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凡間滋味(4)
下午落日時,又拍了第三套紅衣造型,直到天黑,總算結束了這一天的工作。夜裏一衆人要去古鎮上清吧裏放松,那請吧坐落在古鎮的河邊,臨河的窗開着,剛好擡頭就能見灰瓦古鎮飛檐高聳的輪廓上的一輪圓月。
衆人拱着高安和給大家唱歌,他穿着還沒換下的紅色漢服,拿起馬克風唱歌的樣子着實好笑。可當音樂想起時,他深情的看着臺下的年思賢,而那悠揚低沉的音樂在他包含情感又細膩的音色襯托下,歌曲竟将衆人都唱的有些低落。
好似這樣的夜裏,這樣的月光下,就該喝杯酒,聽着音樂,緬懷一下曾經愛過,但又錯失了的人。
歌詞也帶着淡淡的憂傷,飄過了古鎮千年的月和千年的河。
“愛只是愛
偉大的愛情到頭來也只是愛
碧空盡的深處誰也不曾存在
追懷追懷 還逃不過要置身事外
偶遇而來互相依賴
河上的船兒總不能永不離開 蜿蜒的泡影到底離不開
人山與人海 無奈浪淘一浪又一浪也不過只是一次澎湃。”[1]
吳三叔在清吧裏的角落裏,拿着筆記本電腦,一邊導出一邊翻看今天的照片,不住的搖頭感慨。他合上筆記本,走到年思賢桌前,“小哥,你今天睡覺的時候,我剛好看見了,抓拍了幾張你的照片。不好意思,畫面感特別強,我們攝影師都有抓怕的毛病,看見好的人或物,就喜歡拍下來。我加你微信發給你吧。”
“哦,沒關系。那,謝謝你。”年思賢拿出手機。
“我這一年各種商業片接到手軟,拍了整整一年的古風,可我敢篤定的說,這三張可以封神,是我這幾年拍的作品裏最滿意的照片。”
年思賢有些驚訝,何以這麽高的評價,就說:“那我好幸運,能成為你的‘封神之作’。”
吳三叔加了年思賢微信,說:“一會兒我回去客棧,簡單調一下顏色發你微信啊。”
“那謝謝吳三叔了。”
夜裏的客棧是早前葉氏娛樂的差旅管家早就定好的客棧,雖是古鎮特色的客棧,但也有四星的标準,高安和自是拉着年思賢和自己同住。他進了屋,解釋着:“這客棧肯定沒你訂的那麽高端,湊合住一晚,明天我帶你去古鎮裏轉轉,夜裏咱們就回蘇州。”
年思賢也不是挑剔的人,總歸在哪睡,他的睡眠質量都那樣,差別不大。他點點頭,站在梳妝臺前,看了看客棧,整體幹淨整潔,實木的裝修,很有古風氣息,見高安和一襲紅衣在窗前坐在,好似古裝劇裏的大婚之夜,不由的感慨:“安和古裝扮相真的很好看。”
高安和輕佻的擡了擡下颌,“怎麽?被我美色迷倒了?”
年思賢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是一副可以被調戲的美男子模樣。”
“那……調戲麽?”高安和見年思賢沒說話,就起身走到他面前,壯着膽子問:“考慮收了我麽?”
年思賢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直接撞在了梳妝臺上,他退無可退,正不知所措間,手機響了,他解鎖了手機,就見微信跳出了吳三叔的對話界面,是他說的那三張圖。
因為是專業攝像機拍的,且吳三叔還略略調了一下光和構圖,整個圖片很大,年思賢正好趁着打開圖片這事,躲開了高安和的挑逗。
高安和也不急,就站他身前,也瞧着手機屏幕,他還悄悄将一只手扶在了梳妝臺的鏡框上,扮作不經意的,将人圈在自己胸前,“吳三叔拍的照片?”
“嗯。”年思賢還奇怪,這圖片加載中模模糊糊的一團黑一團白是什麽。他舉着手機,在照片加載出來的一剎那,他才發現竟然是他和高安和的合照,忙将舉着手機的手往下撤,那手還沒落到身後,就被高安和一把攥住,“被偷拍的也有我,我有權看。”
他将年思賢的手拉回到兩人面前,翻動着三張照片,直到兩人幾乎要親到的那張,他覺得口幹舌燥,原來自己那時竟是閉着眼睛的,原來自己離他那麽近。心裏不禁腹诽,這吳三叔好會抓拍,光憑這張照片看圖寫話,他自己都能腦補出幾部電影來。
年思賢的臉騰一下就紅了,等三張照片看完,就按了鎖屏鍵,将手機丢到梳妝臺上,轉身要去卸掉身上繁雜的假發和漢服。可身子還沒轉過去,腰就被高安和控在掌中。高安和一手扳着他的腰,另一手扶在梳妝臺的鏡框上,将人圍在自己和梳妝臺之間緊密的空間裏,他心裏只有一點點把握,可是想賭一把,就問:“你把我當什麽?”
年思賢猶記得他之所以來此一行,是因為他發現高安和對自己的感情不一般,可他沒有想好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個少年的心意,想逃避。也記得前一日,在蘇州園林的那個清晨,高安和吻了自己的額頭,自己并沒有躲開。他心裏很是矛盾,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感,想了想,說:“朋友。”
高安和就知道,年思賢不會那麽容易面對自己對他的情感,可聽到這句“朋友”時,心上還是塌了一半。
不知是不是晚上喝了兩瓶啤酒的緣故,他覺得自己沖動又大膽,望着面前紅潤的薄唇,就印了上去!
