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是日, 天光大亮。

沈春眠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是一只巨獸掌中的獵物,那巨獸也不着急吃他, 只是将他壓在掌下, 用舌頭一下又一下地舔舐着他的皮膚。

他不喜歡這種渾身濕噠噠又黏黏膩膩的感覺,可他拼盡全力,也都無法從那巨獸掌下逃掉。

“嗯……”沈春眠從夢中驚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衣衫不整地斜躺在床上, 只有腹上披了一張薄毯。

他下意識往旁側一摸,卻發現身旁是涼的,是空的。

不是, 他昨夜……到底是和誰睡了?

沈春眠頭疼欲裂, 他的身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痕跡,甚至連手背上都有咬痕,那人想必是要讓他醒來後也忘不了這場春情,因此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天殺的連青雲……”沈春眠嘀嘀咕咕地低聲罵道,“該死的符樂,這什麽破世界。”

他如今到底已是洞虛期修士,體質早已不比常人,前日才傷的手, 今日卻就都快好全了。

可沈春眠現在卻覺得渾身上下都像是散了架, 躺着也不是, 坐着也不是, 若是站起身,只怕還要更糟。

沈春眠揉了揉自己那披散一身的烏黑發絲, 心煩意亂地想, 他人生的頭一遭, 竟然就交待在這裏了,對象甚至還是個男人……

等等,男人?

他的腦海中瞬間便浮現出了那人的模樣,銀白微卷的長發,細膩的蜜色皮膚,整個離恨教,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特征的人。

江逐風、江逐風。

天,他竟然睡了江逐風!

正當沈春眠愣神之際,那個他眼下最不願看見的人,卻忽然推門走了進來,刺目的日光穿過了門縫,射落在沈春眠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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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眠急忙拉起外裳。

“醒了?”江逐風看向他的眼神還是同從前如出一轍的冷漠,只是今日這目光中像是還多了幾分探尋的意味。

沈春眠慌亂地點了點頭,而後道:“你……我、昨晚的事,不是……”

他一時有些語無倫次,可江逐風卻忽然走近了,他渴望從他面上看出幾分憤怒,亦或是惱羞成怒,可是這些分明都沒有。

沈春眠只是紅着臉,只是慌亂,只是難為情,也沒有因此就要降罪于他的意思。

為什麽?

江逐風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沈春眠則吃痛地往回一縮,他的腦海中還殘存着幾分關于昨夜的印象,後頭發生的事倒是迷迷糊糊的,可前頭他是如何對江逐風獻媚的,他卻是記着的。

“昨夜是我……本座不對,”沈春眠輕輕撫額,而後斟詞酌句道,“這點露水情緣,就當是、就當是一次荒唐的夢,你不說,我也不會與旁人提。”

江逐風不肯聽,只猛然欺近他,沉聲道:“你還在裝什麽,沈春眠?”

沈春眠仰起頭望着他,輕聲勸慰道:“我真的很抱歉,你放心,我絕不會讓此事傳到沈溫如的耳朵裏,你就當……就當從沒發生過這回事。”

與此同時,門外忽然傳來了符樂的聲音,他先是試探性地問了句:“教主,您在裏頭嗎?”

緊接着,不等裏頭的人回答,他便一把将門推開了,在瞧見裏頭糾纏在榻上的兩人是誰之後,符樂忽然感覺自己的舌頭都打了結:“教、教主,原來您在這兒啊,咱們找了您一夜呢,得虧程安方才告訴我您可能在這兒……”

程安,便是連青雲所占據的那具身體的原名。

“滾出去!”

符樂連忙退出去一步,而後識相地關上了門,接着他後知後覺地一想,方才沈春眠那副樣子,又是一身的斑駁痕跡,該不會是……

“教主,雲水村的村長求見,”符樂道,“他帶了幾個村民來,一早便在教外等了,拉着兩車什麽東西,也不許人看,只說是要獻給您的。”

符樂上回才在處理雲水村的那事上吃過虧,因此這回也不敢妄下決斷将人趕走,只得将人先放了進來,又讓其在外門等候着,一切等他請示過了沈春眠再說。

“知道了,”裏頭的沈春眠道,“你且将人接引去偏廳,本座一會兒就過去。”

說到這裏他忽然一頓,而後又沉聲道:“符樂,今日所見,萬不可告訴旁人,至于昨夜的事……本座一會兒再同你算賬。”

符樂不自覺地一抖,立即應道:“是。”

等符樂的腳步聲遠去之後,沈春眠才緩緩轉回頭來,他扣住江逐風的手,低聲道:“松手,本座外頭還有事,你方才也聽見了……”

他話音未落,江逐風卻忽然猝不及防地壓了上來,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這個吻沒有任何技巧,只是莽撞地相撞,幾乎要與他碰出血來。

這一吻終了,沈春眠喘着粗氣,不明所以地看向江逐風:“你瘋了?”

江逐風是快要瘋了,因為他竟然真的開始懷疑,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沈春眠了。

為什麽他不怒,為什麽他不覺得屈辱?

“昨夜的事,是我中了毒,你也一時情迷,”沈春眠紅着眼道,“可你我現在都清醒了,你怎麽還能做這樣的事呢?你不愛沈溫如了嗎?”

他才是你的cp啊!

