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渣男

房間裏一片安靜。

鄭尋千不言不語,沉默地凝視着景添的面孔。

景添原本便臉漲得通紅,此刻愈發局促不安,連攥着被子的手指都開始輕顫。

他的心“通通”跳個不停,過度緊張之下連腦袋都變得暈暈的,整個人又像是喝醉了一般。

鄭尋千的視線帶着強烈的審視意味,像是在仔細分析他的表情與細微肢體語言,好判斷他方才的表态究竟是真是假。

景添的心理防線很快徹底崩潰。

正當他用力閉上眼,自暴自棄的想要開口承認錯誤以求寬大處理,鄭尋千淺淺地嘆了口氣。

“……怎麽又來了。”

景添的左眼微微眯開一條縫兒,偷偷打量。

鄭尋千一臉無語地搖了搖頭,掀開被子下了床。

景添趕忙把眼睛重新閉上。

他那運轉不良的大腦瞬間冒出了一些狀況外的想法。

自己果然是喜歡男生的,不然怎麽看見鄭尋千光着身子就怪激動的。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響,鄭尋千正在穿衣服。

景添又咽了口唾沫,心想,這個人好像沒有要避嫌的意思,那自己表現得那麽不自然,反而很奇怪吧?

他又一次偷偷睜開眼,當即與鄭尋千的視線撞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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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添慌張地驚叫了一聲,擡起手來捂住了眼睛,仿佛自己才是被偷看的那一個。

“……什麽毛病。”

鄭尋千小聲嘀咕。

“對不起!”景添捂着眼睛大喊。

喊完,他意識到自己未免做賊心虛。

鄭尋千已經穿好了褲子,只赤着上身,男生嘛,也沒什麽不能看的。

在他放下雙手的同時,鄭尋千坐回了床沿上。

景添偷偷瞄了一眼他那條深色的牛仔褲。

這條褲子昨天晚上被淋濕了,現在恐怕還沒幹透,就這麽穿在身上,肯定很不舒服吧?

他暗暗擔憂,卻不敢問,怕被鄭尋千發現破綻。

鄭尋千好像并不打算對他的酒後斷片進行深究,側過身看着他問道:“你餓不餓?”

景添重新卷好被子,低着頭:“還、還好……”

“想吃什麽,”鄭尋千又問,“我去買。”

“沒關系,我待會兒自己……”

景添還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再休息一會兒吧,”鄭尋千說,“你昨天最後腿軟的完全站不住,應該不會恢複得那麽快。”

“真的一丁點都不記得?”鄭尋千又問了一次。

景添緊繃着,不敢表态。

鄭尋千一臉無奈地站起身來,擡起手,在他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

景添縮着脖子,心裏咚咚打着鼓。

“你後面是不是藏着一個重啓按鈕,”鄭尋千說,“我下次得小心避開。”

“什什什什什麽下次!”景添吓得直結巴。

鄭尋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穿好了上衣便出門了。

景添在他離開後做了一件很不地道的事情。

蒙着被子哀嚎了半分鐘後,他堅強地下了床,拖着不适的身軀艱難地穿戴完畢,然後開溜了。

才剛走出旅館,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拿起來一看,屏幕上“鄭尋千”三個大字差點吓得他魂飛魄散。

一陣糾結過後,他抖着手指按下了靜音,接着不顧身體的抗議加快了腳步。

半分鐘後,手機又振了一下。

鄭尋千發來了一張照片,問他要哪種口味的飯團。

再不回複就過分了。

景添硬着頭皮編輯了一段文字。

——不用啦!謝謝!我突然想起來有意見急事!先回學校了!再見!

按下發送後,他光速摁滅了屏幕,把手機收回兜裏。

系統提示他還有若幹條來自別人的未讀消息,他也沒有點開。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手機又振了一下。

景添在看與不看間糾結了一路,直到走進校門,終于鼓起勇氣戳開了聊天框。

然後他發現因為過于心慌,自己方才發出去的消息裏有兩個明顯的錯別字。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新消息确實是鄭尋千發來的,只有簡簡單單四個字,附帶一個透着冷酷氣息的标點符號。

——始亂終棄。

景添腦袋嗡嗡的,沒回。

走到寝室樓下,他才想起要看一眼其他消息。

楚忱韬昨晚給他發了好幾條,問他情況如何,在做什麽。

算算時間,他确實是正在與鄭尋千激情四射地做點什麽。

楊悅也發了,問的話差不多,語氣卻是截然不同。

不只昨晚,就在兩個多小時前,他還過來邀功,說上課簽到時偷偷幫他一起簽了,老師沒發現。

景添也沒回,因為他已經走到了寝室門口。

一進門,坐在書桌前的楊悅立刻擡起頭:“你可算是回來啦!”

