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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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大影帝素來不食人間煙火,如今卻出現在有點髒亂的小店裏,還很自然地揀個位子坐了下來,怎麽說也算纡尊降貴。
就在方沐風愣着不說話的時候,嚴煥朝已伸手去摸他紅腫起來的一邊臉,手很暖。
“愣什麽?跟人動手了?”嚴煥朝問他。
方沐風大方認了:“是被打了,不過我也打回去,沒輸。”
說完他朝還幹坐着沒聲兒的老板說:“老板,添雙筷子。”
“哎哎哎好,”老板酒喝多了,連反應也變得遲鈍,聽了他的話才起身殷勤招待,“你們先聊,我再炒兩個小菜來。”
方沐風咧開嘴露出白牙,跟個孩子讨糖似的:“順便再拿一瓶白的呗。”
老板揚聲應好,轉頭就特別利索地給嚴煥朝擺好碗筷,上了一瓶白酒。
嚴煥朝看了方沐風半晌,等老板人鑽進廚房裏忙活,空蕩蕩的小店裏就只坐着他們兩個人。
他問方沐風:“跟誰動手了?”
方沐風不願提家裏那點破事,一來他實在沒這方面的傾訴欲,二來要讓旁人理解他對他媽那種陰暗扭曲的感情,太難了。他給嚴煥朝斟了半滿,撚起酒杯:“你喝一杯我再告訴你,不過嚴老師要喝也只喝好酒對不對,我就怕這個配不上你。”
平日裏他冰冷自持,鮮少像這樣主動撩撥嚴煥朝。這會大概是酒精上頭,人飄飄然如踩在雲端,竟有些忘乎所以,再加上心情被邱月華攪得實在不快到了極點,孤獨又寂寥,就想抓住眼前的人聊會兒。
嚴煥朝接過後一飲而盡,擱下酒杯,報以渾不在意的一笑。
“你還真喝了,”方沐風被這話取悅了,他趴在桌上,側臉枕着肘彎癡癡地笑了起來,“可我不想告訴你,怎麽辦呢?”
嚴煥朝注視他的眼神甚是柔軟,笑裏有幾分縱容的意味:“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
幾杯酒下肚之後,方沐風眼波迷離,笑容燦若桃花:“當然,這輩子我就要說我想說的,做我想做的。”
嚴煥朝指腹劃過酒杯杯身,聞言動作一頓:“這輩子?”
方沐風點點頭:“嗯,就這輩子。”
嚴煥朝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問:“你還有上輩子?”
“對啊,”方沐風直起身子,給自己和嚴煥朝各斟了一杯,似一本正經又似胡說八道,“老天爺見我上輩子過得太糟了,所以特地給機會我重新再來。”
方沐風雖然喝多了但并非失智,真亦假時真亦假,他知道就算自己現在将重生之事如實相告,也只會被當作醉鬼胡話一笑置之。
他将這個秘密憋在心裏久了,偶爾也需要拎出來晾晾。
嚴煥朝饒有興趣,又問:“怎麽個糟法?”
方沐風舉杯飲盡,苦酒入喉,再籲出一口氣:“忘了,不開心的事我都忘了。”
“不說也罷,”他嘴邊勾出一個自嘲的笑,然後給自己滿上,向嚴煥朝舉杯敬了敬,“這杯敬嚴老師,謝謝你幫我這麽多。”
說罷,一飲而盡。
嚴煥朝微微一笑,目光裏流露出淡淡的谑意:“今天這麽乖了?”
“乖”這個字跟他方沐風從來就沒半毛錢關系,“乖巧”是沒他的份了,“乖戾”倒是能沾上邊。不過也不能這麽說,畢竟愛着嚴景山那會兒,他還是乖巧溫順了好幾年。
方沐風臉上的笑容更開了,點頭:“嗯,僅限今天。”
外面的雨毫無預兆地越下越大,傾盆而瀉,一陣噼噼啪啪地亂響。
老板端菜上桌,在四溢香氣和熱氣之中,方沐風敞開了肚子,就連那些藏掖不敢露的心也稍稍開門見人,話也是越說越碎。一會兒是最初來北城時飽一頓餓一頓,每天不是演死屍就是士兵甲小弟乙,自嘲哪有長得這麽好的路人甲;一會兒又傲氣滿滿,瞧不起那些拍戲連臺詞都記不住的所謂大明星,看不慣行業流量至、屍位素餐的一派亂象。
他告訴嚴煥朝,好多年前他就在這家店看電視,看着他上臺領獎,當時就想自己總有一天也要站在那裏。
“可是,演戲只為了那點名利那就太無趣了。”方沐風又趴在桌上,将下巴墊在胳膊上悶悶道。
這話怎麽聽都像是一個不怎麽得意的小明星喝醉了,私底下胡亂嚷嚷,發發牢騷。就連方沐風本人清醒的時候也未必察覺得到,原來他內心有這麽多不平不忿不甘。
嚴煥朝要有心害他,只需要此刻在酒桌上錄音錄像,明天一早他前途盡毀算不上,但至少得罪圈內一片人,難以再有出頭之日。
他登時轉頭對上嚴煥朝波瀾不驚的視線,今晚對方全程做聽衆,話不怎麽多,倒是自己上趕着剖開心事和弱點給他看。酒喝多了,果然也是有壞處的。
頭頂拉着一盞吊燈,暗黃光線油膩膩的,卻勾出了嚴煥朝如刀刻般精致而深刻的五官線條,一雙含情目熠熠生光。此刻嚴煥朝衣冠整潔,可是方沐風光看着這張臉,就已經聯想到他們拍過的那些尺度頗大的床戲,以及這衣服包裹下的性感肉體。
倘若能抛棄情愛成為沒心沒肺的人,只聽從最原始的沖動與欲望,面前的人的确極具誘惑力。
在嚴景山那兒,他比不上嚴煥朝,在他這兒,嚴景山似乎也比不上嚴煥朝。
方沐風就這樣直着眼,放肆地以目光描摹他的臉,良久,喝盡杯中最後一口酒。
趙清一說眼前這個人做事不計回報,可他卻相當清楚,這個人求的是什麽。
在他事業以及馮強的事情上,不管是不是主動求取,他欠了嚴煥朝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其實也沒啥的,過去是他把這事想得太重了。只要不動情不動心,這點恩情他還得起,而且也必須要還。
都還了,兩清了,也就沒瓜葛了。
杯盤狼藉,告別了小店老板,方沐風坐進嚴煥朝出行常用的幻影裏,跟駕駛位上的趙清一隔了幾小時再見。
“先送你去文華路。”嚴煥朝說。
拍戲這段日子,方沐風就住在文華路一帶的出租屋裏。
“今晚不回了,”方沐風看向他,“嚴老師,可以去你住的酒店嗎?”
