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臨行前（已修）

夜晚幽靜的寝殿外，小道延伸向遠處，兩邊叢花綻放，争先開豔。鄭祁雲站在湖邊，月光在湖面泛出粼粼波光，又映入他的眼中，漂亮的眉不似女人那般細長，卻比任何男人都要柔美，薄薄的唇因從未開心過的心情而抿着，神态憂郁，不禁令人心疼。

“雲妃一個人在此處吹風，可是在等皇上？”

一道平緩而低沉的聲音響起，鄭祁雲驚得回頭，發現晟言宵已經不知何時來到身後，稍比晟知陵成熟一些的輪廓，淡而有禮的笑在月下顯得更為突出，一切看上去如此和諧，但他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恕我唐突，雲妃似乎很怕我？”

鄭祁雲閃開他的視線，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過頭，随意看了看這湖上的美景，才道：“王爺誤會了，我本是在等皇上一起來欣賞夜景，可能皇上有事耽擱點時間，現下我也該回寝宮了，麻煩王爺見到皇上，請轉告一聲。”

說着他轉身打算離開，晟言宵笑道：“那恰好，雲妃不必走了，方才見皇上在批改奏折，似乎只有一點，想必他馬上便會到，還是在這等一下吧。”

聽見皇上真的要來，鄭祁雲眼底不可避免的閃過一絲慌亂，晟言宵并沒有錯過這細微的變化，繼續開口道：“還是說雲妃不希望皇上來？”

鄭祁雲蒼白的面容浮現出點點笑容，似聽見了有趣的笑話：“怎麽可能，皇上能來陪我當然高興。只是……若他來了見到我與王爺在這，恐怕不好，我想還是先去寝宮等着吧。”

說完他朝人點了點頭離去，晟言宵依舊站在那裏，看着他的背影。

※※※

“那個人可不好對付哦……”

回到寝宮的鄭祁雲不意外的聽見這句，說道：“我當然知道。”他面色有些為難：“他似乎看得出來我讨厭那個皇帝，為什麽同樣是皇室人差別卻那麽大？偏偏做了皇帝的居然是那個膽小好色的人。”

“直接殺了他好了。”

“不行，他是王爺，又是狗皇帝唯一的皇叔，他要是死了一定會引來重視，到時候可不是像死了幾個士兵那樣簡單了。”鄭祁雲有些頭痛，他是真的怕那個王爺，尤其是他的眼睛，看透一切。

“你就是不敢，忍耐了那個皇帝那麽久，不想承膝他人身下，我直接帶你殺出去就好了。當然，前提是你得喂飽我。”他笑起來，笑聲回蕩在鄭祁雲腦海中，如同來自魔鬼的誘惑，久揮不去。

“他來了……”最後一句話說完便沒了聲，鄭祁雲馬上聽見外面的腳步，還有一個令他無比厭惡的聲音。

“愛妃~”

晟知陵輕輕推開房門，淡黃色的龍袍緊緊貼附在他身上，面目俊毅，若不是那極不符合的笑容，一定皇威十足。

鄭祁雲微微垂着頭站在梳妝臺前，他立馬朝着那走去：“聽皇叔說愛妃在等朕？朕便迫不及待的來了……愛妃你在幹嘛？嗯？”

晟知陵一把摟住人，作勢要親過去，鄭祁雲皺了皺眉，忍不住擡手擋住他：“皇上每次都這麽急，怎麽就沒有一點情調呢？”

鄭祁雲側頭笑着，美到一種陰柔，水波一般的眼眸看着晟知陵，又似乎帶着一絲抱怨，晟知陵心都軟了，對美人他一向格外寬容和心疼。

他抓住鄭祁雲阻擋自己的伸來的手，把纖細的手握在手裏不停的揉着：“原來愛妃想要情調~的确是朕太心急了，但這也不能怪朕，誰讓愛妃這麽美，總是讓朕忍不住……”

說着，看着那張絕美的容顏上微微上翹的薄唇還是湊上前吻住，鄭祁雲再也遮掩不住眼底的厭惡，幾息後立馬推開人向床邊走去。

絲質柔軟的被褥覆蓋在上面，鄭祁雲坐下來，擡起眼看向晟知陵，對方毫不意外的随之而來，一邊伸手退了外袍，臉上帶着暧昧的笑容。

“皇上很想得到我嗎？”鄭祁雲此刻說話已經沒有刻意裝出來的笑容，但晟知陵哪裏注意得到這點，回了句“當然”手便繼續不安分的在人身上摸索。

“其實我非常惡心如女人一樣被人壓在身下。”鄭祁雲的眉頭皺得更加深，眼底的厭惡也毫不掩飾，然而晟知陵已經沒有心思回答他，心切的他直接忽略了眼前之人的話，認為對方是在玩着方才所說的“情調”。

