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揭露

“……會有那樣狀況外的情緒，大概是因為彼方是朋友或戀人，因身份不同而産生的區別。”瑪哈特點了一杯黑咖啡，但是絲毫沒動，坐下不久就開始絮絮訴說先前的事，“當時我是這麽回答的。”

城之內剛開始還會用‘啊，哦’等音來敷衍作答，後來只是抵着腦袋看着桌面，呈現一種回避的姿态。

瑪哈特嘆了口氣，問題遠比他想象的嚴重得多。

剛開始法老王說有喜歡的對象他也沒當一回事，在現世的事情結束之前，能有個人陪在他身邊疏解壓力也是好事——畢竟以法老王這樣的身份，收幾個男寵再普通不過了。

可如果愛戀的對象是眼前這個男孩，大概就難以再用‘普通’這個詞來形容了。

作為靈體存在的瑪哈特很可能是唯一一個對所有事情都保有記憶的人，武藤游戲、城之內克也這類名字在法老王心中的份量無需質疑，這本來是能使他心中堅定的根本，可現在這種情況，這樣仿若執念一般深刻的感情反倒成了難以掙脫的桎梏。

他反複思考眼前的狀況，最終把城之內歸納為可以信任的人，遲疑的道，“現在有一些事情非說不可，城之內先生，願意聽下去嗎。”

不由專心起來，城之內把瑪哈特的話反複想了兩遍才聽懂，托他難得肯仔細思考別人說話的福，依稀猜到對方即将要說的事非常重要。

城之內道，“別賣關子了大叔，我猜你說的事肯定跟你們法老王有關吧。放心放心！亞圖姆的事就是我的事，說出來吧，說不定還能幫上忙。”

這家夥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他毫無芥蒂的樣子令瑪哈特略略放心，思索着千頭萬緒該從何處說起，畢竟這是長久時間積累下的結果，三言兩語難以說清。

“起因是法老王游蕩三千年的靈魂……”

從這個世界誕生開始，便分陰陽兩面。

暗和光，本來并不是泾渭分明，曾有一度光明和黑暗共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後來的人們把那個時期叫做：混沌。

混沌時期寸草不生，世界幹淨如白紙，荒涼如沙丘。

天空就是地面，地面就是天空，上下颠倒，陰陽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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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以後，如今的生态初露萌芽，霧氣在地面叫霧，升到天空就叫做雲。

雨從天空落下來形成了水，水彙聚一團叫做湖，而百湖交錯稱為海。

光明留在人間，而黑暗，歸屬冥界，

“聽你說的挺玄……可是這和亞圖姆有什麽關系。”

“在這樣的生态下，這個星球出現的了生物，天空的鳥，水裏的魚，和陸地上的人。人生存在這個片大陸上，逐漸産生一種超越一切物種得天獨厚的優越，那就是：智慧。因為有了智慧，便分有善惡，善念潤澤大地，惡念卻污染自身和殘害他人。”想了想，瑪哈特補充道，“精靈界和冥界都是在人類成熟之後形成的，人類的想象力造就了精靈，而死後的人類歸屬冥界。”

城之內若有所思，“照你的論調，有善念的話應該也有惡念吧？惡念……惡念 ……”他喃喃自語，“惡念可以凝聚成黑暗……”苦惱的搔搔頭發，幹笑道，“真是的，我怎麽想起達姿了，太糟糕了。”

瑪哈特詫異的揚眉，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找到了重點，嘆了口氣道，“實際上你的感覺沒錯，這件事，的确和他有關。”

發現對方理解能力較好，他也放棄一開始長篇大論的打算，簡而又簡的把事情敘述一遍。

城之內聽完整個人都不好了，在瑪哈特擔憂的目光下呆了半晌，終于喃喃自語了句，“要不是你是黑魔導我簡直都懷疑自己的耳朵……”

上課時間快到了，但是城之內一點回去的打算都沒有，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站起來一拍桌子，“那我們還在這裏幹坐什麽，得快點去把亞圖姆那家夥找回來啊。”

瑪哈特反問，“你知道他在哪？”

“鬼才知道！”

“那你要去哪裏找他。”

城之內不耐，“就是不知道才要找啊，哪裏來的這麽些廢話，快點……”他頓了頓道，“你不是他的神官嗎？不能用法術找到他嗎？”

瑪哈特道，“法老王是暮日之神，我能力在他面前毫無用處。”

城之內皺緊眉頭，“……真是煩死了。”

他舒了一口氣，腦中他的模樣仍然是那個自信從容的亞圖姆，根本無法想象這樣的人可能會被黑暗吃掉。

別開玩笑了。

他搖了搖頭，忽而璀然一笑，堅定的道，“那我先走了。放心吧，我會找到他的。”

