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分手

葉随從噩夢中驚醒，精神上的疲憊和頭上的冷汗讓她睜着呆滞的眼睛大口喘息着。好久她才逐漸平靜下來,慶幸剛才可怕的情景只是個夢。

“你醒了？”莫亦侬問。

葉随看了看時間,竟然已經到了6點。一個午覺睡得又累又長,冗長的夢境更是讓她難受。

“睡的時間太久了,亦侬,等會兒我們去吃晚飯吧。”葉随說。

“嗯。”莫亦侬應聲，她用餘光看了葉随一眼,大概又做噩夢了。

兩人面對面坐在一起,這個點正是吃飯的時間,周圍都是嘈雜的人聲與擁擠的人潮。

“商學院那個漂亮的女老師好像被學工辦主任叫去談話了。”

“漂亮的女老師？哪個？”

“就是那個和她們某個女生在交往的那位……學工辦主任找她八成沒好事。”

“……”

後面的話葉随沒聽下去,她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嗎？她扔下吃了一半的飯就準備向外沖去。

“随！”莫亦侬拉住她的手。

“亦侬，別管我。”葉随神色凝重,心裏的擔心與忐忑只有她自己知道。

莫亦侬無奈,最後還是松了手：“別沖動。”她看了看身邊那些人，不由感嘆，有些東西真是無孔不入。

葉随靠在宋雨安家門邊的牆上，她低垂着頭，不知道現在除了這樣等待宋雨安回來她還能做些什麽。

“葉随……”宋雨安顯得有些驚訝，她剛走過來就看見葉随在她家門口。

Advertisement

或許是等的太久了，葉随現在抱着膝蹲在地上，聽見宋雨安的聲音她擡起了頭。再也難掩心中的憂慮與委屈，她的眼中不争氣地泛起了淚，楚楚可憐的眼神讓宋雨安心疼。

“快起來。”宋雨安去扶她，她抱着葉随，手輕輕地在她背上撫着，柔聲安慰着，“怎麽來了也不提前和我打個招呼，一個人傻傻地在這裏等很久了吧？真讓人心疼。”

她話語裏濃濃的寵愛與疼惜讓葉随的心更為難受。為什麽要這樣折磨她們？

“我們先進去。”宋雨安說。

進了屋，葉随站在那裏。

“為什麽突然過來了？想我了？”宋雨安放下手中的包，準備去倒水。

她還是那樣好像什麽都沒發生的語氣，葉随的腦海裏卻不停地回蕩着在餐廳裏聽到的話。

“別站着，坐啊。”

葉随依舊沒挪地兒，她問：“學工辦主任是不是找你談話了？”

“你聽誰說的？”宋雨安手中拿着杯子，臉色卻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是或不是？”葉随堅持問。

“是又怎麽樣？”宋雨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葉随轉過身看着她：她對你說了什麽？”

“那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我不需要對你交待。”宋雨安說。

學工辦主任找她無非就是因為她和葉随的事。師生之間的同性戀愛她們算是學校裏的第一對，如今傳的沸沸揚揚，都快進校長書記耳朵裏去了。學工辦主任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輿論環境無論是對宋雨安個人，還是學校，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她決定找宋雨安好好談談。

葉随畢竟才大一，兩人如果繼續下去，她承受的壓力只會增加。若是被家長知道了，後果将會非常嚴重，宋雨安自身更是面臨着被辭退的危險。

學工辦主任一直覺得宋雨安是個很有潛力的年輕教師，若是因此而折了前途，實在可惜。但是說歸說，這也只是學工辦主任個人對宋雨安的意見和關心。至于接不接受，就取決于宋雨安自己了，畢竟感情這樣的事隸屬私人範疇。

“不，當然與我有關。”葉随無法認可宋雨安那樣的說法，而且學工辦主任一般都是負責學生工作，現在卻找上了宋雨安，“我們的事對你的影響是不是很嚴重？”

“不要胡亂臆測。”宋雨安急于扯開這個話題，她伸手去抱葉随，“就算我真的會被辭退，就算千萬人都指責我，我也不會和你分開的。”