鄭祁雲忍着他的輕薄，最後，看着他在準備脫去自己衣衫之時突然眼睛一閉，重重的壓下來。

見此，他一把推開倒在自己身上的晟知陵，站起來整理好衣物，對人的反應絲毫不感到驚訝。

皇帝依舊躺在床上，鄭祁雲甚至懶得管他，任由他這樣倒着，輕輕的哼出聲：“好色皇帝。”

晟知陵昏迷，他安心的坐在椅上，似乎早已習慣。窗外柔和的月光幾乎無法進來，房間除了點點昏暗的蠟燭光便再無其他，待一會後，不知又從何升起一道詭異的紅光，腦袋大小，看不清裏面是什麽東西，它漸漸的停在梳妝臺上，似乎也在看鄭祁雲。

“你不用休息了？”鄭祁雲對着那道光問。以往每次讓晟知陵昏迷，它都會進入沉睡，但現在他的力量好像越來越大了。

“只有我的力量變強了，才能幫助你啊。”它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輕笑道：“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待在這裏嗎？”

“絕不！”鄭祁雲立刻否認，然後想到晟言宵，那個令他害怕的人，他并不打算一輩子留在皇宮，等有機會他絕對離開，但這個人的出現，令他的想法提前了。

“你有什麽辦法嗎？讓我出宮。”

“這個……就要看你能準備多少人來喂我了……”聲音依舊笑着。

一提到殺人，鄭祁雲嘴角抽了抽，他看了看那道在鏡子前微微閃爍着的妖異的紅光，似乎正在想念人的味道而興奮着，這個永遠都不會感覺到滿足的惡魔。

※※※

夜空無雲，甚至連風也沒有，明明過兩天才到十五，今晚的月亮卻格外的圓，白的透亮，反而令周圍的無數繁星都黯然失色，線條刀刻般把月和天一分為二，宛如是被剜出來一樣，靜谧，妖冶。

月下石桌前，正有閑人為這不同尋常的一幕提筆，莫離擺上筆墨，或許這是每個畫師都會有的習慣，若看見自己喜歡的東西便會不由自主的想畫下來，留下它永遠的美好的一刻。

莫離亦是如此，微微低着頭神情專注，眼眸垂下，睫毛在月光下落處一片柔軟的密影。旁邊的人湊過來，有趣似得看看紙上的月，再比比天上，道：“真神奇……莫離，你從小會畫這些東西啊？”

莫離笑了笑，點頭：“嗯。因為師父只教我這個。”

漆墨愣了愣，只覺得他此刻笑着的模樣比天上的月亮還要動人，莫名的心漏了一拍，又想起那個愛扮年輕的老頭，下意識道：“為什麽？師父好像挺厲害的樣子，我們都是因為何蝶破壞了守護結界的陣型才能進去結界，他好像自己就有辦法，難不成這麽小氣……”

說到這裏，漆墨似乎真的覺得那是個小氣老頭，自己的徒弟還吝啬。

莫離一心二用，手上筆畫清晰，線路柔和，一邊與人講話，一邊道：“師父說我天生劣根，運勢不得安寧，作畫泛可修身養性，亦可補足這一缺陷。”

天生劣根？漆墨想着他溫和可親的模樣，又瞄了人幾眼，嘟囔：“哪裏劣了。”師父老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莫離作完最後一筆，拿開充當紙鎮的木塊，吹了吹，将畫遞給他随意道：“或許是指我體內的魔氣吧？”

他笑笑，并未糾纏這個問題：“我已經和這裏的總管說了，過幾天我們便出宮，東西我都收拾好了。”

漆墨聞言眼睛一亮，墨色的眸子底下閃着異樣的綠芒，然後用了一個簡單的小法術把墨汁弄幹，卷起來往房裏跑去。

“我也去收拾東西！”

漆墨興奮的跑進屋，他想想，有什麽東西要拿走？前天吃剩下的魚？算了不新鮮。

可在屋子裏翻來翻去，幾乎沒有可以帶走的，似乎也沒有什麽東西是他的。

突然他看見了床頭莫離放着的包袱，青藍色的布料，不是很大。他腦海靈光一現：“對啊，我可以看看莫離有什麽，自己再變出來不就行了！”

漆墨說完回頭看了看，門被他關上了，而莫離也沒有進來，于是他悄悄走到床邊，做賊一般解開包袱。

裏面的東西不多，只一套平時換洗的衣物，還有那支筆，加上一些小石頭，還有……一張白紙。

“咦？”他好奇的拿起來，白紙被小心的保存着，放在衣物之間以防弄壞。

展開只看了一眼，漆墨的臉紅了一下，目光卻緊緊的盯着畫——一只小黑貓幾乎只用兩腳站着，尾巴微直上翹，前爪揮舞着似乎想驅趕走圍着它的蜜蜂，又像是在玩耍……黑貓圓溜溜的眼睛很是清靈，露出的肚子看上去異常柔軟，總讓人有想摸了摸的沖動。

他抿着嘴看了許久，這不就是小爺自己麽！！！！

蜜蜂？他好像是有被蜜蜂蜇過，在那天尾随莫離去禦花園的時候。居然被莫離看見這麽出糗的一幕，漆墨盯着畫的眼睛轉了轉，又瞟了瞟門外，決定把這張畫自己收起來，然後拿出一張白紙墊在裏面，重新系好包袱。