瑪哈特懷疑他究竟是從哪裏來的自信。

黑魔導那個話痨說的太多了。

什麽黑暗力量的封印者，在冥界已經三千年的。

蘊含黑暗力量的七個破銅爛鐵不是已經被埋到深淵了嗎？而且亞圖姆三千多年的時間是在千年積木中度過的，跟冥界有什麽關系。

城之內咬牙奔跑，汗水一點點從額頭滲了出來，流淌在肌膚之上。

時間逐漸流逝，而亞圖姆還是沒有蹤跡。心髒不堪重負的激烈跳動，耳邊嗡嗡直響，依稀還是缭繞不肯離去黑魔導的聲音。

【自有善惡開始，因果循環初成。法老王大人承暮日神之名驅逐黑暗，在金字塔中止步三千年，在這三千年中，冥界因無主而混亂不堪，放眼望去一片荒涼，正如天地之始，唯有争鬥而已。是以，在法老王大人回到冥界之後，無奈之下找尋辦法令自己回到三千年前的冥界，在一切都還可以控制的時候加以督導，以神之名統領至今。】

回到三千年前統治冥界……

就像在聽神話故事一樣。

幾個小時過去，太陽搖搖欲墜的挂在天空，好像随時都可能降落。

城之內用袖口擦掉臉上的汗水，撐着膝蓋喘着粗氣。

【但是有一件事卻在意料之外。法老王以自己三千年的靈魂把亞特蘭提斯之王虛弱的黑暗封印在體內，在當時這是無可選擇的舉動，如果不盡快消滅他的話，世間會陷入一片汪洋——實際上法老王能回到三千年前這股力量也幫了大忙。為了拯救瀕臨毀滅的冥界和被牽連的現世，法老王以繼承的七神器的力量加上體內的黑暗力量為媒介，使用禁術使時光回溯，把自己送到三千年前。可不曾想，借此機會，那股力量和七神器的黑暗力量竟然在他體內融合了，成了法老王無法駕馭的，如同猛獸般的存在。】

亞圖姆這個欠揍的家夥，吃什麽不好非得把那些髒東西吞到肚子裏。

世界上游戲這麽多玩什麽不好非得玩穿越！這下玩脫了吧！要是失控的時候看你怎麽收場！

【法老王以意志力壓制着他，平日渾然不覺，可冥界就是黑暗的原始，長久的留在那裏法老王唯恐失控，就用自身力量造就一個可觀測的基石。若自己一如既往，吊墜就呈現藍色，若是心中已經被黑暗所侵占，吊墜也會被污染，當吊墜中黑色占了上風的時候，法老王避免出現意外情況，大多會來到人間，待心中黑暗平息再回到冥界。三千年來，一向如此。】

混蛋……

原以為他們才分開四年而已，沒想到亞圖姆已經又一個人經歷了一場三千年。

【留在人間的時間因狀況不同而定，有時候一兩個月就好了，又時候留個三年四年也是有的。這次……卻發生了些意外。】

好累……

走不動了……

太陽幾乎全部落下，城之內緩慢的停下腳步，急躁的情緒堆積在胸口無法發洩，艱澀的令人鼻酸。

【這次法老王壓制心中的黑暗意外迅速，可今天早上在他問我話的時候我發現，吊墜中的藍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黑線纏繞。我無法放心，出來找他的時候正好遇見了你。城之內先生。】

城之內目光發直的看着路邊，忽然發現有一輛摩托停在那裏。

迅速用目光搜索一圈，最後定睛在一間漢堡店裏。

正在吃晚飯的某學長被城之內勒索鑰匙的強盜行徑弄懵，直到人把自己的摩托騎走後還回不了神。

油擋迅速提高，馬達的轟隆聲響徹周身，終于沖淡了不知在耳邊回放了多少遍的馬哈特的話。

【法老王大人非常看重城之內先生，作為神的奴仆瑪哈特說出這些是逾越了，希望城之內先生日後若能見到法老王的話務必謹慎。】

【惡劣的情緒是孕育黑暗的溫床，助他滋長的根本，如果可以，望法老王心态永遠健康。】

【否則後果将非常嚴重。】

什麽屁話！

誰管他嚴重不嚴重！

城之內咬着唇內的軟肉，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冷靜的要命，清醒的知道自己将要做什麽事——找到亞圖姆，照着他的臉來上一拳。

光是想想就夠神清氣爽。

風從耳邊呼嘯吹過，城之內隔着頭盔的護目鏡掃視視線所能及的地方，連偏僻的小路都沒放過。

就這麽找了半晌，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騎在車上根本什麽都聽不清，周圍人的聲音亂七八糟的像一群蟋蟀在叽叽喳喳的叫，這種情況下，哪怕亞圖姆就在附近說話他也會完全不知情吧。

此時天已經快要完全黑了，幾絲要落不落的金線遺留在夕陽位置，像正在經歷一頓将死時的晚宴，溫柔卻冷酷。

煩躁的降下車速，城之內想知道瑪哈特那邊進行的怎麽樣，要打電話的時候才想起來沒留電話號，怒火沖沖的踹了摩托車一腳，踹完馬上想起這不是自己東西，心中一驚，顫顫低頭湊近看了看，發現沒壞才放下了心。

亞圖姆這混賬究竟跑哪去了呢……

他閉上眼睛感覺一下，希望能找到游戲口中的那種心靈相通的感覺。

感覺一下……感覺一下……

城之內像個神經病一樣在大街上歪着身一只腳撐着摩托不倒，閉着眼睛像吸收日月精華那樣揚起下巴。

幸虧這個時間人們都回到家裏，兩家之間的馬路上沒有什麽人，給他剩了點面子。

他感覺了半天，咻地回頭瞪住一面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