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新舊皇帝對對碰(十七)
一年後。
陸迦躺在垂柳下的躺椅上躲着炎炎夏日的陽光,昏昏欲睡。
帶有金鐵碰撞聲的腳步由遠及近,很快來到他面前:“三哥!”
陸迦不睜眼也知道是誰:“回來了?”
文岫煙點點頭:“嗯!”
一年過去,原本那個遇到事情只會落淚的小公主,如今說話已經清亮昂然,身上穿着的也不再是美麗而無用的宮裝,反而換做了方便行動的短綁胡服,一頭長發紮成秀麗的鞭子,盤在腦後。
“這次收獲如何?”
文岫煙臉色沉了些:“水災情況不樂觀,如今正從北面買糧,只是不知道趕不趕得及。”
“有當地世家的存糧救急,應當沒問題。”
“就怕世家不樂意。”
“琅琊王氏都開糧倉了,他們若敢不開,就叫白玉軍上門。”
文岫煙臉色好看了些,忽然有些感慨欽佩地道:“多虧三哥早早預測了連綿大雨,提前加固堤壩、疏散百姓,才不至于有太大損失。”
陸迦睜開眼睛:“都是小事。”
有原著劇情在手,這些倒是好說。
原著裏也是被譽為中原糧倉的兩江之地在夏日爆發百年難遇的洪澇,淹沒了無數良田,導致後續進而産生饑荒和流民。世家為了自保不管百姓死活,進一步加重了大周的衰弱。
當然,陸迦既然來了,這些當地世家就別想自保了,不把囤積的糧食拿出來,陸迦自然有一百種辦法治他們。
文岫煙自從在風口渡見識過真正的百姓疾苦,一夜間成長了許多。
等抵達琅琊王氏,文岫煙忽然找到陸迦,說她不想學刺繡了,想嘗試做一些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陸迦就把她丢給了王子陽。
王子陽一開始還以為陸迦在開玩笑,抱怨說他那裏可沒地方供着公主。
陸迦只說了一句話:“你就當一般的王氏子弟用。”
如今一年過去,文岫煙曬黑了,臉瘦了,整個人卻如同煥發了新生,成長速度連陸迦都有些驚嘆。
到底是原著的女主角,只要給予合适的土壤和陽光,就能迅速從孱弱的幼苗成長為筆直的樹木。
如今的文岫煙莫說戀愛腦,怕是給她十個秦非恕,她也只會想怎麽叫這些人去挖淤泥更有效。
想到秦非恕,陸迦的神情不易察覺地變了變。
他沉吟片刻,問:“洛都那邊有消息麽?”
文岫煙道:“洛都的使團已經抵達琅琊,還在使館,明日開始商談購糧的事。王先生猜測洛都給糧的一個條件怕是要我們裁撤一部分白玉軍。”
“裁軍是不可能的。”陸迦果斷地道,“洛都的底線肯定不是裁軍,更有可能是要我們調軍。”
文岫煙不懂:“調軍?”
“西北邊境不大安穩,西南土司又有叛亂,大周軍還得防備我們,戰線分散必然吃力;但與其用糧食逼我們裁軍,不如讓白玉軍替他們平定西南叛亂,大周軍就可以全心全意防備西北。”
文岫煙明白了:“秦非恕倒是打的好算盤。要不是咱們運氣不好遇到水患……”
陸迦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果不是這場水患讓素來被當作中原糧倉的江南遭了難,邊境也不會浮動不穩,就不會有後面的蠻族入侵;
另一方面,正因為陸迦聯手琅琊王氏組建白玉軍,割斷了洛都對江南的掌控,這一年秦非恕也不會在其他平原地帶開墾糧田,操練軍隊,也就不會有如今的軍隊和糧食。
如今名義上陸迦依然是獻玉侯,琅琊王氏依然是大周的臣民,但實際上秦非恕的命令已經傳不過明砂江。明砂江之後的地盤,只聽獻玉侯一人之令。
陸迦這一年徹底收服琅琊王氏和其他江南世家也花了不少心思。
這次江南洪澇,洛都那邊傳來了消息:大周皇帝秦非恕派遣了一支使團,渡江和獻玉侯商談購糧的問題。
大周軍和白玉軍隔江對峙了一年多,如今還是頭一次破冰交流。
陸迦提點了文岫煙幾句,讓她先下去,重新躺回了躺椅。
【我不懂你為什麽要費心費力做這些無用功。哪怕大周軍沒有如原著那樣裁軍,也抵擋不住蠻族的鐵騎。】
“那你看着不就行了。”陸迦在心裏道,“蠻族也是人,只要軍隊實力夠,哪怕他們破關進來,一樣能趕出去。”
【被釘點釘死的劇情一定會發生,你改變不了的。】
“你承認釘點劇情就是蠻族破關了?”
【……】
陸迦心裏和系統互嗆,沒注意到身後腳步聲漸漸接近。
等他察覺到時,來人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将一束榮花遞到他面前。
陸迦嗅着榮花的香氣睜開眼睛,秦非恕的面容剛好落入他的眼眸。
陸迦怔忡起來,剎那間還以為自己睡着了在做夢。
遠在洛都的秦非恕怎麽會出現在千裏之外的琅琊?