葉随搖頭：“可是我做不到！”以她的個性根本做不到抛開一切壓力只為了與宋雨安在一起，“不能因為我而害了你。”

“你這是什麽話？”

“我們這樣好累，我快受不了了！”

宋雨安抱着她，試圖安撫她：“不要擔心，所有的事都由我來解決。”

“解決？你要怎麽解決？”葉随根本不信，“難道辭職嗎？”

“當然。只要我離開學校，只要我再不是這個學校的老師，只要我離開這裏……”對宋雨安而言，她本來的興趣就不在教師這個職業上。現在如果辭職，反倒是讓她輕松了。

“不，不可以！”葉随不敢相信宋雨安能以如此輕松的口吻說出這樣的話，因為她而讓宋雨安丢了工作，這是她無法想象的，“你不能這麽做。”

“我不這麽做，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宋雨安覺得自己辭職是最好的方法。

“我們……”接下來短短的幾個字如鲠在喉，葉随怎麽樣都說不出口。

宋雨安看她的表情如此痛苦，又想到了莫亦侬的話，她似乎也猜到了幾分。她很害怕，雙手小心翼翼地扶住葉随的肩，試探性地問：“我們……我們怎麽樣？”她雙眸鎖住低垂着頭卻已經滿臉淚水的葉随，“葉随，你說啊，我們該怎麽辦？把你想說的說出來。”

葉随無力地哭泣着，作為一個向來只求一己安生的普通女孩，她能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點。

“說啊！”宋雨安起伏着胸膛，內心對那兩個字的恐懼已經逐漸轉化為一種憤怒與恨意。

“我們分手吧。”葉随擡起頭與她對視，顫抖的嘴唇還是說出了那兩個字。

一種被抛棄的絕望感與怒意只讓宋雨安詭異地笑了，她放開葉随，整個人從未如此激動無措過，她現在的情緒已經算得上狂躁不安了。

“分手？你是覺得我們分手，然後我繼續做我的老師，然後一切留言就會煙消雲散了嗎？”宋雨安反問，“你以為我們再次見面你真的能不去想我們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你以為，你的生活還能恢複到我們沒有開始前的狀态嗎？你真的太天真了。”宋雨安搖頭。

“對不起。”葉随說。宋雨安說得很有道理，但她仍是想結束這段關系。至少他對心理會覺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葉随也自私，在更多時候，她仍是以自我的好過作為她做事的标準之一。

宋雨安顫抖着手，一指門：“你回去，葉随你回去！”她的聲音裏有壓抑不住的激動與躁亂。

“雨安……”

宋雨安陰沉着臉，拉着葉随就往門外走：“葉随，你聽好，我把你剛才的話當做是你一時腦子不清楚說的胡話。你現在就給我回去，等過幾天你徹底冷靜了，徹底想清楚了分手到底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結果，你再來找我。”

葉随只是哭，視線全被眼淚模糊了。她很想解釋，但又說不出任何話。

宋雨安将她推到門外，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門。

葉随雙手撐着門，泣不成聲。

門裏的宋雨安也好不了多少，她的背抵着門，并沒有哭，只是她所有的堅持與真心似乎都被葉随那句“我們分手吧”輕易擊碎。她最怕的不是別人的看法，也不是家人的反對，她最怕的是葉随的放棄。如今，她最怕的事終于發生了。

葉随怎麽可以這樣？難道她對自己、對她們之間的愛情，就沒有一絲留戀與不舍嗎？為什麽她可以如此輕易地就說出“分手”這樣的字眼？

從來沒有人像葉随這樣，能讓宋雨安去堅持去心疼這麽久；也沒有人像葉随那樣輕易地就将自己的真心撕成碎片，因為更多時候宋雨安都是以冷淡來僞裝保護自己的。只有在葉随面前，她才會不設防備地将自己完全展現給她，所以當葉随要傷害她時，她會被傷得更加體無完膚。

