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突如其來的告白
周二,中文學院。
就算是學院,也是要考試的,今天就是速成班的季末測驗了。張玉安把自己一個星期前就開始準備的試卷分發下去,希望大家都能學有所成。而今天也是分別的日子,張玉安經歷過不少這樣的離別,老師和學生總歸是要離別。
拓哉依舊坐在後排,一是因為自己的身高,二是因為離張玉安太近的話…估計很難集中精神了。
一拿到試卷,有人說:“太好啦,這題我昨晚複習啦。”有人則連連抱怨說和之前的習題完全是不同的概念,而拓哉是愁眉苦臉中。
“寫出你最喜歡的四個成語”“寫出日常打招呼的方式”這些都不難,而分數最多的那一題“寫出你最想用中文說的一段話”拓哉覺得自己得分無望了,因為語法一直是他的弱項,比如:“你吃飯了嗎?”他總說成:“吃飯了嗎你?”張玉安說這樣會顯得很沒有禮貌。
要用中文說出一大段話,無異于讓拓哉變成一個不懂禮貌的壞小子。
“大家也不必太苦惱了,要是題目不會可以空着,我希望大家都可以體會到中文的美好,而不是為了應付考試。”張玉安似乎是看到了拓哉咬着筆不動手的樣子。
拓哉聞言,略有些不服氣,提筆寫道:“我認識說中文的朋友,我所以很喜歡說,我希望朋友也喜歡我的。謝謝,很高興認識你們,我是寺田拓哉。”(翻譯一下:我喜歡說中文是因為我認識一個中國朋友,我希望我的朋友也喜歡我的母語。我是寺田拓哉,很高興認識你們,謝謝。)
恩恩,這麽寫應該對吧,拓哉滿意的點了點頭,旁邊偷瞄到他試卷的四眼學霸不禁偷笑。
五十分鐘的考試時間過去了,張玉安把試卷收上來,理好之後說道:“大家都辛苦啦,這兩個月大家有沒有收獲呢?希望大家不管是去旅行也好,工作也好,都愉快的使用中文這一門美好的語言,下課啦。”張玉安側頭笑笑,臺下同學不禁有些不舍的情緒,沒想到張老師在這個時候給了大家一個溫暖的笑容,讓人更加舍不得了好嗎!
“張老師,我下次再來報名你的課,我舍不得你啊!”前排某女生道。
“張老師,我們以後就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你啦。”某男生道。
“你們哪個不是還是要向張老師表白嗎?這都最後一節課了,怎麽還不見行動啊!”穿着黑西裝的男生說道。意外的和他安靜的外表不符合的愛起哄呢——張玉安內心暗道。
拓哉聽他這麽一說,竟然有些對號入座,明知道人家是不可能說的自己,他還是略微清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不安。
“我我我!張老師,撒浪嘿!”
“別搶別搶,張老師我也撒浪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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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們争先恐後的表白,張玉安只是笑而不語。
“好啦,以後想見面就來報名啰,大家時候不早啦,回家去吃媽媽做的飯吧。”張玉安說道。
下課鈴聲适時地響起,大家都只好收拾課本不舍的離開了教室。
拓哉收好包包穿上外套,邁着長腿就向講臺走去,一句“玉安哥!”還沒喊出口,就看到坐他前排的那個男生不知道在張玉安耳邊說了句什麽,張玉安點了點頭就和他一起朝外走了。
“張老師,我有件事想請教你,不知道你待會兒有沒有空?”那個男生說道。聲音倒是和拓哉有幾分相似。
“好啊,是還有什麽想問的題目嗎?一起去辦公室吧。”于是就是拓哉看到的那一幕。
那個叫趙再仁的男生和張玉安走在一起,眼神不住往張玉安的那邊瞄,張玉安被看的毛了,于是問道:“趙同學,你為什麽這樣看着我,我臉上沾上什麽了嗎?”
“是啊,老師,沾上粉筆灰了,就這邊,我幫你擦掉吧。”趙再仁擡手在張玉安的右臉摸了一下,而那裏本來就什麽都沒有。
趙再仁的手冰涼的徹骨,張玉安不安的閃避了一下,總覺得哪裏不對的樣子。
“看,擦掉了,老師,我不想去辦公室,因為這個問題有點私人,我們去那個轉角說吧。”趙再仁指了指教學樓鏡頭的那個樓梯間轉角,由于鄰着倉庫,很少有人從那裏經過。
“私人問題嗎?那好吧。”因為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學生,張玉安也沒的多想,就答應了。
張玉安把教案放回辦公室之後,就跟趙再仁去了那個轉角,而拓哉看在眼裏,總覺得張玉安和這個趙再仁之間有點暧昧。玉安哥的臉…連我都沒有碰過!
