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旦有了牽絆就有了弱點，出院那天李思羽讓我去他那裏，說我現在雖然可以出院了，但還是得靜養。有他照顧我，他會放心一些。曲靖在站一旁看着我，我猶豫着，他對我說“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會陪着你的，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陪着你。”

李思羽聽着他的話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轉過頭來看看我說“我也去，你們都去了，我怎麽可以不去。”

“你不能去，你去了學校那邊怎麽辦？我們有傷，到時候有理由，你這樣冒冒然不去，上次已經被記過了，這次你想直接被開除嗎？”曲靖說。

“是啊，你就別去了，我們很快就會回來了，他只是陪我回趟鄉下，很快就會回來的，放心吧。”我看他有些猶豫，接着曲靖的話說。

“好，我可以不去，但你必須每天跟我打電話彙報情況，不準再出任何狀況了。”李思羽指着我說。

“……好，我知道了。”

說完曲靖就在路邊攔了輛車直奔着車站，我從在後座上，透過車窗往後看，李思羽一直站在那裏，當車開過轉角的時候他的身影才從我眼前消失。莫名的覺得有些失落，感覺像是要分別好幾個世紀一樣。

曲靖坐在我身旁，牽過我的手緊緊的握着，放到他的懷裏，擡頭他正笑着，看着我的眼神中說不出的溫柔。當我坐在回家的班車上，看着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我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我想立馬回到家，我想見到奶奶最後一面，可又覺得沒有臉去見她，我現在這個樣子早就已經不是他那個聽話又乖巧的外孫了。

從高速上下來以後路開始變得颠簸，第一次坐車讓他想吐，臉色瞬間開始變得有些蒼白。胃裏有種翻江倒海的感覺，曲靖跟售票員要了幾個袋，本以為我會吞得一塌糊塗，可只是感覺到一陣幹嘔。什麽也吐不出來，那種感覺特別難受，忽然體會到為什麽奶奶不喜歡坐車了，那種感覺真的太痛苦了。

快到鎮裏的時候路終于不再那樣颠簸了，我已經被弄得精疲力竭了，靠在曲靖的肩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當他叫醒我的時候已經到了，售票員一直在催促着我們趕快下去。

看着車開遠我的頭還有些暈暈的，我問曲靖他是怎麽知道要在這裏下車的，他說他一路上一直在提醒售票員到了叫他，售票員都已經被他叫得煩了，所以剛剛才會一直催促我們下車。

笑着說他傻，他卻笑笑什麽也沒說。

到鄉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看着鄉下滿眼的綠色風光忽然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群孩子在山間田野裏胡鬧，回家的時候都已經看不出衣服原本的樣子，上面全是灰和泥土，然後家長就會一陣罵。但第二天又會重複做同樣的事情，這樣周而複始一直伴随着整個童年。

那個時候的快樂真的很簡單，每天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和村裏的孩子們去山溝或坡上去玩，等天黑了再回去吃飯。然而天真的日子卻随着年齡的成長漸漸遠去，曲靖陪着我往前走。這幾年村裏的退耕還林做很好，到處都是綠油油的，花植和觀賞樹到處都是。

快到我家院子的時候我停了下來，曲靖站在旁邊看着我，良久拉起了我的手說“不要怕，有我呢，不管發生什麽我都在這裏。進去吧。”

突然覺得腳上像注了鉛一樣舉步維艱，猶記得小時候信誓旦旦的跟奶奶說，等我以後掙錢了就把她接到城裏住去，讓她沒事的時候就學着像那些沒事兒的老太太們，沒事就在一起打牌。可如今她卻這樣不聲不響的離我而去，而我卻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現在只能看着她冰冷的遺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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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靖陪着我走到堂屋，看着屋子正中間放着的遺體，什麽都來不及想直直的往遺體旁跪了下去。曲靖準備來拉我卻又停了下來，我不知道是因為沒有人注意到他還是來的是來者都是客，曲靖去給她上了柱香。他又幫我點了一柱我卻沒接，他說人已經去了，你去上柱香她才會知道你回來了。

我擡起頭看着他，接過他手裏的香，還沒來得及磕頭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看着她此刻的遺容心裏變得更痛了。此刻的她已經看不到我了，安詳的躺在那裏，整個人都已經縮了水，臉上都微微的有些變形了。

跪下去我就沒再起來，我就這麽跪着，看着她的遺體眼淚不停的往下流，她曾經的樣子一幅幅在我的腦海裏浮現。曲靖一直就站在我身邊一步也不曾離開，不管誰來拉我起來我都不起來，我知道我來晚了如果我不多跪會兒，她會怪我的所以我要跪得比別人都久不然我會更恨自己。

