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不可思議的真相

那樁街頭兇殺案發生後的第五日清晨,費利從自家的床上醒來。

清晨的微光透過金黃色的窗簾,絲絲縷縷落在費利的床頭。那光芒溫柔,華麗,無與倫比的浪漫。

睜開眼,費利的意識恍惚了一會,他眯起眼睛,手背抵在額頭上。

不想起床,甚至不想動一動,費利翻了個身,用薄薄的被子罩住頭,雙腳蜷縮着□□在外面。

案子已經結了,三年前的秘密也已經解開。可費利還是放不下他心中的那個猜測,哪怕那僅僅是一個可笑的猜測。

但只要他一想到孫立傑的母親和張遠的父母,那種仿佛被紮了根刺的酸痛感就傳遍了全身。費利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感性的男人。

只是個猜想又如何,如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親口去問問那個人。

費利猛地坐起身,給小布打了個電話:“拜托小布,幫我請個假,我今天不去上班了……”

盛遠建築公司是A市一所規模比較大的企業,要找它的總部并不是很困難。對費利來說最困難的是要如何見到盛遠公司的老總--也就是梁若詩當年的未婚夫。

躊躇再三,費利還是沒有向前臺小姐表明自己警官的身份,只是盡量強調自己是因為私人原因想和她的上司見面,并充分表達了自己的耐心和決心。最後,費利等待了整整兩個小時,才得到了和那個人見次面的機會。

辦公室的裝修風格非常簡潔明快,看的出,這裏的主人是一個理智、聰慧、富有控制力的人。那個年輕人此刻就坐在桌前等待着,清爽俊朗的面容,傲氣逼人的氣質,着裝得體,姿勢端正,職業性的微笑看不出心情,就像任何一個年輕的企業家一樣。

對方用獅子一樣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費利一會兒,用詢問的眼神看着費利。

費利有些不明所以的緊張,過了半晌,他才慢慢的說:“其實我是一個警察……”

對方目光中微微透出些許驚訝,卻并沒有做更多的表示,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更深的微笑,他用稍帶探究但坦蕩的語氣問:“所以呢?”

費利站在那裏,嘴唇微動,他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低下頭沉思片刻,費利擡起頭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問:“你還記得一個叫梁若詩的女孩嗎?”

對方的臉色微變,漆黑銳利的眸子牢牢鎖定在費利身上。費利能明顯的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如同X射線一般,在自己的身上來回尋找着可能的蛛絲馬跡。這種被人探究的狀态并不好受,費利突然有些明白自己那些證人的心情,難怪他們總是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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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安的情緒中度過了幾秒鐘,在逼人的目光中,費利甚至想伸手去整整自己頭上淩亂的頭發。

像是已經看透了費利的一切,面前的這個男人終于移開了目光,他語氣平淡的說:“我當然記得。”

費利突然感覺有些尴尬,他手指微抖,悄悄收拾起自己的思緒,決定從頭講起:“五天前發生了一樁街頭兇殺案。也許你已經看過了報紙,死者系當場死亡,兇手也已于第二天去世。那個兇手張遠就是梁若詩生前的戀人。”

桌前的人絲毫未動,用平淡的語氣說:“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還是有、有點關系的吧?”費利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些事,在這個男人面前他覺得自己的氣場弱極了,想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對面前這個男人說,“其實我心中有一個猜測,不知道對不對,但是我還是想說給你聽,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說完這些話。”

“我很忙,沒有時間聽無聊的話。”男人說的很不客氣,用居高臨下的目光擡頭看向了費利。

“這并不是無聊的事……”費利看着男人,他的眼神中有一些憐憫、一些不安、一絲躊躇和不自信,但仍然倔強的開口說,“這對某些人來說非常重要,希望你能聽我說完這些話。”

年輕男人擡起頭來,他銳利的眸光微轉,定定的看着費利說:“好吧,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費利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面對面前這個男人,面對他所做過的一切,自己絲毫感覺不到憤恨,只感到憐憫、悲傷和遺憾。但是他不得不說出這些,為了小布,也為了死去的和活着的人。

努力調整自己的思緒,費利開口說:“過去的一切事情還要從三年前的劫案說起。那晚,你曾經追求過的女人梁若詩,在午夜的街道上被人殺死了。兇殺現場有很多不自然的情況,比如說,她竟然沒有帶自己的背包,沒有帶手機。那麽,她為什麽會獨自一個人,徘徊在午夜的街道上?”