生氣的拓哉決定跟過去,看看兩個人到底要去哪裏,這時候與張玉安同行的趙再仁突然回頭,正好撞上拓哉疑惑的眼神。他卻白了拓哉一眼,眼神裏有說不盡的冷冽。
玉安哥!你什麽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個看上去就是壞人的家夥!
“趙同學,現在可以說了嗎?”張玉安看了眼手表,再不回去就要錯過拓哉參與的MV首播了。沒錯,就是孝琳的那一只MV。
趙再仁察覺出張玉安的不耐煩,倒也不急躁,不急不緩的說道:“張老師,這件事是很我想了很久才決定要說的事。”
“你說吧……”張玉安有些疑惑,印象中自己和趙再仁并沒有過多往來,就是他經常單獨來問自己一些題目而已,能有什麽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說呢?
“張老師!不不不,張玉安!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我知道你也許會覺得我惡心,但是我不想騙自己的心。”趙再仁幾乎是低吼着說出來的,而他對上的是張玉安無措的眼神。
“喜歡我嗎?你不會也像是那些女生,想跟我開玩笑吧。”
趙再仁搖頭,起碼張玉安沒有直接罵他是個變态,這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
“我是真的喜歡老師,我并不像那些女生,在你上節目之後才嚷嚷着說喜歡你。在很久以前,我讀高中的時候,我來過這個學院,那時候老師教的是補習班,老師你還記得嗎?”趙再仁眼裏有些模糊,張玉安懷疑他大概是要哭了,然而如果一個人是和你開玩笑,大概是不會把自己先說哭的。
“趙同學,老師相信你的心意。但是…老師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張玉安對上趙再仁誠懇的眼睛說道。
“喜歡的人!是上次網絡上說的洪美女嗎?”趙再仁問。
“不是,老師喜歡的人,不算漂亮,但是眼睛算是很好看吧。老師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老師只能對你說抱歉。”張玉安說。
趙再仁只是有些顫抖,他低下頭不再看張玉安。
“我知道了,如果老師以後能和那個人幸福的話,希望老師可以讓我來祝福你們。”趙再仁向張玉安鞠了一躬,便走了,以後在他心裏張玉安只要是老師就好了。
張玉安站在原地失神,他又想到拓哉笑意盈盈的樣子,他欽佩趙再仁告白的勇氣。
趙再仁出來的時候,明顯是沒想到拓哉會在牆後面偷聽,當他擡頭看到拓哉那雙眉眼的時候,像是明白了什麽,搖了搖頭走得更快了。
而此時拓哉內心只回蕩着張玉安的那句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算漂亮,但是眼睛算是很好看吧……”原來玉安哥,早就有了喜歡的人。原來,告不告白都只能是‘朋友’。
那個人,一定很優秀,很善解人意,她大概還有一頭美麗的長發,像玉安哥說的理想型那樣孝順、善良、會給他生三個孩子……
而我呢?我只是個膽小的家夥啊。
作者有話要說:
拓哉還是不明白啊,張玉安喜歡的是……
番外二·江戶時代
“哥,你相信前世嗎?”拓哉問張玉安。
“我比較相信科學…怎麽突然這麽問?”
“因為昨天我做了一個夢。”
“什麽樣的夢?說來聽聽。”
于是拓哉娓娓道來。
那好像是江戶時代。
說書先生每日都在鬧市裏擺攤說書,他有一張桃木桌子、一把普通椅子,和清脆洪亮的嗓子。
街坊只知道他姓張,從很遠的地方來。
聽他說書的有各種人,小孩、老翁、富甲、窮叟,都能從他這裏聽故事。
這一天說書先生說完故事,衆聽客都散去,有一位叫寺田拓哉的公子似乎意猶未盡,還未離去。
公子穿着面白裏紅柔軟服帖的直衣,十分華美。腰間墜和田玉打磨的祥雲玉佩,綴以深紫色流蘇,行步間猶若雲間皎月,配以他溫和的笑容,讓人頗有若沐春風之感。
他言:“先生說的可是那聊齋志中的故事?”