這吻來的猝不及防,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心髒砰砰跳個不停,還要強裝鎮定,“再說。”
年思賢兩眼睜的有些大,他沒想到高安和會強吻他,可已經被人吻了,難不成自己要上去打他一巴掌,那也太狗血了。他安慰着自己,不就是肉碰肉親了一下,都是男的怕什麽。可這個問題真難回答,他從沒覺得自己詞彙量如此匮乏過,試探着:“哥哥和弟弟?”
這話聽得讓人窩火,高安和垂眸望着那唇,恨不得咬上一口,他懲罰似的欺了上去,含住他的上唇,吮了一下,絲絲甜讓他沉迷不已,又吮他下唇。他抑制着自己洶湧澎湃的欲望,将那股火氣化作一口嘆息,“不對。”
年思賢總算反應過來了,擡手推開高安和的胳膊,這本就是個無解的問題,“放手!那你說!”
他一掙脫,高安和就害怕了,忙松開雙手,後退一步,可氣勢上絲毫沒有變弱,“我在追你啊。”
問題是,你把我當什麽?回答是,我在追你啊。
這自問自答的問題和答案匹配麽,定是不匹配啊。年思賢想着這個問題和答案的邏輯,根本不成立,就鄙視的說了一句:“滾!”
高安和頭一回見年思賢生氣,還罵了人,心裏在埋怨自己,怎麽就不能溫水煮青蛙,慢慢來呢。這麽一弄,萬一哥哥真氣惱了,自己豈不是前功盡廢。
他放下姿态,忽然柔弱起來,低聲唯唯諾諾的說:“哥,我給你拆頭發吧,這妝發挺難弄的。”
這個借口年思賢确實沒有理由拒絕,他自己拆這妝發和衣衫着實有些難度,就順勢做在梳妝臺前,任憑高安和幫他拆卸。
心裏還要勸說着自己,忘掉剛才那個讓人心跳的吻。只是被吓到了,不是心動,不是心動。
高安和将他古風的假發拆好後,也沒多想,順勢就去解他腰帶,因這腰帶上還系了縧子,打的酢漿草結,不是很容易解開。沒成想年思賢後脊被觸碰那一刻,如刺猬一般跳了起來,“你幹嘛?”
高安和心裏很不是滋味,哥哥以為他幹嘛,難不成自己還要吃他豆腐,上他不成,自己在他心裏就是這樣的人啊,“這個結扣難解,我幫你。”
“不用,我自己來。”
高安和心上酸酸疼疼的,迅速換了衣服去洗澡了。兩人這夜沒再說一句話。
第二天的古鎮之旅要多別扭有多別扭,因來的時候就是做的商務車,回去衆人也是從蘇州坐高鐵回北京,都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小米和其他工作人員都要求逛一天,下午回蘇州,坐最晚班次高鐵回北京,兩人只好也跟随着這樣的計劃。
起初一行四五個人從客棧出發時,還是前後腳走着的,沒多久,路邊的小店也有趣,各自看中的點都不同,加上人流也多,一會兒大家都分開各逛各的了。
年思賢想着那就随便逛逛吧,當自己在散心,他能感覺到高安和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兩人自昨晚那番尴尬對話之後,除非“嗯”、“啊”之語,都沒張口。
直到有主辦方的花船滑過橋時,人群朝着橋上湧動,恰好年思賢也在橋上,他被人擠着動不得身時,忽覺有人護在他身後,那人比他高一些,壯一些,擁着自己逆着人群,走過橋去。他回頭望向高安和,“謝謝。”
高安和問:“餓麽?我帶你去吃東西?”
而後高安和帶着年思賢一路将這裏的特色小吃吃了個遍,兩人都維持着“非必要不說話的原則”,一個負責買,一個負責吃,一日下來,對話全是:。
“吃這個。”
“哦。”
“喝這個。”
“哦。”
“還吃麽。”
“不了。”
“走吧。”
“好。”
直到下午大家集合時,小米發現了兩人之間的不妥,“年哥,安和是不是欺負你了?”
“啊?”若是昨天小米問,年思賢定會覺得“欺負”是字面意思,可今天她問來,自己腦海中畫面就有些複雜,“沒,沒有啊。”
“我看你半天沒搭理他,”小米解釋着,“安和就是鋼鐵直男,說話不過腦子,Tracy姐要是去公關,從來不帶安和,怕他說話得罪人。他要是說錯話,你可別搭理他。”
年思賢卻不這麽覺得,高安和每次同他說話都小心翼翼的,他能感覺到,難道是只對自己這樣?
高安和本坐在最後一排,聽見小米說他,忙湊過來,“我可不是。”
小米“啧”了一聲,“還不承認,特別直男的思維!”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高安和的話一句比一句強硬。
“看吧,跟幼稚小男生一樣!”小米揶揄道。
年思賢回頭看了高安和一眼,他聽明白了,高安和一直在強調的是——他不是直男。
作者有話要說:
[1]薛凱琪《蘇州河》,詞:林若寧,曲:方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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