我爸把我起來，我一下就把他的手給甩開，他看着我他有些生氣我看着他更生氣。氣他為什麽不告訴我奶奶去世的消息，他為什麽要瞞着我？一切的一切都讓我不能理解。

然後我的行為成功的激怒了他，他看着我生氣的說“你起來！你這樣一直跪着她就可以活過了？”

“我的事不要你管，你連這種事都瞞着我，要不是我從別人口中聽到，你是不是還要瞞我一輩子？”我能感覺到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爸爸微微一怔，我媽聽到這句話也跟着哭了。

我爸不再說話，轉身離開，曲靖跟我說了半天我才被他扶了起來，可能是因為跪的時間太久腿有些麻站不穩，要不是曲靖扶着我可能就直接摔到地上去了。

擡頭去看他的時候，卻在門外看到了顧砂明。原來他也知道了，他說的有事其實就是回來參加奶奶的葬禮。

他扶着我到奶奶曾經睡過的床邊坐下，此時的房間只剩我和曲靖。我們倆都沒說話，房間裏安靜得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外邊的天已經漸漸的黑了下來房間裏黑壓壓的一片。

吃飯的時候誰都沒有來叫我，我把曲靖趕出去吃飯了，他不去我就自己扇自己，他看不下去了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過了很久我媽端着一碗飯進來，走到我面前将飯放到了床邊的櫃子上。

她坐在我的身邊說“我知道你舍不得，可她已經走了，難道你想她在天上看到你這樣子嗎？這樣她會不高興的，難道你不想讓她安息嗎？”

聽着她的話我的心就像是被插了把刀一樣，痛得流血卻叫不出聲。擡起頭看着我媽卻不知道要說什麽，明知道她這話是在哄我可我卻真的相信了，如果真的可以我寧願堅強些，那她在天上就會過得很開心。

“先把飯吃了吧，這樣下去對身體不好。我知道你在生我和你爸的氣，氣我們當時沒有告訴你。奶奶的性子你也知道，她讓我們不要告訴你，說這樣會打擾你學習。我跟你爸……”說到後面她又哭了。

看着她哭我也不忍心，我知道她的心裏一直都想讓我好好學習，等到以後找個好工作。我爸當年的事情一直以來都是她心裏的芥蒂，雖然她什麽都沒說但我都知道。

我攬過我媽的背輕輕撫着，端起飯碗将那碗飯一口氣全都吃光了。既然奶奶要我好好的生活，那我就不辜負她的期望，至少現在不會。

晚上的時候曲靖陪着我坐在院子裏，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繁星，小時候我每次回老家過暑假的時候我和奶奶都會一起坐在院子裏乘涼。

我在涼椅上恣意的躺着，奶奶坐在我旁邊手裏拿着蒲扇給我扇着，因為她給我扇着所以我基本上不會被咬，可是她卻被叮得渾身是包。不一會兒的我就會睡着，當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床上了，我知道一定是我睡着了以後她将我抱回屋的。而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深秋的空氣有些潮濕，晚上院子裏的蚊蟲已經沒那麽，只是偶爾會被蚊子叮一下。

小時候回老家最高興的事就是能和她一起睡，因為在她的房間裏總是會有糖吃，以前爺爺在的時候這是爺爺的嗜好，可當爺爺走了以後這就成了她的習慣了。

看着天上的星星我想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一起了吧，他們的感情那麽好，爺爺肯定已經把奶奶接到天上去了。

晚上守靈的時候我坐在旁邊看着她的遺體，腦子裏全都是以前她在時的畫面。我極力的控制着我的情緒，我不想再哭了她從小就跟我說要做一個堅強的人，那麽就不能動不動就哭至少這個時候不能。

曲靖陪着我一直守到天亮，我有些好奇為什麽他們都不問曲靖為什麽會在這裏，甚至都沒問他是誰。顧砂明看到他跟我一起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一點詫異，下午的時候還把他叫到一旁說了些什麽。

天快亮的時候我媽讓我跟曲靖去休息，說後天就要上山了，讓我這兩天先好好的休息，別到時候身體受不了。我起向回屋，曲靖跟在我身後，這兩天我已經習慣了他跟在我身邊的日子。我做什麽他都陪着我，每天睡覺的時候他都會摟着我睡，而我沒有表現出一點抵抗。

每次我媽來叫我們的時候看到他摟着我，只是說都這麽大了還跟個小孩子睡覺一樣，非要抱着點東西才能睡。而每天早上最尴尬的事莫過于每天早上的“欲望”，不僅僅是我，他也一樣。只是他什麽都沒說，我也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時間久了就已經習慣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