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怪在意的

他們到的實在太早,走進教室時,裏面幾乎沒人。

景添挑了個前排略微靠邊的位置。

這樣不那麽容易吸引老師注意,又能看清板書。

鄭尋千理所當然地坐在了他的旁邊。

“這個教室有點小,萬一到時候坐不下了怎麽辦?”景添說。

“到時候再說,”鄭尋千指了指他放在桌上的書本,“提前看過嗎?”

景添當即露出笑容,仿佛邀功般說道:“看過!昨天晚上提前做準備了!”

重修有次數限制,這門課再挂一回就會徹底完蛋,需要更認真地對待。

托鄭尋千的福,他昨晚對照着筆記和針對性的習題,一口氣看了好幾個章節。

不說融會貫通,至少有了一丁點兒基本的了解,相比上午那堂課,他心裏更有底。

鄭尋千點了點頭:“挺好的。”

面對直白的誇獎,景添不好意思起來:“……時間不夠,也就走馬觀花随便看了看,之後多做點題才能真的掌握。”

“不急的,”鄭尋千說,“慢慢來。”

景添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鬧得受寵若驚,進而坐立不安。

坐在椅子上扭了會兒,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我去上個廁所。”

方才的黃魚面湯實在鮮美,太對景添的胃口,他喝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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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奶茶,也是超大杯的。

喝得時候滿足極了,現在一肚子水,脹鼓鼓。

這棟教學樓他失憶後還是第一次來,比較陌生,繞了半天,只找到了孤零零的女廁所。

轉悠了兩圈正發着愁,背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同學,你是不是在找男廁所?”

景添趕緊回頭,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高個男生正沖他笑。

“男廁所在樓下和樓上的同一個位置,”那人邊說邊指,“這棟樓每層只有一個廁所,是錯開的。”

“謝謝。”

景添沖他點頭致意,接着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我也上廁所,”那男生快步跟了上來,十分熱絡地主動與他搭話:“你也是大一新生吧?”

景添欲言又止。

他本就不擅長與相處,要跟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解釋清楚自己的遭遇實在過于麻煩。

權衡之下,他決定裝傻。

那男生對他的沉默不以為意,笑着說道:“我是機械自動化的,你呢?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

巧了,我也是。

景添心中頓時有了不妙的預感。

五分鐘後,他們上完了廁所,一起回到了同一間教室。

“咦,前幾節課我從來沒見過你!”男生驚訝。

景添慚愧極了,沖他傻笑。

要命了,自己當初到底在幹嘛,重修還那麽吊兒郎當的,看來是真不打算畢業了。

教室裏依舊空蕩蕩的。

那男生見他入座,立刻從另一個角落提起書包,跑到他身旁坐了下來。

“你不是新生,是大二的學長吧?”他又問。

原本專心致志低頭玩手機的鄭尋千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那男生後又把視線落在了景添的側臉上。

雖未開口,景添也能讀懂他的潛臺詞。

這小子誰?

“我是今年的大一新生,我叫舒梓欽,”男生非常主動地自我介紹起來,“我們年級好像根本沒人選這門課,我在這兒一個都不認識,每次上課都孤零零的。”

景添前些天有做過功課。

他們專業大一都是些基礎的數理化,大二才開始涉及專業課程。

但針對比較上進的學生,是可以提前選修未來主修科目的。

這位小學弟,步子邁得還挺猛。

“……你覺得這門課難嗎?”景添問。

“不難啊,很有意思,”舒梓欽說,“我挺喜歡的。”

“……”景添扭過頭,“這樣啊。”

“我們不是大二,”鄭尋千突兀地開口,“是來重修的。”

舒梓欽一愣。

景添無地自容。

“因為考了兩次都沒有過。”

鄭尋千繼續說道。

舒梓欽眨巴了兩下眼睛。

鄭尋千說完,再次低頭看向手機,淺淺地嘆了口氣。

“也、沒關系的,”舒梓欽尴尬地不停比劃,“這次肯定可以過!不然……有什麽需要的,我可以幫忙!問我好了!雖然我也不一定會……”

“嗯,是沒關系,”鄭尋千說,“大不了留級罷了。”

舒梓欽再次眨巴眼睛,不知怎麽接話,茫然又無措。

這孩子長得高大,性格卻單純直接,又熱心善良。

景添不由得心生好感,不忍他繼續被鄭尋千捉弄。

“謝謝,不過沒事的,”他認真解釋,“只有我一個人挂科,他是陪我過來上課,有不懂的……他會教我。

我前陣子是因為……因為身體原因,所以才沒來上課,這學期應該是可以過的。”

舒梓欽聞言松了口氣,關心道:“那現在呢,身體好些了嗎?”

