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恐懼

葉随剛舉起杯子喝水，就被突然打開的門吓了一跳,差點将嘴裏的水都噴了出來。

“亦侬？是你啊。開門這麽重,我還以為有人要搶劫我們……”葉随驚魂未定，擦了擦嘴角的水漬。只是話還沒說完,她整個人就被莫亦侬從椅子上拉了起來。

“亦侬……”葉随驚呼，莫亦侬的動作幾乎讓她摔倒在地。

莫亦侬表情嚴肅，一言不發地就拽着她往外走。

“亦侬？亦侬！”寝室其他人也覺得不對勁，站起身還未來得及阻止兩人就已出了門。砰的一聲,剩下兩人吃了個“閉門羹。

“這是怎麽了？”

另一人攤手表示也不清楚。

莫亦侬拉着葉随一直到了頂樓天臺。初春夜晚的風仍是有些涼意,葉随出來時沒披衣服，現在冷得直撫着自己的雙臂。

莫亦侬看着她，話真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

“亦侬，發生什麽事了嗎？”葉随問。

莫亦侬嘆了嘆氣,葉随還什麽都不知道，她真難以想象，要是葉随聽了那些話心裏該有多難受。

“我問你，上個周末你在哪裏？”最後，莫亦侬還是決定問清楚。

葉随聽她這麽問也察覺到苗頭不對，她防備地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回答我。”莫亦侬的語氣有些強勢。

“我……我不是回家了嗎？”心虛的口吻。

莫亦侬站在月光下，披散的發絲随着夜風浮動，她淡淡地說：“你在撒謊，你當時明明和宋雨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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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随先是驚訝，而後像是認輸一般微微低下了頭：“真是什麽都瞞不了你。亦侬，你總是這樣，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就知道了所有的事。”

莫亦侬說：“你也總是這樣，把很多事放在心裏。”

“我有保持自我秘密的權利，不是嗎？”

“可你并不開心，或者說你和宋雨安在一起雖然是你心甘情願的，但你仍是在擔心。”莫亦侬太了解葉随了。

葉随頹然靠到欄杆上，月光照射在她低垂着的側臉傷，将她陰郁的表情襯托得更為憂傷：“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天有人在學校見過你……”

葉随有些遲疑，但莫亦侬強硬地搶白：“這不是重點。”

“你說得對。我很害怕，我也有很多擔心。”葉随輕嘆一聲，随即坦誠，“其實周五我是回家了，只是半夜的時候我又回到了學校。當然，事情也并非是你想的那樣。我回學校的确是為了宋雨安，因為她說那天是她的生日，希望我能和她一起過。但當時我并沒有想過馬上就接受她，甚至到了她家樓下我都準備一個人默默離開了。”

莫亦侬走過來，也靠在了欄杆上，與葉随不同，她仰起頭望着深邃的夜空。

“但就是這麽巧，我轉身要走時，宋雨安出現了，她緊緊地抱着我，當時她給我的那種溫暖與愛情，還有我心中壓抑已久的感情，真的讓我無法抵擋。所以，我當時在心裏對自己說，就一次，就這一次選擇順從自己的心意。”葉随言語間都飽含着她當時矛盾掙紮的複雜心情，“我也不瞞你——那晚我們發生了關系。之後的兩天，我也确實和她在一起。”那幾天發生的事都歷歷在目。

“你會覺得我很荒謬嗎？”葉随問。

“荒謬？”莫亦侬扯着嘴角像是自嘲，“比起我那場莫名其妙的一夜/情，你和宋老師的關系實在是太正常了。”想到那位只見過兩次卻和自己有過親密關系的張揚女人，莫亦侬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你知道我和你對待感情的區別在哪裏嗎？”莫亦侬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浪費太久，反倒是問了她一個問題。

“嗯？”

“你很謹慎地對待一切，包括你的愛情。雖說在你和宋老師這件事上，你終于任性了一回，可是我猜，之後你開始害怕開始不安，你害怕別人知道你們的關系，是嗎？”

葉随點頭。她和宋雨安師生的身份使她越大害怕別人議論她們之間的關系。

“我呢，我和你不同。如果我有了我喜歡的人，我會坦誠自己的感情，我會毫無顧忌地和她在一起，既然愛了那就幹脆一點。”莫亦侬說，“造成你我差異的原因，你清楚嗎？”

“性格？”

“可以這麽說，只不過性格歸根結底很大一部分是與從小生長的環境與教育決定的。”莫亦侬說得頭頭是道，“你的家庭就像中國絕大部分家庭一樣，甚至家庭觀念很重。你是個很懂得輕重、很懂得自律的人，你希望凡事都在原來的軌道上進行。所以當你發現你喜歡的人是個女人時，你極力去克制自己的情感，因為你明白你要和她在一起将會面臨多大的家庭壓力。”

葉随表示默認。

“而我，我從小只有媽媽，我跟着她天南地北地走。她算是個藝術家，她的思想很自由，她也讓我的思想很自由。所以，即使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她也不會反對。所以，只要我和對方相愛，我們要在一起不會有太大阻力。”莫亦侬說得很肯定，但以後的事多生變故，又有誰能料到呢？

