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争論

在葉随的記憶裏,自己的母親即使對她再嚴厲再氣憤，也從未打過自己耳光。所以她現在腦中一片空白,怎麽都不願相信母親對自己下了重手。只是,她左臉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感卻讓她不得不相信那一巴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這是你該說的話嗎？”葉媽媽的手還僵在那裏，而後因為葉随的那番話開始不住地顫抖起來，最後她倏地收攏掌心,以此來克制內心的情緒。

葉随被眼前的情況恍了神,目光呆滞,但眼中隐約泛起了千絲萬縷的情緒。

“你是女孩子，那位宋老師也是女的，何況你們曾經還是師生。葉随，你怎麽可以和她産生那種感情？！”在葉媽媽的世界裏，兩個女人相愛就是不可思議不可接受的，加上師生的關系，她對此更加難以理解。

葉随垂着眼，始終不願擡頭與母親對視，她害怕看到母親眼裏的失望還有她眼中的眼淚。她說：“如何産生的不重要，關鍵是我和她已經開始了。”

“那就馬上結束。”葉媽媽說得很堅決。對于這種事，她的看法就是懸崖勒馬，長痛不如短痛。

葉随笑了一下：“結束？媽，為什麽你可以把結束感情這種事說得這麽輕松？我和她從大學開始到現在的感情怎麽可能說斷就斷。”

“那要怎麽辦？你們這樣畸形的感情有必要繼續錯下去嗎？”

葉随搖頭，她不奢求父母能多支持她的愛情，但是當她聽到媽媽說她和宋雨安的感情是畸形時，心裏就像被狠狠地剜了一刀。深知辯解不過，這個時候多說只會引起母親更加大的反感，葉随放棄了勸服。

“無論怎麽樣，我和她是絕對不會因為你們任何人的反對而輕易放棄。媽，您也不用多費口舌來勸我，我的态度就擺在這裏。”曾經和宋雨安錯過四年，這次若是屈服，錯過的或許是一輩子。

對于她的“死不悔改”，葉媽媽又氣又無計可施，最後撂下一句話：“不答應和她結束，你就別出這個門了。我的态度也擺在這兒。”說完她收走了葉随的手機，還順道拔了房間裏的網線。

“媽，你不可以這樣！”葉随從小很聽話，偶爾做錯事也只是被教訓幾句，何曾被這樣變相軟禁？況且今時不同往日，若是真被軟禁了，她會因此耽誤很多事。

葉随母親聽了後只是冷笑：“我不可以這樣？！随，你有什麽資格來命令我，要我考慮你，那你和宋老師在一起的時候你又何嘗想過我的感受？你想過你這樣對得起你爸爸嗎？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兒喜歡上了女人，他不得被你氣死？”

“媽，你聽我說，爸爸他……”

葉随試圖解釋，可葉媽媽根本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反鎖上門就走了。

“開門！媽，你快開門！”葉随扳着門把手，但門被反鎖上了怎麽可能輕易地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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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葉随母親的臉色沒有好看到哪裏去，千忍萬忍終究沒忍住眼淚，她狠着心對葉随說：“這幾天你給我冷靜下來好好地想想自己究竟該怎麽做，想清楚了想對了才可以出去。”

葉随無力地背靠着門板，再怎麽讓她反思冷靜，她的答案都是一樣的。即使宋雨安還在生她的氣，到現在她也沒有聯系自己，可是兩個人架大大小小地吵了無數次，最後該和好還是和好，該繼續愛下去還是繼續愛下去。葉随和媽媽也已經攤牌，這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才是。她要堅守自己的愛情自己的幸福。

也不知道宋雨安回家了沒有，有沒有看到她留的紙條。葉随摘掉助聽器坐到床上，焦慮的心情溢于言表，她要想辦法出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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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吃，飯都要涼了。”宋朝臻看着被冷落在一邊一口都沒動過的飯菜，“雨安，你多少吃一點吧。”

宋雨安披散着長發斜靠在床頭，漂亮的眼睛裏還有晶瑩的淚意，她目無焦距，敷衍地回答：“我吃不下。”

“如果你還在為你爺爺的那件事而內疚的話，真的沒有必要。”宋朝臻說，“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是難過之後就該好起來才對。”

“……我該怎麽做？”這是宋雨安現在最為迷惘的。

“你一直難過下去，爺爺會活過來嗎？”

宋雨安望向他，然後搖頭。

“那我問你，你會因為這件事和葉随分手嗎？”

宋雨安毫不猶豫地就搖頭。

“記得爺爺走的時候對你說了什麽嗎？”

宋雨安的記憶倒退到那一天，她記得宋老爺子臨走前還牽着自己的手，念念不忘的應該就是家業。

“是宋家家業。”