男人的眼神有些深沉,但是卻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神情淡定。

費利繼續說下去:“一個年輕姑娘一個人徘徊在午夜的街道上,這看似突兀,其實細想起來卻很簡單。梁若詩她有一個男友--一個交往多年的男友。這個男友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行事沖動,而且非常愛吃醋。我從梁若詩生前的朋友那裏得知,自從她的父母将你介紹給她,她和男友之間就一直在吵架。雖然說這女孩态度非常明确,只想跟自己的男友結婚生活,但她的男友明顯不夠信任她。既然吵架成了家常便飯,那麽就可以想象,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沖動的男人,在激烈的争吵之後,将自己的女友扔在午夜的街道上--雖然很可怕,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說到這裏,費利看了男子一眼,他表情不變,目光定在一個點,眼角卻微不可察的輕輕抽動着,仿佛陷入了沉思。

“她被趕下車時很倉促,皮包和手機恐怕都落在男朋友的車上--從張遠事發後就沖動的砸了自己的車看來,這點可以肯定。”費利接着說道,“女孩無法打電話通知自己的家人,也沒有錢去打午夜出租車,她只好在街上慢慢走着,在天亮之前恐怕都回不了家。”

面前的男子微微皺起了眉頭,交叉着雙手放在桌上。費利想起莫叔說過那女孩喊出的“殺了我吧”,不由得頓了一頓,看向面前的男人。

“這個時候搶劫發生了。梁若詩雖然身無分文,但是還帶着比較貴重的首飾。”費利斟酌着詞句,“我想她可能試圖和搶劫犯搏鬥,比起殺人我更傾向于意外,這是因為警方曾經接到過報警通知,還曾經有人試圖打120叫救護車。但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梁若詩--那個女孩,最後還是死了。”

說到這裏,費利擡起頭看着面前的男子,表情嚴肅而鄭重:“其實,要查到這些并不是很困難,對麽?”

男子擡頭看向他,語氣沉穩的回答:“警官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費利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事件的最終調查結果是團夥搶劫作案,但其實根本不是這樣。三年前的案子疑點實在太多,梁若詩的死法和案子的另一位死者死法完全不同,雖然她的首飾在團夥中作為贓物被發現,但卻不是他們做的。”

費利看着面前人的反應,面前的男子目光沉穩的看着費利,并沒有打斷他的話。

費利繼續說:“能在街頭殺人的除了午夜搶劫犯,也有可能是偶爾流竄的小偷或者流浪漢。那個團夥作案的頭子雖然兇狠殘暴,但他有家、有家人,有一定程度的生活規律,憑私人的力量要查到他在犯案的時間裏在做什麽雖然很難,但對于一個有錢有時間有目标的人卻也不是做不到,我說的對嗎?”

面前的男子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更多的表示,但他的雙眸閃動着,熠熠發亮。

費利看着他,用沉重但解脫的語氣說:“盛遠這兩個字,我在整個故事中一共見到了三次。第一次是在張遠的手機裏--他和一個來自盛遠集團的神秘人士有所聯系;第二次是在A市監獄的施工現場;第三次是聽梁若詩生前的女友說起。那麽,盛遠集團的主人鐘南先生,您能告訴我您在這整個故事中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嗎?”

鐘南看着他,纖薄的嘴角勾起,雙眸中除了驚訝,還有發自內心的贊賞,他站起身,收起他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在平行的視線中看着費利說:“說說看,我究竟做了什麽?對于你究竟知道多少,我感到很好奇。”

費利不錯目光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深吸一口氣說:“當我聽到那個名叫孫富的死緩犯人在獄中因再次犯下殺人罪行被處以死刑的消息時,我就已經在隐隐的懷疑了。鐘先生,兩年前A市監獄重修時牆皮開裂的事情是自然形成的嗎?我問過專業人士,施工方法不當、違規添加添加劑或是溫度和濕度控制不良都有可能造成牆皮開裂。而這個事情的直接後果就是導致了犯人的一次大範圍的騷動,最後A市監獄被迫重修。煽動一群本來就恐慌的犯人難道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嗎?表面上,盛遠建築公司獲得了重建A市監獄的工程,這是一次勝利。但實際上,讓孫富轉移到B市監獄去,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

“原來是這樣,”鐘南若有所思的說了這樣一句,微笑着看向費利說,“請繼續。”

