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交鋒

“回來了？”莫亦侬開了門，身上穿着睡衣，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葉随打量了她一番：“奇了怪了，亦侬，你難得睡到這麽晚。”

“昨天玩累了，要不是你叫我，我……我還在睡呢。”莫亦侬睡意惺忪，伸了個懶腰，順便把門帶上了。

“還有兩位呢？”

“參加她們專業舉辦的什麽建模大賽去了。”莫亦侬坐到椅子上，長直柔順的頭發垂在肩頭，“宋老師送你回來的？”

葉随點頭：“不然呢？”說到送她回來這個問題，葉随蹙眉。宋雨安送她回來，她自己還要回去，來來回回至少五個小時。五個小時開車下來，宋老師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還真是巨大。

“宋老師還真是負責。親自下水救人，帶你換衣服，一夜過後還開這麽長時間的車，送你回來，處處都在照顧你。葉随，親姐姐也不過如此了吧？”莫亦侬笑得玩味，“不過現在在那裏捶胸頓足應該是蔣峥智了吧？錯失了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打住！”葉随右手的食指抵在左掌掌心，“少和我提他！明明是在說宋老師的事，你提他幹嘛？”

莫亦侬站起身：“宋老師宋老師，她是對你做了什麽，讓你一夜之間就對她這麽牽腸挂肚？”

“她是女的，我也是女的，能做什麽事啊？你還沒睡醒吧？”葉随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心裏面好像還真有些不對勁了。

莫亦侬換了件上衣，拿着牙杯打算去衛生間，經過她身邊時，輕飄飄地說：“有些事不僅男女之間可以做，女女之間呀，也可以做……”

葉随的心弦好像被她這些話重重地撥了一下，惹得她心慌意亂的。亦侬看起來文靜聰明的，沒想到有些事上真倒是什麽都知道。

“你這麽了解？你做過？”

莫亦侬吐掉嘴裏的泡沫：“沒有。”

“那你……”

“我是看你對男孩子這麽不動心，連蔣峥智這樣很不錯的男生在追你，你理都不理人家，所以——我就在想不是哪個男生的問題，而是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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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随就像是被她一語驚醒，雙眉聳起，一臉的驚訝。她可就見了宋老師這麽幾次，但心裏面對人家的感覺是越來越變質了，好像……還真有那麽一點不一樣的情愫在裏面。

盡管如此，那也不能以偏概全說她就對宋老師有……有那種感情啊！

“別胡說，我這才見了她幾次？怎麽可能是……”葉随拉下嘴角，心虛了，“而且亦侬，你還說我，你還不是一樣。”

莫亦侬微微揚了揚嘴角，雙眸清澈：“我也許……就是喜歡女生吧。”

她這句話着實讓葉随驚愕了一把：“亦侬你……你有女朋友了？”

莫亦侬說：“從來沒有。但是我想，我應該是不會愛上哪一個男人了。”

“還沒有試過你怎麽就知道不行？”

“有些事不一定要經歷才知道。”莫亦侬回答。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葉随不知道怎麽接話，她萬萬沒想到莫亦侬在自己面前會如此突然坦白她的性向。也許因為莫亦侬母親是從事藝術方面的工作，葉随總覺得莫亦侬身上有一種普通的女孩子沒有的氣質；又或許因為莫亦侬從小四處随她母親漂泊，沒有經歷過平常孩子的安定家庭生活，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感圍繞在她身上。總之，你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她的氣質與別人不同。

“怎麽，你害怕？”見她長時間不說話，莫亦侬問她。

“你都說沒有喜歡的人了，我需要自作多情嗎？”葉随搭上她的肩，“可是你認為我和你一樣那就不一定了，至少在我沒有正式承認我喜歡誰之前！”

莫亦侬回過頭，兩人相視一笑。世上難得能有一個值得信賴能讓自己毫無顧忌地說出真心話的朋友。

已接近日落時分，天快黑了，莫亦侬從超市買了些東西準備回寝室。一路上，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啊……”她感覺被人撞了一下，手上的袋子沒抓緊落在了地上，裏面的東西撒了一地，她自己也跌倒在地。她擡起頭，只見一個二十幾歲、留着一頭成熟大波浪長發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女人戴着一副誇張的墨鏡，唇上塗了極為張揚的鮮紅色口紅，腳上一雙高跟鞋，身後是将落的夕陽，她加上整個背景，在莫亦侬面前形成了一副極為詭異的畫面，雖然莫亦侬承認那很漂亮。

面對被自己撞倒在地的人，她絲毫沒有要攙扶一把的意思。莫亦侬不動聲色地自己站了起來，雙眉微蹙，似有些愠怒。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戴着墨鏡的女人透過直視着莫亦侬，态度高傲冷漠，“我不是故意的，因為我有事，所以——”她拿出幾張錢，“就當是賠償你被我撞壞的那袋子東西。”