宋朝臻搖頭，他牽住女兒的手：“不全是。他是擔心家業，可是他更擔心的是你。你是宋家的長孫女，他從你小時候就很疼你，那份疼愛遠遠超過雪安。所以當他看到那些照片時，他生氣他失望，也怕你因為和葉随的同□情而昏了頭腦。”

宋雨安眼眶熱熱的，想到爺爺對自己的疼愛，不禁潸然淚下。

“只是到了最後，在你面前，他對那些事仍是閉口不談。在看似他重視家業的背後，你有看到他對你的保護，對你的原諒嗎？”宋朝臻善于循循善誘講理，對于宋雨安這樣的人不能太直接。

“知道……”宋雨安泣不成聲，不停地點頭，心中有感爺爺的包容與遷就，“只是我……我讓他失望了……”

宋朝臻抱着她：“怎麽會呢？那時候你與葉随已經分開了，工作上做得很出色。爺爺為什麽要失望？我想，如果他能看見，更多的是心疼才是。沒有葉随在身邊，你不開心，你不快樂，這才是他所失望的。”

“當初你不該對我隐瞞的。”如果沒有隐瞞，她或許就不會這麽遺憾，至少對爺爺“認個錯”，寬寬他的心。

“我隐瞞你不僅因為我是你爺爺的兒子，更因為同時我也是一個父親，是你的父親。”既然宋老爺子無意在宋雨安面前戳穿真相，他身為父親更加應該保護當時失去愛情失去親人的女兒。

宋雨安從不知道在那段自己失落的過去背後，有這麽多的人小心翼翼地呵護着她無私地愛着她。

“爸爸……”宋雨安抱緊他——世界上最愛她的男人。

宋朝臻摸着她的頭發：“哭過了，情緒過去了我們就要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好……”

“那一會兒多少吃點東西，千萬要善待自己的身體。還有，什麽時候我可以見見葉随？你把她當寶貝一樣藏了這麽久，是時候可以帶回家了吧？”

宋雨安從他懷裏起來，想到葉随，想到她的耳朵，心裏又不受控制地擔憂起來。

“怎麽，”宋朝臻笑了笑，“你們吵架了？”見宋雨安蹙眉又面露難色的。

宋雨安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她最近回家了。”

“回家了呀，好說好說。等什麽時候你們都有空了再帶她回來也沒關系。”宋朝臻說得十分通情達理，“不過我想問的是，你們的事她父母知道嗎？”

說到這個問題，宋雨安更加頭痛：“應該還不知道。”

“那萬一知道了呢？你打算怎麽解決？”

“我……”父母那邊的問題一直是葉随擔心的，說到底之前她狠心與自己分手，很大的原因是在家庭壓力上。她要想與葉随一直走下去，必先要過的就是葉随母親那關。

宋朝臻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要是解決不了，記得找我。雖然你爸爸不是什麽事都能解決，但是至少要為女兒的幸福做些努力。當然，與此同時我也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些問題。”

宋雨安沒出聲，一心想着葉随的耳疾。

“記得吃飯，不要讓我和你媽擔心。”宋朝臻離開時又囑咐了幾句。

宋雨安看看時間，已經晚上9點了，葉随，你會想我嗎？她的目光落到相框裏，上面是小時候的她和爺爺在一起的合影。她伸出手摸了摸上面笑容慈祥的老人，眸光沉靜溫柔：“爺爺，她是我的幸福，你能理解我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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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随這兩天被母親軟禁在家，她聽着窗外海浪的聲音，內心的焦急感愈來愈強烈。

這時，她聽到門外有動靜，葉随急忙跑下床：“媽！媽！”

葉媽媽停下腳步：“你想清楚了？”

葉随想了想說：“媽，這件事我們之後再說可以嗎？現在我有更重要的話要對你說，你先放我出去好嗎？”

“我說過，除非你答應和宋雨安斷絕來往，否則你休想出門，我不會讓你去找她的。”

葉随說：“媽，我的右耳最近不對勁，我要去看醫生。”實在無奈，葉随現在只能用這樣的話來讓母親心軟放自己出去。

只可惜——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右耳出問題？我看是你的腦子出問題才是！”葉媽媽口不擇言，下意識地認為葉随是在唬她。

“媽！媽！”聽着腳步聲走遠，葉随很失望。可是她不能忍受自己再被這樣關在裏面。她打開窗子，望見的是遠處的海。

自從父親過世之後，母親就無心工作，最後搬到了之前父親翻新的海邊房子裏。而葉随還記得，她與宋雨安的初吻就發生在那片海灘上。

思及宋雨安，葉随內心愈發焦躁，被媽媽這樣關下去也不是個事，她要出去。

她低頭看了看那點高度，覺得人開始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