說書先生聽罷點頭道:“公子說的不錯,正是那聊齋志中聶小倩與寧采臣的故事。”
“人鬼本殊途,先生認為逆天而行,如何?”公子在攤前駐足。
“凡六界生靈,都逃不過一個情字。對或錯都不能定義這個情。”
“想必先生也是曾為情所困?”
“這倒不曾,書中大多都是如此寫,我也就如此悟了。”
“先生說話,倒是有趣。改日還請過府一敘,寺田讀書也是一人讀,如有先生探讨,定能有新的理解。”
“公子擡舉,在下不過一說書先生,談不上和公子探讨。”
“大膽!寺田少爺的命令,你也要違抗嗎!”仆從道。
旁的攤販聽了,趕緊議論起來:“是啊是啊,那可是寺田大名家的二公子喲!”
“莫要吒言!張先生是我邀請的客人。先生願來我便歡迎,先生若不願,自是我與先生無緣,不必強求。”
“我預備收拾攤子,公子請自便。”
寺田公子離去,說書先生将桌椅和旗招收好,寄存到對面的客棧裏。
西市裏幾紋銅錢買了兩片豆腐和幾把青菜,便做今日晚餐。東市裏掏出今日所賺銀幣買了一套心許已久的《廣聞異談》會心一笑。
說書先生還是像年少求學時一樣愛書。
過了幾日,說書先生說完‘聶小倩與寧采臣’最後一回時,寺田公子又來了。這一次不見了随從,只見他手裏的兩冊書。
“《三國》和《水浒》。”書放到了說書先生的桃木桌上。
“這是……你為何送我中土的書?”說書先生翻開了幾頁。
“先生本來自中土,是也不是?”
“你從何而知?”
“先生姓張,張氏一族受文字獄牽連,被逐出中土。”
“僅此而已?”
“且先生說的故事,大多源自中土人著作的小說。在下有幸,讀過些譯本。”
“原來如此,公子聰慧過人,甚是有心,這書我便收下。”漢字還你你也看不懂,只能讓書積了灰塵。
“先生喜歡便好,我府上還有更多的好書,先生若願意來,随時歡迎。”
“每日有客人待我‘下回分解’,靠這行吃飯,不敢怠慢了聽客們。”
“先生敬業如此,拓哉佩服。”
原來公子的名字是拓哉。
“玉安也多謝公子的厚愛,閑時早些收攤,定來叨擾。”
原來先生的名字是玉安。
“如此甚好。”
寺田離去,張玉安拿起《三國》看了許久,多年未讀漢字,日落時分方才想起收攤之事。
“然後呢?”張玉安問拓哉。
“然後我就被經紀人大哥的連環call叫醒啦。”
“聽上去倒是很逼真,江戶時代嗎?…你是說那是我們的前世?”
“确實很像我們啊……”
“但是哥向來不愛看書,你知道我喜歡數學和物理,我的理科比較厲害。前世怎麽會是說書先生呢?而且為什麽你還是個富二代?”
“要是今晚能再夢到就好了。”
“為什麽睡在我身邊卻想夢到另一個我?”
“哥…你連‘自己’的醋都要吃嗎?嘿嘿嘿。”
“沒有!”
“明明就有嘛。我只是覺得,說不定我們的緣分是前生注定呢。光是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這件事,就是比中彩券還要幸運的事。”
“你說的沒錯,拓哉要是哪一天不喜歡我了,我也想做夢去看看前生。”
“哥,那是不可能的。寺田拓哉永遠喜歡張玉安。”
“那你要和我約定三生三世嗎?”
“這我倒不能保證。”
“你小子啊,少看點電視劇吧。”
這天晚上,張玉安夢到他是一個說書先生,拓哉是一個大名家的二公子。
說書先生與公子對坐,時而飲茶、談笑、賞花;時而閱卷、賦詩、聽曲。音容笑貌似曾相熟,只是記不起這熟悉感從何而來,他只随着說書先生的口,問那公子:“君願約三世,不改初遇心?”
公子笑答:“未敢許三生,只慕眼前人。”
——兩個人夢到相同的事,若非預言即是過往,而這大概就是前生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注:
大名:日本古時統領某一個領地的地主之意。
真的卡住了,而這篇番外是在下無處安放的腦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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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