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吻住

程燎很快就過來帶走了林原野。沒有再在酒吧裏久留,找回林原野以後,男人直接叫上吃飽喝足的娃娃臉離開。

心中雖然覺得納悶,只離開不到半小時,林原野怎麽就已經醉成這樣,但見程燎臉上不見任何異常,娃娃臉也就老老實實閉上了嘴巴。

三人從酒吧回去的路上,一直是程燎在背着他走。程燎要先将林原野送回住的地方,在半路上就和娃娃臉分開了。

娃娃臉離開以後,程燎又背着他走了一段路。直到拐進新的路口,程燎才冷不丁地出聲提醒道:“人已經走了,還不醒?”

心安理得趴在男人背上的林原野,聞言終于睜開雙眼擡起頭來,嗓音裏裹着明晃晃的笑意問:“你知道我沒醉?”

“又不是第一次。”程燎意有所指地道。

從程燎背上穩穩跳了下來,意識到對方說的裝醉這件事,林原野輕輕笑出了聲來,接着就聽見對方開口問:“為什麽裝醉?”

“我想去樓上換衣服,不小心偷聽到了他們的悄悄話。”林原野三言兩語解釋過後,目光不由得落向他的側臉,“既然知道我在裝醉,為什麽不揭穿我?”

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程燎垂眸看了他一眼,口吻淡淡地催促道:“快走吧。”

林原野此時人很清醒,對方已經沒有再送他回家的必要。然而兩人都像是已經遺忘掉這件事,不約而同地避開了這類話題的提及。

程燎一路陪他走到了家門外。沒了上次拿衣服的理由,林原野停在門外遲疑片刻,最終還是用上了最俗套的借口。

“要不要進來喝杯水?”他轉過身去問。

“要。”對方雖然答得言簡意赅,卻也願意在這樣俗套的借口裏上鈎。

林原野唇角微微勾起,打開院子裏的鐵門,率先擡腳走了進去。

男人跟在他身後進來,擡手落下門上的鎖,視線掃過他行走自如的雙腿,“腳上的傷完全好了?”

“好了。”林原野回過頭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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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嗓音低沉地嗯了一聲,之後不再開口說話。

林原野停在門邊的走廊裏,低頭摸出鑰匙來開門。門打開以後,入眼是一片漆黑,他習慣性地朝裏邁出兩步,想要伸手去按牆邊的頂燈開關,腳下卻不知道踢到什麽東西,整個人就毫無防備地朝前歪了歪。

程燎适時從後方伸出手臂來,緊緊圈在他的腰上,将他穩穩地撈了回來。林原野避開腳邊紋絲不動的東西,擡手打開屋子內的燈,低頭去看才發現,腳邊放了個圓圓的西瓜。

與此同時,有關西瓜來源的記憶湧入腦海,林原野俯身将它從腳邊抱起來,“鄰居家自己種的西瓜,你要不要吃?”

“吃。”程燎從他手中接過那個西瓜,徑直擡步邁向他家裏的廚房。

手中驟然空了下來,林原野下意識地愣了愣,随即才拔腿快步追上去解釋:“我抱得動。”

對方抱着西瓜停下腳步問:“你會切嗎?”

差點就撞上男人的後背,林原野跟着在他身後腳步急停,神色遲疑地回憶片刻後,老老實實答話道:“我沒切過。”

程燎看着他略微擡了擡眉,什麽都沒有說,抱着西瓜進了廚房裏。

林原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也連忙擡腳跨了進去,站在門邊看着他的背影嘀咕:“切西瓜這種簡單的事,就算不學也會的吧。”

程燎背對他站在流理臺前,唇角微不可見地掀了起來,語氣中卻分毫不顯地囑咐:“去拿果盤來。”

林原野毫無察覺地轉身去找果盤。

廚房裏似乎沒有果盤,他從櫃子裏拿了裝魚的餐盤,回頭放在程燎手邊。男人将切成片的西瓜擺入盤中,洗幹淨雙手端起盤子往外走。

餘光掃到他裝在盤子中的西瓜,林原野忍不住詫異地追上去問:“不再切小點嗎?”

