間起了火花。

他們抱着躺倒在床,膩膩歪歪地親吻、撫摸,不多時就褪去了大半衣服,年輕美好的肉體嚴絲合縫。

幽暗光線給一切鍍上暧昧色彩,破舊的單人床不斷顫動,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滿室春光。

鏡頭推過去切到特寫,關明航赤條條地伏在傅柏健碩的胸膛上,以指尖描摹對方的肌肉線條,一臉心不在焉,腦袋瓜子不知裝了什麽。

他搭着半舊的毯子,露出大片光潔白皙的後背,肩胛骨如蝴蝶振翅欲翔,與傅柏的修長大腿緊密交錯,美好的身體線條一覽無遺。

傅柏一手攏着關明航汗濕的後背,低頭親了親貼在他額前濕發,關明航過了會兒才懶懶地掀起眼皮,昂起脖子跟他交換了一個吻。

關明航激烈宣洩後卻仿佛人在心不在,傅柏再次牢牢将自己的寶貝擁抱在懷的滿足,在這幾個無臺詞的鏡頭裏展現無疑。

兩個演員配合默契,化學反應劇烈,尤其方沐風放得更開又極為投入,完成度毫不遜色于嚴煥朝,整場激情戲一氣呵成,補拍幾個特寫就過了。

方沐風将私事抛諸腦後,面對嚴煥朝時心無旁骛,一心一意想着怎樣接住對方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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