“怎麽了？”莫離見人出來後神态有些不自然，莫名問道。

“啊，沒事……”漆墨左右望了望，以掩飾自己幹了虧心事。

“你今天心情很好啊。”雖然抿着嘴但還是看得出臉上的得意，莫離忍不住問道。

“因為終于要出宮了呀。”漆墨毫不臉紅的撒謊。

莫離揚了揚眉，他不知道這只貓原來很想出宮，笑道：“那麽，有想去的地方嗎？”

漆墨想了想，他修成人形後就想着來人間，誰知道碰上一個狼妖，偷了他手上的魔果，逃到皇宮來了，便道：“去哪裏都行，反正我一直待在魔山，哪裏都沒去過。”

“我跟着師父雲游四海，倒是哪裏都去過……”莫離看着他些許期待的臉龐，心想出宮後就去湖州，比較好玩。

說着，他皺了皺眉，看向皇宮深處。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晟言宵向來思慮頗重，他自然知道自己那個曾經的皇侄兒是如何的德行，現在成了皇上也未必好許多，所以很多事，只有他來操心了。

他并不相信妖魔之說，當第一眼看見鄭祁雲時他就覺得這個人有問題。

另外，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力量牽引着他，果然，在鄭祁雲的寝宮周圍，被發現了七具屍體。

這些人死的很怪異，但看服侍，全是些宮中的丫鬟下人們。

“是屬下失職！沒有及時發現這些屍體……屬下以為，這些失蹤的人都被……被……”

禁軍統領付興半跪在地一時說不出話，晟言宵掃了他一眼，替他接話道：“被妖怪給吃了？”

很明顯，晟言宵說對了，他就是這樣想的，付興低着頭，這個王爺并不相信妖怪他是知道的。

“去找皇上。”晟言宵也沒有多說，轉身便去了朝着鄭祁雲的寝殿走去，既然他有問題，那麽皇上待在他身邊就有危險。

現在正是皇上和雲妃休息的時間，王爺毅然闖入，卻沒有人敢攔，晟言宵跪在房外，朗聲道：“皇上，臣又急事啓奏。”

房內寂靜無聲，他再次提高聲量：“皇上，臣有急事啓奏。”

房內的鄭祁雲猛地站起來，望向門外，他怎麽來了？現在這個時候來會是什麽事？

鏡子前的紅光忽閃一下，似乎笑了，“別慌。”

鄭祁雲看了它一眼，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道：“皇上睡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此事有關皇上安危，茲事體大，還請雲妃把皇上叫醒。不然臣自己進去叫醒皇上也是一樣的。”

鄭祁雲心中又是一慌，語聲嚴厲起來：“放肆，本宮的寝殿怎能由外人進來。”

“雲妃是真覺得有失體面，還是有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

他繼續道：“若不答應，那臣便只好自己進來了。”晟言宵直接扒開一層層的珠簾走進去，可能是滅了燈的原因，裏面有些昏暗，他微微眯着眼，只見鄭祁勻輕輕扒開床幕。

細縫很小，只露出一條白皙柔軟的手臂，他看着那張蓋着兩個人的被褥，簾後的鄭祁雲這才慢慢露出頭來，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眼眸露出些許慵懶的神态，似乎對晟言宵直接闖進來的無禮舉動有些不滿。

“王爺究竟有何事？”

“皇上還未醒來麽？”晟言宵如沒有聽見他的話，反而一再問皇上醒來與否。

鄭祁雲咬了咬牙，但神色依舊不變道：“皇上他……累了……”

說出這句話似乎讓他有些難堪，晟言宵自然懂得這是什麽意思，看了看仍在簾後的人，最後笑道：“本王不打擾了，雲妃明早記得提醒皇上，周圍發現了幾具屍體，為了皇上的安危着想一定要多加防衛。”

說完，晟言宵轉身，正在床上的人松了口氣時，又被他突然的聲音緊張起來。

“這是什麽？”晟言宵猛地的感覺到鏡子前紅光一閃，但當他看去時又什麽都沒了。不得已走過去，只見梳妝臺上放着一塊掌心大小的玉石，呈血紅色，似乎很普通。

方才就是這個發出的紅光，他确信自己不會看錯，還沒等碰到，不知何時已從床上下來的鄭祁雲着急般搶過這塊玉石。

“不能碰他！”聲音甚至帶着慌張。

此時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衣着完好，根本不像是與人交歡後的樣子，手中緊緊捏着那塊玉石，以防備的姿态看着對方。

晟言宵沉吟的看了幾眼他整齊的着裝，然後在鄭祁雲略顯驚慌的眼中大步走向床，一把掀開簾子，果然，被子下的晟知陵同樣是衣着完好，但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他沉下臉來，轉身看着鄭祁雲，對方仍舊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晟言宵逼問道：“皇上根本不是睡着了，你進宮到底有何目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