程燎端着盤子轉過身來,漆黑的眸底浮起淡淡的疑問來,“很大?”

林原野想也不想地就張口解釋:“這樣吃西瓜,汁水容易蹭在臉上。”

不想男人聽了他的話,眼底的疑問反而更甚,“會蹭在臉上?”

聽聞對方這樣反問,林原野頓時心生幾分費解。難道只有自己吃西瓜的時候,會把西瓜汁蹭在臉上?

他底氣不怎麽足地點點頭,回憶起臉邊濕潤粘膩的不适感覺,忍不住輕輕皺起眉來。

将他所有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裏,程燎若有所思般地緩緩揚眉,嗓音低沉咬字清晰地開口:“你吃東西的習慣,怎麽像個小姑娘?”

林原野不出所料地被他的話噎住。

大約是小時候曾用名帶來的陰影,他對小姑娘這個詞尤其敏感,眼看對方要将西瓜拿回廚房裏,重新切成更小的塊狀,林原野不由分說地伸手攔下他道:“不用了。”

程燎腳下步子微微頓住,視線微垂落在他那張臉上,“真的不用?”

“不用。”佯裝無事發生般,林原野鎮定自若地擡眼與他對視。

程燎見狀,也就沒有再多問,轉身繼續走向了客廳裏。

林原野回房間換下髒衣服,出來後和程燎坐在沙發裏吃西瓜。剛從瓜田裏抱上來的西瓜,鮮紅的瓜肉吃起來清甜多汁,沒有任何懸念的,林原野吃得臉頰邊蹭滿汁水。

倘若讓他在自己那些朋友面前,吃成這副狼狽模樣,他大概是萬萬無法忍受的。而當坐在旁邊的人換成了程燎,林原野卻又覺得,這樣的畫面似乎并非想象中那樣難以接受。

他一邊抽出紙巾來擦臉,一邊時不時地騰出餘光去看程燎。

對方似是不曾留意過他的情況,林原野心中又稍稍放松了幾分,也收回目光專注吃起自己手中的西瓜來。

只是當他将瓜皮丢進垃圾桶裏,想要伸出手去拿紙巾擦嘴巴時,卻意外發現抽紙盒的紙巾已經被抽完。

林原野伸出去的那只手頓在半空裏,反複在腦中回憶與确認過,自己最後一次拿紙的時候,抽盒中似乎還剩有好幾張。而這短短數十秒的時間裏,剩餘的紙巾就已經被人用完。

他眸光略含微妙地瞥向身旁的男人,半信半疑地開口問:“沒紙了?”

後者神色如常地嗯了一聲,“沒了。”

林原野的語氣頓了頓,指着空掉的抽紙盒說:“剛才還有好幾張。”

“用掉了。”程燎答得話語簡潔,“你還要?”

他沒有馬上回答,但男人也很快就看到,他吃完西瓜以後,蹭有汁水和紅色碎末的唇角。

“擦嘴巴嗎?”程燎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林原野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垂眼挪開擋在腳邊的垃圾桶,“我去——”

“沒有紙的話,”程燎卻淡淡打斷了他的話,“舔掉就好了。”

林原野欲要起身的動作驀地頓住,回過頭來眼也不眨地望向他,好半天才似找回自己聲音般開口:“舔掉?”

“去拿也行。”男人眉眼不動地補充道。

林原野輕眯眼眸沉默數秒,倏地朝他露出明媚粲然的笑容來,“我突然覺得,”他神色認真地偏了偏頭,“你的建議或許不錯。”

他狀似專注般地垂下眼睑,微微張開嘴唇,從齒間伸出一截柔軟的舌尖來。

他先慢吞吞地舔過自己的下嘴唇,舌尖壓着弧形漂亮的嘴唇寸寸碾過,将他原本已經快幹掉的嘴唇,重新舔得濕潤而又透亮起來。

舌尖沾到殘留下來的西瓜汁水,如同嘗到了少許甜頭,他又沿着唇邊意猶未盡地舔向自己的唇角。

但林原野還是有點高估了自己,雖然隐隐能夠察覺到,自己的唇角沾到了西瓜碎末,舌尖卻無論如何也舔不到唇角上方的位置。

他最後失望而又懊惱地擡起臉來,望向程燎的那雙湖水微蕩般的漂亮瞳孔裏,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無聲地朝男人流露出似是委屈似是茫然的求助意味來。

程燎一雙黑眸略微眯了眯,語調沉緩地開口:“舔不到嗎?”