他不會勾引人,就連爬床前的暗示也是硬邦邦的,全憑皮相出衆,就算被拒也不至于被趕下車去。
趙清一立即聽出了這弦外之音,下意識透過車後鏡觀察嚴煥朝的表情。
美色當前唾手可得,嚴大影帝卻鮮有的興致缺缺,語氣也是不冷不熱:“清一,先去文華路。”
方沐風也是奇了怪了,以前不從不依的時候,嚴大影帝就溫水煮青蛙,不時循循誘導,等他現在送上門來又無動于衷。
“去酒店。”他又重申自己的訴求。
趙清一沒立即發動引擎,他在等嚴煥朝最後拍板。
方沐風也在等嚴煥朝最終表态,他扭頭看向嚴大影帝,不高興的勁兒都從臉上透出來。
怪就怪他喝得熏熏然,連表情管理和情緒克制都丢到天邊去了。
巧的是對方也這麽直直回視,眼神依然深沉冷淡,不給一點反應。
兩人目光短兵交接,誰也沒說話,逼仄的車內氣氛微妙。
對峙半晌,方沐風無意再浪費時間,欺身而近,吻也跟着覆上來。
這一下啄吻如蜻蜓點水,接着方沐風又不信邪地探出舌尖,在嚴煥朝的唇上舔*,勾勒出對方好看的唇形。
都做到了這份上,嚴大影帝還是那副油鹽不進的假正經模樣,雙唇很不解風情地閉合着,眉頭皺起透出一種不耐煩的意味。
他摁住方沐風的肩膀,讓彼此拉開距離,冷淡地看了他半分鐘,只道:“清一,去文華路。”
方沐風白賤一回、自找沒趣,心裏相當不痛快,當即甩開他的手,這一路都別着臉看窗外。
他是真看不懂這男人,時而極其溫柔,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時而冷淡疏遠,比皇帝還難伺候。
踏過滿地深一個淺一個的水坑,穿過陰暗潮濕的小巷,方沐風走到最深處的那棟握手樓。他以前吃慣了苦,住在這種髒亂差的環境裏也毫無不适,倒是難為了嚴大影帝也來這種地方。
方沐風沒管他怎麽跟着他下了車,還神态自若地尾随了一路,他還記着這人方才拒絕他的求好。
兩人一前一後安安靜靜地上樓梯,方沐風拿鑰匙開門時回頭瞥了嚴煥朝一眼,酒氣上頭,突然撇撇嘴罵了句:“假正經。”
他們走進屋裏,還沒來得及把燈打開,方沐風聽見有人門合上的聲音,下一秒整個人就被抵在門上,嘴唇被狠狠堵住了。
嚴煥朝用力握住方沐風的下颌,強迫他張嘴迎接自己的侵略,吻得越發深入。方沐風無力掙脫,被兩三下舔吮就牙關大開,聽憑嚴煥朝舌頭長驅直入。
方沐風佯裝順從,讨好般與之舌頭相纏推送,黏黏膩膩地抱着嚴煥朝的肩膀吻了好一陣子。直至嚴煥朝看似全情投入,松懈了,他才趁隙奪回被嚴煥朝好一通舔*的舌頭,開溜前還狠不客氣地朝對方嘴唇咬下去。
黑暗中他們只模模糊糊看得見彼此的輪廓,嚴煥朝埋臉于方沐風頸脖間,細細吻着他的耳垂和脖子,刻意壓低嗓音:“你不是想跟我去酒店嗎,倒是拿出點誠意來。”
方沐風被親得身體一陣顫抖,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寸步不讓地回擊:“你不是不讓嗎,倒是離我遠點。”
嚴煥朝忍不住笑了,上手揉了揉方沐風濕潤的唇瓣:“一喝酒就只會跟我作對,以後不準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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