費利看着他說:“是的,你也未必知道的這麽詳細。你甚至不需要多做什麽,只要告訴你的下屬,你無論如何都要拿下重建A市監獄的工程。至于你的下屬如何去買通幾個民工,這就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了。”

鐘南微微垂下眼簾,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費利乘勝追擊:“沒錯,接下來你什麽都不必做。你只要等着孫富在那裏碰上自己的仇人,然後沖動的再次犯下罪行就行了。死緩期間再次犯下殺人罪行,毫無疑問的死刑。一條,哦不,兩條人命。”

鐘南擡頭看着他,微微偏了偏頭,依舊沒有開口。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孫富的事的。”費利繼續說下去,“不過,身為一個企業老總,和一兩個警官有聯系也算不上什麽怪事。達到這個目的對別人也許很難,但對你還算過得去。我只能說,你能憑借卷宗猜到這個真相,真的很聰明。“

“你不是也猜到了嗎?警官先生。”鐘南笑了笑說,“對了,我忘了問你的名字,請問尊姓大名?”

“費利。”費利回答,随後接着說,“還有五天前發生的街頭兇殺案,我猜,和您也不是完全沒有關系吧?”

鐘南笑了笑,風度優雅的說:“請繼續。”

費利沒有直接對上鐘南的目光,而是慢慢的走了兩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說:“其實原因我可以理解,如果不是她的男友張遠竟然把梁若詩扔在午夜的街道上,她就不會死。”

鐘南目光銳利的看着費利,嘴角似笑非笑。

費利莫名有些緊張,他穩住身形,看着鐘南的眼睛說:“張遠的手機上有一個标注為盛遠房地産的聯系人。剛才我說過,張遠實際上是一個非常沖動、愛吃醋的年輕人。梁若詩死了,他心中的自責和痛苦當然遠超常人,他雖然愛的深刻,但愛的有些失去理智,這三年過的渾渾噩噩,其實也是很可憐很可悲的一個男人。所以說,像他這樣一個人,如果知道三年前梁若詩的結案兇手并不是真正的兇手時,他又怎麽坐得住呢?”

鐘南嘴角微勾,發出一絲輕笑。

“要讓他知道找錯了兇手很簡單,只要将你知道的證據透露部分給張遠就夠了。”費利說,“然後的事情就更簡單,你選擇了一個合适的對象--一個剛剛出獄的犯人,街頭搶劫團夥的一員。只要讓張遠懷疑上他,接下來,就算你什麽都不做,張遠也不會什麽都不做。他沖動、自私、輕信,極易失去理智。這樁愚蠢的街頭兇殺案,張遠自私的抛棄了父母家人,就從他對女友梁若詩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确實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鐘南眼神中帶着一絲驚訝和一絲肯定,他微微靠近,走到費利的面前,臉貼着臉,看着費利。

費利一動不動的看着他,說完最後一句話:“也許結果和你想象的不同,你大概本來只想給張遠帶來一場牢獄之災,但結果他們兩個人都死了。第三條、第四條人命。”

“你的故事講的很有趣。”鐘南微笑着看着費利說,“但是這都只是猜測而已。而且,無論我不承認,你都不能對我怎樣,不是嗎?”

“是的。”費利嘆息着點頭,“你說的對,這就是我為什麽一個人來到這裏的原因。張遠的手機短信和通話記錄都不能作為證據,他的行為是不可控的,你并沒有指使他殺人,只是給了他一個方向;孫富的事情更是如此,承接A市監獄的建設是光明正大的,即使有些小動作,也無法直接證明和孫富的死有關。無論我說的對不對,我都不可能送你去監獄。”

“其實比較讓我奇怪的一點是,”鐘南用銳利的眼神看着他,“你究竟是怎麽想到我的?”

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又來了,費利看着面前的男子,思緒有一瞬間的停頓,他眨了眨眼睛,嘆息着說:“梁若詩的父親因為對女兒的男友不滿,也為了店鋪重建的資金,讓女兒和一個高富帥在一起,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一個年少有為的企業家,英俊潇灑,風度翩翩,不可能身邊會缺少女人。那麽這樣的你,究竟為了什麽理由,想和一個家室不算好,不算很優秀,甚至也算不上很漂亮的女孩建立婚姻關系呢?除了因為愛,我想不到別的原因。”

聽到費利這樣說,鐘南的臉色突然變了,他收斂了嘴角的笑容,用難以名狀的目光看向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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