林原野耷拉着眉梢眼尾朝他點了點頭。

“那就擦掉好了。”定定地看過他片刻,男人斂起眼底輕微波動的情緒,不動聲色地給出建議道。

對方說完這句話,伸出一只手抵住他的下颚,指腹擡起來按在他的唇角邊緣,替他擦掉了唇角上方沾到的紅色碎末。

未料程燎此刻定力這般好,和下午的男人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非要說的話,大約又回到了對方幫他洗澡的那天晚上。林原野張開嘴唇伸出自己的舌尖,輕輕舔在了程燎替他擦唇角的指尖上。

後者指腹下的動作驟然頓住,明顯加深的眸光徑直朝他臉上投了過來。

面前的始作俑者卻已經飛快縮回舌尖,帶着滿臉的若無其事從沙發裏起身,拍拍屁股轉身離開以前,語氣不慌不忙地朝他丢下話道:“我去洗個臉。”

程燎維持着舉起手來的姿勢沒有動,看向他離開背影的那雙眼睛裏,卻赫然已經卷起了再也難以壓制的情緒風浪。

兩秒之後,程燎起身邁開腿走向衛生間裏。

站在洗臉池前俯身低下頭來洗臉的林原野,忽然就察覺到了身後直逼而來的熟悉氣息。

顧不得去拿挂在牆邊的毛巾擦幹臉龐,他伸手關掉面前嘩嘩淌水的龍頭,掌心覆上滿是水珠的臉龐,極為随意地抹過兩下,就從鏡子前眯着眼睛擡起頭來。

看清鏡子中的情形時,林原野原本半眯的那雙眼眸,霎時就無聲而又緩慢地睜大了。

程燎從他身後伸出雙臂搭在洗臉臺邊,結實寬闊的胸膛緊貼他的後背,直接将他困于身前的雙臂之間,就連轉身的微末空隙也沒有給他留。

源于對方胸膛微微發燙的溫度,沿着背脊的皮膚表層一路向下漫延,林原野雙手撐着洗臉臺沒有動,目光裹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穿透眼前這面清晰的鏡子,撞入程燎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

從鏡子中看去,兩人眼下的距離大概是,只需林原野稍稍轉頭,而男人稍稍低頭,兩人的嘴唇就能輕松碰到的距離。

只是林原野遲遲沒有轉頭,程燎始終沒有低下頭來。兩人久久維持這樣緊密圍困的姿勢,誰都沒有率先再做出其他舉動來。

程燎亦沒有任何松手的打算,眸光滿含深意地盯着鏡子裏的他問:“你剛才那樣,是什麽意思?”

對方雖然沒有在話中明說,但林原野很快就反應過來,男人說的是自己舔他指尖那件事。他腦中的思緒轉得飛快,越是到了這種節骨眼,就越是不會輕易讓自己吃虧。

他沉默的時間并不長,故意沒有給出任何解釋與回答,林原野語調鎮定且從容地反問:“那麽,你今天下午那樣,又是什麽意思?”

身後的男人面色微微頓住,繼而風輕雲淡地重複他的問話道:“什麽意思?你想知道?”

林原野視線不躲不閃地直視他,大方坦然地開口接話:“我想知道。”

“想知道的話,”程燎放低了聲線在他耳邊吩咐,“就把頭轉過來。”

“我告訴你。”男人說。

林原野依言從鏡子前轉過頭去。

視野內倏地覆落下一片暗影,程燎雙手撐在他身體兩側的洗臉臺邊,英挺的鼻尖擦着他的面頰,從他臉前微微低下頭來,垂眼吻住了他的嘴唇。

“是這個意思。”唇息輕纏之際,林原野聽見男人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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