見江逐風毫無反應,沈春眠怒氣沖沖地翻身下床,為着方才甩下的臉子,他強忍着身上的酸疼,若無其事地穿好靴子,而後走向門口。

行将出門時,他的腳步忽而一頓,而後又道:“昨夜的事,我很抱歉,但你也是個凝丹期修士,若你抵死不肯應我,那你我之間也不可能發生那種事。”

“本座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沈春眠道,“但你最好找個機會與沈溫如解釋清楚,他那樣……”

“他那樣什麽?”江逐風忽然開口,“我又為何要與他解釋?”

沈春眠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原著中江逐風對沈溫如一見鐘情,而沈溫如也對這個師弟愛護有加,兩人一早便互通過心意,江逐風現在居然還在這裏和他裝什麽蒜。

“我原以為你是個正派君子,”沈春眠皺眉道,“不曾想你竟也是這般……你與沈溫如早已互通心意,在三清祖師面前起過誓,你如今卻說出這樣的話,若叫沈溫如聽見了,多叫他寒心?”

江逐風:……

他幾時與沈溫如互通過心意了?還在三清祖師面前起過誓,沈春眠莫非是讓那藥給毒傻了?

沈春眠原本還想多說幾句,可仔細一想,他自己也不是完全沒有錯,因此便只好甩門而去。

被留下的江逐風只瞥見了他那白皙後頸上粉色的一排牙印,緊接着這人便忽地沒了人影。

另一邊,沈春眠與江逐風共度一夜的消息已經不胫而走,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全教上下已将此事傳了個遍。

“我就說了,”因昨夜尋了沈春眠一夜,而熬出一對大黑眼圈的美人兒一叉腰,“昨夜我分明已經鉚足了勁,可咱們教主卻依舊不為所動,原來之前那說咱們教主腦子被天雷劈壞了的傳言是真的。”

“怎麽是真的?”另一人問他,“難道說咱們教主如今真的不好斷袖愛溫香了嗎?”

“你還沒聽說嗎?我是從右護法那兒聽來的,與你好才說與你聽,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旁人。”

那人連忙點了點頭,而後湊上前去:“你知道的,我的嘴一向最嚴了。”

起先說話的那人立即便附到他耳邊,悄聲道:“昨夜咱們不是都沒能找着的教主嗎?原來咱們教主就在那新來的江逐風榻上,一整夜呢,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他倆肯定全做了……”

那人一捂嘴:“怎麽可能呢?那江逐風看上去可比咱們教主還要高上半個腦袋呢,一個人有咱們兩個大,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成日裏兇神惡煞的,哪裏就能讨得教主的喜歡了?”

“我能騙你嗎?咱們教主自從讓那天雷給劈了以後,就是忽然改了口味了,專好他那一款了,”說到這裏,他忽然神秘一笑,而後道,“我再同你說個驚天大秘密,你可不要驚掉了下巴。”

那人連連點頭:“你快說吧,我下巴硬着呢。”

“咱們教主啊,據說好像是在下頭那位。”

那人的下巴沒驚掉,倒是驚出了幾句髒話:“不能吧,咱們教主那樣傲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委身在別人身下?一定是弄錯了。”

“怎麽不可能?人都是會變的,先前咱們教主還非柔弱美人不愛呢,你看看如今,他肯多看咱們這些人一眼嗎?”

而此刻,偏廳內。

沈春眠頭一回嬌氣地要教徒們尋了只轎子來擡,可到了偏廳的時候,連路都沒走上幾步的沈春眠卻還是覺得腰背酸疼。

這該死的江逐風,沈春眠心中暗罵道。

罵完江逐風,他便又習慣性地進入了虛空之中,在看到自己的人設值掉成了負數之後,沈春眠的心裏猛然一驚。

可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那人設值忽然便又跳到了一萬點。

緊接着,虛空之上便跳出了一個巨大的紅色的嘆號:警告!劇情嚴重崩壞,系統功能維護中,請用戶人工掰正劇情!

什麽意思?

很快,那行紅字下面又浮現出了一行小字:人工維護劇情過程中,将不計算人設值和黑化值。

請用戶在三十日內修正劇情錯誤,倒計時:二十九天二十三時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一個月內都不計算人設值?這不是等于限免三十天嗎?

沈春眠不知道自己眼下應該高興還是應該為此發愁,總之他當下的心情萬分複雜。

他人才剛到偏廳,便見符樂領着那幾個村民推着板車緩緩地朝着這裏走來了。

“雲水村村長攜村民拜見沈教主。”那年邁的村長率先上前道。

這村長看上去已是他爺爺輩的長者了,眼見他要跪拜,沈春眠忙道:“不必行拜禮,您心意到了便好。”

“不敢當,”那村長顯然被他的尊稱給吓了一跳,連連道,“愚民不敢當。”

沈春眠恐怕他要為此糾結,因此話鋒一轉,詢問道:“您今日不辭辛苦過來,是為了什麽?”

雲水村村長連忙向後頭一招手:“快掀開茅草讓教主看看。”

推着板車的那幾名年輕人立即便将壓在那兩車貨物上的茅草搬開了,露出了裏面半人高的大白菜。

沈春眠與符樂一時都驚訝極了,不過前者驚訝是因為他沒想到在這個修真界裏,竟然連白菜都能長得這樣高大。

而後者則是一副見錢眼開的表情:“教、教主,這可是白霜龍葉,仙品特級的靈材,只生長在異界,哪怕只是一株,也是上千靈石都難求,這兒竟然有這麽多!”

沈春眠:啥?白霜龍葉?這不就是變異版的大白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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