葉随在外面哭了很久，這并不是她想要的局面，但是她不知道還有什麽更好的方法去解決。宋雨安說要辭職，在葉随心裏，這都是她造成的。出于強烈的負罪感，她并不希望這樣。她現在心裏就是一團混亂，分手不對，不分手也不對。宋雨安讓她好好想清楚，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怎麽辦。

當她走在回學生公寓的路上時，時間也不早了，路上稀稀疏疏只有幾個晚歸的學生。走着走着，她聽到了争執聲。聲音有些熟悉，她下意識地看了看，發現是蔣峥智和兩個男同學。

三人扭打在一起，還各自謾罵着争論着。

“蔣峥智！”葉随見他嘴角已經被打得流血了，急忙想讓他們停下來，“別打了！住手！”

“葉随。”蔣峥智見到葉随很驚訝。

其他兩人看見了葉随都住了手，對蔣峥智說：“你小子下學期就要走了，為了個女的走之前還要和我們打架。腦子有病！”兩人看了看葉随，之後難以理解地甩下兩句話就走人了。

葉随走過去：“你還好嗎？”

蔣峥智擦了擦血：“好着呢。”

兩人一起走到花壇邊上坐下，葉随拿出紙巾讓他去擦嘴邊的血。

“沒想到這個時候還能碰上你。”蔣峥智笑笑。

“我也沒想到你這麽晚了還在這裏和人打架。”葉随眼裏還有未幹的淚，說話語氣并不似平常那樣平靜。

“不愉快就打架了。”蔣峥智臉上髒髒的，穿着簡單的T恤，典型的大男生形象。

葉随低頭看着自己纏在一起的手指：“是因為我才打架的吧？”

“才不是。”

“別騙我，我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無非就是那兩個男生說些自己和宋雨安的事惹蔣峥智不高興了。

蔣峥智嘆了口氣：“好吧。”那兩個男生是他的朋友，幾人本來高高興興在外面吃飯，可期間說到葉随和宋雨安的事，那種口氣态度的确惹怒了蔣峥智。

“你這樣的脾氣還去當兵，難道就不怕被人打死嗎？”

蔣峥智說：“這不一樣。葉随，你知道嗎？有些人即使不屬于自己，我也會拼勁全力去保護。你就是我心裏那個能讓我這樣做的人。”即使不會和自己在一起，可一旦別人說了傷害她的話，做了傷害她的事，自己還是會挺身而出盡力去保護她。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會……”

“行了，誰圖你這個？”蔣峥智望着夜空，“你就別說有的沒的了。等到下個學期，我就不在了，到時想要保護你也沒機會了。趁現在我還在的時候，能做一件是一件了。”

葉随沉默不語：“我和宋老師……”

“別和我說你們那些事，我在別人那裏聽得夠多了。”蔣峥智悶悶地說，“這種事我不支持也不反對，你喜歡她是你的事，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我對你的喜歡不會因為你和宋老師的關系而減少半分。”

葉随心中被他這番話觸動了。其實說實話，如果自己也喜歡這個男孩子，如果她沒有遇見宋雨安，她或許會和蔣峥智在一起。但是，事實并非如此。即使她和宋雨安最後勞燕分飛，但她仍不後悔與她相愛過。同樣的，就算她與宋雨安分手，她也不會和蔣峥智在一起。

“謝謝你一直以來這麽無條件地維護我。”

蔣峥智說：“那……能給個擁抱嗎？這學期快結束了，我們或許見面的次數不會太多了。我就只想要一個擁抱，就當做在入伍之前，你送我的禮物吧。”

葉随笑了笑，伸出手抱了抱蔣峥智高大的身體。

男孩身上的汗水味和嘴角的血漬，女孩被愛情浸濕的雙眸，還有初夏燦爛的星空，這一切都成了青春成長過程中難以磨滅的符號。

宋雨安迎着漫天星鬥，心神俱焚地望着不遠處那一幕，想起葉随的話，她只覺得心好痛。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小白的地雷。

這一階段估計還有兩章結束。其實宋老師這章最後沒有因此誤會什麽，最多心裏吃醋與傷心而已。

親們不要潛水啊！最難寫的時候需要動力讓我繼續日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