秦非恕板着臉,開口道:“這麽久沒見我,該不會把我忘了吧?”
陸迦坐起身,詫異地看了眼秦非恕不善中隐隐帶着委屈的表情,沒來由地心裏閃過一絲心虛。
旋即陸迦又理直氣壯起來:他又沒欠秦非恕什麽,為什麽要心虛?
“只是沒想到陛下竟然親自來了。”陸迦坐起身,坦然地道,“看來陛下很重視這次的商談。”
“自然重視。”秦非恕站着不動,“不然哪有機會來看看欺騙朕感情、負心薄幸的人?”
陸迦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你不是想起來了嗎?”
“是想起來了。”秦非恕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一旁的茶案上,語調中的委屈愈發明顯,“正因為想起來了,才知道你是如何趁我迷失了記憶,故意勾引、欺騙我感情的!”
陸迦:“……你講道理,是你自作多情。”
能把心髒被捏碎的疼痛當作心動的感覺,一般人實在是做不到。
“我失憶了,哪裏知道那麽多?不是你偷偷給我送解藥,還特意用同心結的瓷瓶,我怎麽會誤會?”
“那瓶子是王子陽準備的。”
“我不管。”秦非恕從袖子中取出那只小巧的瓷瓶,理直氣壯地道,“你要負責。”
陸迦沒想到秦非恕竟然把這個瓶子帶在身上,有些無語地投降:“你要我怎麽負責?這次交易讓利一成?”
如果讓一成利能免掉這個麻煩的話,他倒是不介意破財免災。
秦非恕深深地凝視着陸迦不說話。
陸迦很快領悟了秦非恕的意思,略帶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你沒事吧?”
秦非恕忽然湊近陸迦,在陸迦反應過來之前,一口咬在陸迦的肩膀上。
這一口秦非恕完全沒留力,疼得陸迦皺眉将他推開,罵了一句:“你是狗?”
這一口肯定出血了!
“怎麽,欺騙了感情不該負責?”秦非恕擦擦嘴坐回去,委屈地道,“不光騙感情,還騙我身子——我還是第一次呢!”
陸迦:“……”
早知道他那晚就不該一時沖動。
陸迦板起臉來:“你既然恢複記憶了,就該記得我們立場是相對的,你是為了殺我而來,我也親手殺了你,在一起這種事想都不必想。”
“為什麽?上個世界的事已經是上個世界了,至少這個世界可以。”
“這個世界難道我們不是對立的?”
“這個世界你的目的難道是和我對立?”
陸迦頓了頓。
他倒是沒想到秦非恕居然這一點都看出來了。
陸迦的沉默緩和了方才一瞬間帶來的劍拔弩張。
秦非恕口氣放軟了些:“陸迦,我本以為我死了,沒想到竟然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還一度迷失了記憶。這個世界和我認知的世界差異很大,原本秦非恕的記憶又給我造成了不小的混亂……這個世界上我認識的人只有你一個。”
陸迦心中動了動,擡眸看着秦非恕。
“至少看在同鄉的份上,我們暫且抛開過去的立場,只簡單地讨論我們兩個的事,可以麽?”
陸迦沉默片刻,開口道:“但我必然會早早離開這個世界。你若和我在一起,要做好心理準備。”
秦非恕聽出陸迦的讓步,毫不猶豫地道:“沒問題。”
“若你真的不後悔……”陸迦道,“短時間內試試也無妨。”
秦非恕還有些不大滿意:“短時間嗎?”
“最多半年,我就會離開這個世界,能給你的時間也只有這麽多。”
秦非恕沉思了片刻,向陸迦伸出了手:“那這半年,我們就只是秦非恕與文冰酒。”
陸迦看着秦非恕驟然光彩起來的笑意,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最後只“哼”了一聲,握住了秦非恕的手。
……
就最關鍵的問題達成一致後,秦非恕向陸迦問起了他一直關心的問題:“我為什麽會到這個世界來?”
這一點陸迦也不甚明白:“按我的推測,你最後一撞把我撞出世界之壁,雖然我捏碎了你的心髒,但你的靈魂在消散之前就随我一起進入了這個世界,恰好找到了合适的容器,變成了秦非恕。”
秦非恕自來熟地拿起陸迦的桂花糕咬了一口,疑惑地問:“你不是有身體麽,為什麽也附在了文冰酒身上?”
“附着在文冰酒身上,是方便我改變這個世界原本的劇情。”
“原來的劇情?”
陸迦思忖了一下,簡略地道:“這個世界原本來自一個故事,如果沒有外力幹涉,大概會按照故事劇情一直走到底。”
秦非恕微微蹙眉:“為什麽要改變?”
“不改變劇情的話,你現在就和文岫煙生了兩個孩子了。”
秦非恕被桂花糕噎了一下,當即毫不猶豫地道:“改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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