她頓了頓：“在這種情況下，你只有兩個選擇。”

葉随雙眸裏盛滿了惆悵：“我明白。”如果她不能勇敢地去面對家庭與社會的壓力，她和宋雨安遲早要散的。而現在，說實話，葉随沒有那種勇氣，甚至她是排斥的。

面對眼前的種種困難，現在這個年紀的葉随不能很好地去克服，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做。即使宋雨安多次安撫她，即使宋雨安承諾會解決問題，葉随仍是沒有信心。在家人、社會與愛情之間，她猶猶豫豫，做不出任何決定。她不願為了宋雨安而傷害家人，但同時，她也不願讓宋雨安失望受傷。

“所以，如果你沒有勇氣，記得那句話——長痛不如短痛。”莫亦侬想起剛才那兩個女生的話，如果葉随無法承受流言蜚語，那她就要趕在傷害造成前，讓葉随從中解脫出來。可她也明白，無論如何，葉随都會多多少少受些傷害。

青春裏都會有些傷感與遺憾，之前葉随不信，她以為她的生活會是平淡的，沒有多大的起伏也不會有多大的痛苦，可現在看來，也全非如此。光是一個宋雨安，就帶給她太多的意想不到了。

“我可以再多要一些時間去确認我是否有勇氣嗎？”或者說給她多一些時間去累積為了宋雨安為了她的愛情而勇敢的勇氣。

“付出的代價也許會很慘重。”

“我不介意。”葉随毫不猶豫地回答。她的确會擔心以後的事，她也曾責備自己為什麽那晚如此不理智，但她卻不曾後悔她和宋雨安在一起，她愛宋雨安——這是她非常确定的一件事。

“你真是很矛盾。”莫亦侬說。事到如今，她也無計可施。既然葉随如此堅持，那她作為朋友能做的就是在傷害來臨時，盡力去保護她。

葉随很柔弱，很讓人心疼，莫亦侬總是不自覺地想把她護在身後。或許宋雨安也是這麽想的。是啊，還有宋雨安，她或許不必過于擔心。

她摟着葉随單薄的肩：“很冷吧？”

葉随抿着嘴搖頭。

“對不起，剛才吓着你了。”莫亦侬道歉，“回去吧，不然容易着涼。”

“沒事。”其實把心裏的負面情緒說出來後，葉随倒是輕松多了。她決定先放下心中的負累，在平靜安穩的日子裏，好好地去享受她與宋雨安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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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随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進來。”

葉随開門進去後發現宋雨安也在，而且很要命的是宋雨安正蹲着身子，将耳朵貼在輔導員已經隆起的肚子上，葉随頓時愣住了。

“它在動……”宋雨安微笑着，一臉溫柔。

“很神奇是不是？裏面有個小生命。”輔導員的臉上掩不住的幸福，她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孕了，再過不久她就要停下學校裏的工作專心回家待産。

“真可愛。”宋雨安說。葉随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樣的表情。

“葉随……”輔導員認識她，和善地叫她。

葉随這才回過神：“劉老師，我是來送一些資料的。”

“葉随……”宋雨安站起身，沖着他笑。明明是那麽明媚的笑，在葉随看來卻帶了幾分暧昧。

“宋老師。”葉随彬彬有禮，沒有露出半分不該有的情緒。

宋雨安嘴角牽起幾分笑意，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坐下。

葉随不理會她，千萬不能遂了宋雨安不懷好意的心願。她将資料交給輔導員後就準備離去，可腳還沒來得及踏出門檻，宋雨安就叫住了她：“葉随，到我這裏來一下。”

葉随真是讨厭極了宋雨安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誰知道她溫柔的表面下到底藏着個什麽樣的鬼？不願歸不願，班主任發令，還是要聽的。

她走過去，由于辦公桌之間隔着擋板，宋雨安便肆無忌憚地使起壞來。她握住葉随的手，大拇指有意無意地在葉随的手背上輕輕畫着圈。

葉随一驚，宋雨安實在是太大膽了！手上傳來的酥癢感讓她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可宋雨安就是不松手。葉随惱怒地瞪着她，可宋雨安絲毫沒有覺悟的意思，她反而笑得更加開心。

眼看葉随的臉越來越紅，眼裏對自己的怨念也越來越深，為了防止小家夥到時鬧脾氣不理自己，宋雨安最終還是松了手。她把一張對折好的紙交給葉随：“麻煩替我轉交給班長。”

葉随拿了東西逃也似的就走了。宋雨安托着下巴望着她的背影，臉上都是幸福的笑意。

“她還真是個害羞的女孩子。”輔導員對宋雨安說。

“嗯。”宋雨安說，“的确很害羞。”尤其在床上。

葉随快步走了好久才讓自己發紅的臉色變回原來的顏色，她打開那張紙，只見上面寫着——周末我在家裏等你（記住不要傻傻地轉交給張成斌^^）。

看着最後那個微笑的符號和括號裏的話，葉随簡直對宋雨安無話可說。她是有多想在自己面前賣萌，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原來她還喜歡用顏文字？

作者有話要說：以後我盡量多更新~~這幾章在過渡期，會有些無聊

希望還在看的親不要霸王我，多多留言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