莫亦侬性格纖細敏感，有一個學藝術的母親，從小就教她可以苦可以窮，但是最在乎的就是自尊，在這個問題上絕對不能退讓。而現在，眼前女人那一副嚣張的樣子，無疑是觸到了她的禁區。

莫亦侬從來都是淡定自若，但此刻她卻是難得一見的氣憤，臉上寫的都是不高興。女人高昂着頭，驕傲的模樣一直沒變，心裏等着莫亦侬接下來的花樣。

等了好久，莫亦侬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沉下心，既沒伸手去接她的錢，也沒說話，只是俯下身默默地去撿自己被撞灑在地上的東西，而後就準備離開。

女人略顯驚訝，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絲松動。她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對，喊住了莫亦侬：“喂，你等一下。”

莫亦侬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因為她根本不想看到那個令她反感的女人。

“有事？”

女人這下微張了紅唇，竟不知該說什麽：“你……”

“我不缺錢，也沒有必要因為別人的沒禮貌，而去踐踏我自己的尊嚴。”莫亦侬說得雲淡風輕，但裏面的堅定與倔強卻不容人忽視，“賠錢不等于道歉。”說完，就離開了。

一句話噎得女人無話可說，她摘下墨鏡，望着莫亦侬的背影，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正好，手機叮鈴作響，她接了起來：“雨安？”

“你在哪裏？”

“我……”女人頓了頓，“你問這個做什麽？”

“莫晴深，我碰見佳之了，不要和我打哈哈。”宋雨安微皺着眉，清冷的聲音傳入莫晴深的耳裏。

莫晴深撫了撫額：“好了好了我說實話，我在你的學校裏。我就想四處逛逛，讓佳之先去找你，結果不小心忘記時間了。佳之還真找到你了？”

宋雨安看了身旁的林佳之一眼，無奈地說：“都說她在我身邊了。我之前不是告訴你來之前先給我打電話嗎？”

莫晴深向前走着，滿眼笑意：“上次你說有事，這一等二等我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乘着這幾天我還有空就先過來了。”

“你就不怕我繼續有事？”

“你有事就有事吧，就算你忙，我和佳之可以先到處玩玩，等你有空了再繼續敘舊。”莫晴深說得理直氣壯。

宋雨安對她的話無話可說，又說：“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

“不用了，我已經到你住的樓下了。”

“……”宋雨安直接挂了電話，懶得理她。

“哎……”莫晴深收起手機，宋雨安翻臉比翻書快的脾氣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厭！

孫僑穿着拖鞋，開了門剛準備去葉随那裏，卻看見了莫亦侬回來。

“亦侬亦侬！你可終于回來了！”孫僑興奮地喊道，“我的吃的。”

“在裏面。”莫亦侬将剛才的袋子給她，然後失魂落魄地拿出鑰匙，準備開門。正好葉随從裏面開了門：“亦侬你回來了。”

莫亦侬點了點頭，然後就往裏面走。

孫僑和葉随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對視了一眼，孫僑和葉随一起走進了屋。

莫亦侬脫掉外套，悶悶地坐到了凳子上。

“亦侬，你怎麽了？”葉随倒了一杯水給她。

“謝謝！”莫亦侬接過水，但話中的疲憊與失落之意很是明顯，“沒什麽，就是覺得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孫僑問。

莫亦侬笑了笑：“孫僑，你能別說風就是雨行嗎？我只是有些小小的不舒服而已，犯不着去看醫生。今晚睡上一覺，第二天就沒事了。”

“她？亦侬你又不是不知道，神經大條得很。”葉随笑。

孫僑挑眉：“我這樣才好，流言耳邊過，快樂心中留，不好嗎？”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像某些人，因為和別人的一點點緋聞就氣得瘋了！”

葉随氣不過，把孫僑推出門：“回你自己的窩去！少給我在這裏打擾亦侬休息。”

“別……別……”孫僑求饒，可最後還是被鎖在了門外，“随，你開門啊！我錯了。”

莫亦侬看着她們，從莫晴深那裏受的氣倒是消了大半。

葉随走了回來，對莫亦侬說：“別管她，就是要給她點教訓。你身體不舒服，今天就早點睡。”

莫亦侬點頭：“不過，孫僑說得對——流言耳邊過，快樂心中留。随，你說是不是？”

葉随聽出了她話裏有話，在暗示自己和蔣峥智的事。想着自己好心好意對她，結果莫亦侬倒好，反過來咬她一口：“莫亦侬，你和門外那個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莫亦侬只是抿着唇笑，瞬間就把莫晴深的事忘了。但她萬萬沒想到，她和莫晴深的事遠遠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