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狼心狗肺 這些年,母親待你不薄,也未……

見錢氏和徐妙哭哭啼啼的, 徐鶴年更覺晦氣,甩袖就往老夫人院裏去了。

徐家老夫人早年時并未享過什麽福,等到徐鶴年高中狀元, 後來又娶了錢氏之後,衆人都以為徐家老夫人日後便能養尊處優了, 可誰都沒想到, 徐家老夫人竟然還是如之前那般樸素,一身半新不舊的褙子, 頭發梳的一絲不茍,除了手裏那串徐鶴年特意替她尋來的檀木佛珠, 渾、身上下竟沒哪一處讓人覺着她是戶部侍郎府的老夫人。

往年,徐鶴年并不清楚母親何以這般,可這些日子,府裏鬧騰成這般, 徐鶴年才知道, 母親這樣做,都是為了自己的仕途和清譽。

想着這些, 再想到這幾日同僚們對自己的指指點點,還有錢氏哭哭啼啼的樣子, 徐鶴年恭順的跪在地上,看着徐家老夫人懊悔道:“母親, 是兒子糊塗,當初若非聽了錢氏的枕邊風,讓妙丫頭往西北去,如今也不會落得這般,弄得這樣家宅不寧。”

徐家老夫人轉着手上的佛珠,聽着他這話, 也不由暗暗嘆息一聲,“這事兒也怨不得你,這錢氏素來是個主意大的。我呢因着她是懷寧侯府的姑奶奶,也頗給她體面,畢竟這懷寧侯府會對你的仕途有幫助。”

“可現在仔細想想,當初你科舉到高中狀元,熬了多少年頭啊。便是沒有這錢氏,你再熬些年,未必入不了內閣。可如今,卻因着這錢氏,你哪還有臉面。”

徐家老夫人雖鬥大的字不識一個,卻一心關心徐鶴年的仕途。

在她看來,兒子當年中了狀元,無異于是徐家祖墳都冒煙了,更是徐家最大的榮寵。

早些年,徐家那些親戚瞧着自己是個寡婦,那般笑話自己,可如今,這些親戚哪個不想着恭維自己。

可現在,徐家弄得這樣家宅不寧,生了這樣的禍事,徐家老夫人如何能不後悔,當年就不該那般眼皮子淺,急着讓錢氏過了門的。

徐家老夫人更是想到了她原先那兒媳白氏,想到當年的一屍兩命,她更是攥緊了手中的佛珠,臉色一陣蒼白。

見母親蒼白的臉色,徐鶴年哪能不知道母親是想到了白氏。

而這樁事兒這些年徐鶴年也竭力的避免再去想。

母子間心照不宣,屋子裏瞬間安靜極了。

半晌之後,徐家老夫人才重新看着徐鶴年道:“這些日子,瓊丫頭弄出這樣的事端,我這心裏不安極了。畢竟瓊丫頭的性子,我這當祖母的如何能不清楚,如今如此魔怔,怕是有說法的。”

徐鶴年急急道:“母親,兒子也瞧着瓊丫頭如今是豬油蒙了心,連我都敢頂撞。難道您懷疑,這裏面有什麽說法。”

徐家老夫人臉色凝重道:“白氏當年怎麽死的,你我都清楚。許是她在地下瞧着我們這般欺負瓊丫頭,心裏生了怨恨了。”

“所以,我便想着差人去修繕修繕她的墳墓,你和她到底夫妻一場,好好在她墳前忏悔,許這劫也就過去了。”

不怪徐家老夫人這般迷、信,實在是這些日子,徐家老夫人幾次夢到這白氏,心裏哪有不慌的。

聽母親這麽說,徐鶴年卻是緊握拳頭。

這些年,自打白氏去了,他便心虛至極,從未往白氏的墳前看過。

如今,卻要讓他往白氏墳前去,他心裏如何能不心虛。

徐家老夫人見他這神色,如何能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低叱他就道:“這些日子瓊丫頭鬧騰出的這些事情,已經有好事者拿當年白氏的死做文章,若你再沒有動作,再不平息此事,禦史彈劾你的可不僅僅是你教女無方,治家不嚴了。”

徐鶴年何曾見過母親這般動怒,當即便是滿頭冷汗,道:“是兒子糊塗了,兒子都聽母親的。”

卻說正院這邊,徐妙扶着錢氏剛回正屋沒多久,正拿了藥要幫錢氏敷呢,卻聽一聲清亮的聲音,道:“母親!”

來人不是徐璞又是誰。

這些日子,他依舊在書院讀書。

可并不代表他兩耳不聞窗外事,尤其聽說徐瓊鬧出來的事端,他如何能不生氣。

見徐璞來了,錢氏和徐妙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這才一臉慈愛的拉了徐璞的手,道:“璞哥兒,你好在書院讀書讀的好好的,回來做什麽?”

徐璞卻是再沒忍住,紅了眼睛。

“母親,兒子雖是去讀書,可兒子也并非不知外頭發生了何事。兒子若這樣不聞不問,任由母親和二妹妹受如此委屈,才是辜負了母親這些年對兒子的疼愛和教導。”

說着,徐璞看着桌上放着的藥,再看看錢氏哭紅的眼睛,他心中更是一陣不忿。

方才他回府時就已經聽說了父親做的荒唐事,可他為人子,當然不可能說父親的不是,所以便把一切都怨到了徐瓊頭上。

這些年,母親待她不薄,她怎就能為了這麽一樁事情,這樣不顧姐妹情分,不顧家族名聲。

這樣想着,徐璞氣呼呼便道:“我去找長姐去!”