“……挺好的。”

景添說。

舒梓欽放下心來,對景添露出了初見時那樣溫和又陽光的笑容:“學長,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

舒梓欽自來熟,還話多。

一整堂課,有一半時間,他都在跟景添說悄悄話。

景添大多數時候并不出聲,他也不介意。

老師在臺上講得唾沫橫飛:“所以呢,內力就是系統內的相互作用力。

和內力相對應的,來自系統外部的,受環境影響的,叫什麽呢?”

舒梓欽一邊記筆記一邊随口嘀咕:“是輕功吧。”

景添笑點低,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老師聽到了動靜,向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眼神一淩。

“那位同學,”他大聲喊道,“第三排第三列那位穿黑衣服的同學,別睡了醒一醒。”

景添趕忙用胳膊肘輕輕撞了兩下身旁的鄭尋千。

這個人,正式上課後前十分鐘坐着玩手機,沒過多久便改成趴着玩手機,等一堂課時間過半,睡着了。

也不知是來幹嘛的。

好在他睡得不是很熟,在外力作用下很快坐起了身。

“睡得那麽香,看來是胸有成竹,對知識已經徹底融會貫通了吧,”中年教師指了指依舊睡眼朦胧的鄭尋千,“你上來,把這題做了。”

鄭尋千沒有立刻起身。

他是趴着睡的,剛醒視線模糊,不得不把眼睛眯起來,才能看清黑板上的文字。

模樣一反常态,顯得有一點呆呆的。

“先上來嘛,”老師對此産生了誤解,表情愈發不善,“上來就能看清楚了。

很簡單的,但凡剛才課上随便聽過一點,都能輕輕松松做出來。”

老師這完全是在唬人了,剛才他還說這題陷阱重重很有難度,看來是想要殺雞儆猴,給教室裏那些暈暈欲睡的學生一個下馬威。

可惜,他找錯了對象。

鄭尋千打了個哈欠,起身時還揉了揉眼睛。

他在全班師生的注視下慢悠悠走到黑板前,對着題目發了會兒呆,接着拿起了筆。

老師不愧是老師,當他寫完第一行字,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不錯,”他一改方才的語氣态度,仿佛只是叫優秀學生上來做一個正面示範,“你們看,這就是我剛才說過的公式代入方法!”

鄭尋千看了他一眼,繼續默默書寫。

這一寫,就是半塊黑板。

答題完畢,他放下筆,轉過身看向老師,一言不發。

“很好,”老師若無其事作了一個請的動作,“請坐!”

鄭尋千低着頭往下走,老師又開口了:“那位同學,你從剛才開始一直笑個不停,什麽事讓你這麽開心啊?第三排第四列那個,就是你!”

原本樂颠颠的景添頓時表情一僵。

舒梓欽看了他一眼,見他不知所措,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地說道:“因、因為學習讓我們快樂!”

話音落下,教室裏笑成了一片。

老師沒崩住,也跟着笑了,繼而不再追究。

“這個小學弟還挺好玩的。”

景添在回宿舍的路上對鄭尋千感慨。

“是你喜歡的類型嗎?”鄭尋千問。

景添驚呆了:“啊?啊?”

鄭尋千回頭看他:“不是嗎?”

“我……我根本沒往這方面想,”景添臉都紅了,“只是很正常的、很普通的在說……沒有別的意思!”

“哦。”

鄭尋千應了一聲,不再開口。

景添跟在他後頭走了幾步,又強調:“……我現在根本沒這種心思。”

“哦。”

鄭尋千還是這一個字。

景添皺起眉來,也不出聲了。

這個人真的讨厭,太會氣人了,說話也氣人,不說話也氣人,難怪自己當初整天罵他。

鄭尋千,會行走的讨人厭。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各自想着心事,直到遠遠看見了宿舍樓,始終安安靜靜的。

“先去我的寝室吧?”鄭尋千又一次回過頭。

“哦。”

景添學着他的樣子幹巴巴應了一聲。

鄭尋千不以為意。

往前走了幾步,他又說道:“你确定自己現在沒這種心思?”

“沒心思也沒時間,”景添說,“看書都來不及。”

“那怎麽還去打聽那個誰的生日。”

鄭尋千說。

誰?

景添茫然了好幾秒,終于回過神來。

要命,他還以為這一茬早就過去了,沒想到鄭尋千竟耿耿于懷!

更可怕的是,就在此時,宿舍區的方向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這是第二次,他跟鄭尋千在一起時與楚忱韬撞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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