可沒等他走出去,徐妙卻是拉了他的胳膊,哽咽的開口道:“哥哥,你和大姐姐畢竟是同胞姐弟,要是因為我的事情,讓你和大姐姐生了嫌隙,豈不是我的罪過。”

要不說徐妙和錢氏很有心計呢,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她們卻忍到現在都未和徐璞訴說任何的苦衷,只等徐璞自己回來。

而這些伎倆,這些年她們已經是用的很熟練了。

否則,也不至于讓徐璞心中只知道錢氏這個母親,還有徐妙這個繼妹,全然忘記了徐瓊才是他嫡親的姐姐。

果然,徐璞見徐妙梨花帶雨的樣子,更是氣急了,“二妹別說了,這事兒到底是誰的錯,我心裏自有決斷。我們徐家雖算不得詩禮傳家,可爹爹高中狀元,這些年,也是頗注重家族名聲的。偏偏長姐這樣一意孤行,我倒要去問問她,她怎就這麽自私自利的。”

丢下這些話,徐璞便氣呼呼沖了出去。

看着徐璞離開的背影,徐妙得意道:“母親,這些年女兒看您帶徐璞這麽好,心中其實也有些不解呢,可如今,女兒才知道,母親的目光有多深遠。”

錢氏自然沒有真心把徐璞當真正的兒子,可對于她來說,她膝下這些年唯有徐妙一個女兒,她唯一能做得,便是想法子讓徐璞和她母子關系愈發親厚,甚至是比親母子還親。

如今看來,她做到了。

想到若是徐璞去說服徐瓊,她還當真能絲毫不顧及這個弟弟了,錢氏便頗為得意。

且說徐瓊這邊,從宮裏出來之後,徐瓊便只字未言。

寶笙也是一臉的凝重,若非今日她親耳聽到了皇上和自家姑娘說的話,她如何能想到,姑娘竟然會和皇上有什麽牽扯。

可姑娘入宮真的是好事嗎?

且不說皇後娘娘,就昭貴妃娘娘,怕是會視姑娘為眼中釘肉中刺的。

寶笙從未有過這樣害怕的時候,可看着姑娘雙眸微阖,她卻也不敢問姑娘些什麽。

她只能安慰自己道,姑娘如今未經人事,并未真的和世子爺圓過房,所以,皇上若真的對自家姑娘上了心,入宮未必就是個壞的選擇。

畢竟,就如皇上今日所言,如今能讓姑娘保住性命的,唯有皇上了。

懷着這樣複雜的心情,等馬車到了城南那處宅子門口時,寶笙先下了馬車,才小心翼翼的扶了自家姑娘下來。

可沒等寶笙勸着自家姑娘休息一會兒,卻見有丫鬟進來傳話道:“姑娘,徐少爺過來了。”

徐少爺?

徐瓊聽着這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徐璞會何時來找自己呢。

沒想到,他竟這麽沉不住氣。

卻說徐璞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沒給徐瓊見禮,直接便道:“長姐,你到底要鬧騰到什麽時候?這些年,母親待你不薄,也未曾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怎就能這樣弄得家宅不寧呢?”

被徐璞這樣指責,徐瓊不由想到上一世,自己被關在鎮國公府的後院裏,而徐璞,卻從始至終沒來看自己一眼。

甚至,她聽聞徐璞在一個品詩會上,不知何人提及了她這個長姐,徐璞竟當衆冷了臉,道:“我倒寧願沒這個姐姐。”

當時徐瓊聽了這話後,雖說傷心,可比起傷心,她卻覺着自己這個當姐姐的,連累了弟弟的名聲。

想到上一世自己一心維護的便是這麽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徐瓊冷冷看着徐璞便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攪的家宅不寧,可你想過沒有,錢氏和徐妙做了這些龌龊事的時候,可從未想過我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堪。”

徐璞哪裏見過徐瓊這般咄咄逼人的樣子,直接就急了,“長姐,縱是母親和二妹做錯了事兒,可你也不該丁點兒容人之度沒有的。你這樣做,旁人會如何想,會如何看我們徐家。”

“何況,二妹是真心傾慕鎮國公世子的,這天下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長姐難道寧願讓鎮國公世子娶了別的女人,也容不下二妹,容不下那兩個無辜的孩子嗎?”

雖徐瓊早就知道徐璞是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可聽着他這番話,徐瓊還是不由紅了眼睛。

上一世,她便是被這些人逼着接受了徐妙。

可她的結局又是什麽。

想到這些,徐瓊氣極反笑道:“你連臉都不要了嗎?對着錢氏一口一個母親,你可曾想過,我們逝去的娘親,又可曾聽過娘親當年離世時那些流言蜚語。你但凡知道些孝道,知道自己為人子,便不會這樣蠢,甘心當了錢氏母女手中的棋子。”

聽着這話,徐璞心裏猛地一咯噔,惱羞成怒道:“長姐,你怎麽就能這樣不依不饒呢?那些空穴來風的事情,你竟也相信。更為了這個,連家族榮譽都不顧了,這樣把徐家推到風頭浪尖上。”

什麽叫做颠倒黑白,徐瓊算是知道了。

她氣急揚起手便要朝徐璞打去,可最終,她卻是冷冷道:“滾!我打你都嫌髒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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