景添尴尬地沖他笑了笑:“對不起,我剛看到你的消息。”

楊悅原本笑嘻嘻的,一臉八卦,看清他的表情後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怎麽啦?”

“……沒什麽,”景添走到櫃子前,“我先洗個澡。”

剛才回來的路上,他能明顯的察覺到自己雙腿之間有不自然的黏膩感。

昨晚發生的事,他大致印象是有的。

但畢竟當時醉得厲害,許多細節都模模糊糊。

他記得兩人在第一次以後都有進行過清洗。

可那之後回到房間,很快又發生了第二次。

再後來,就好像只用紙巾簡單擦拭了一下。

回來的路上,依舊留在他身體裏的東西随着他的步伐逐漸往外滑,讓他很不舒服,也很尴尬。

走出浴室的時候,楊悅依舊坐在同樣的位置。

兩人視線對上,楊悅欲言又止。

景添很勉強地沖他笑了笑。

“到底怎麽啦,”楊悅皺着眉頭,“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景添問。

“你徹夜不歸,連消息都不回我,”楊悅說,“我還能以為什麽呢。”

那也沒以為錯。

景添愁眉苦臉,走到楊悅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

屁股剛沾着座椅,他當即感到一絲不适,于是小心地調整了一下姿勢。

可調整完了還是感覺怪怪的,只能繼續改變重心。

挪了半天扭來扭去,怎麽都不舒坦,楊悅看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得深邃起來。

景添漲紅了臉,扶着椅背站了起來。

“你這……有點明顯啊。”

楊悅說。

景添哭喪着臉:“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楊悅看了看他的屁股:“有多不好?”

景添腦子裏飄過了鄭尋千方才發來的那四個字。

始亂終棄。

“你們又睡了吧?”楊悅說。

太直接了,景添的臉當場紅了一截。

剛才洗澡的時候,他有認真想過。

這件事沒必要瞞着楊悅,一來大概率瞞不住,二來他也很需要有一個人傾訴。

“感覺很糟糕?”楊悅開始亂猜,“他讓你不舒服了?你不喜歡他?”

景添答不上來,尤其是最後一個問題。

他甚至不想去思考答案。

見他一直不吭聲,表情愈發糾結,楊悅着急:“到底怎麽了呀,他強迫你啊?”

他說着站起身來,拿過了一個靠墊,放在了椅子上:“你先坐下,慢慢說。

是不是他做了什麽很……很過分的事情?”

“不是他,”景添僵硬地入座,“是我……我做了不好的事情。”

楊悅眉頭一皺:“你這麽厲害?”

“我跟他說,我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什麽了。”

“……啊?”

“其實……其實記得……”景添抹了把臉,“我就是不想承認,不知道怎麽面對。”

楊悅半天沒吭聲。

“是不是很過分啊?”景添哀嚎。

“呃……”楊悅哭笑不得,想了會兒,說道,“也不能這麽說。

這種事只要發生的時候是你情我願的,事後怎麽看待怎麽處理都不好勉強的。

除非你在做之前承諾過,你有嗎?”

景添立刻搖頭。

“那也不算很過分吧,”楊悅說,“你只是希望當做沒發生過,對吧?”

景添放下手,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像是。”

“你真的對他沒感覺啊?”楊悅問。

“我說不上來,”景添說,“我……我有點怕他。”

從第一次見面時起,他始終對鄭尋千懷着近乎于本能的不安。

不是抵觸,也不是厭惡,是一種接近于恐慌卻又有所不同的奇怪情緒。

昨晚的感受并不糟糕,他現在也早已意識到,過去的自己對鄭尋千究竟懷着怎樣的心情。

就這麽順其自然的繼續下去,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可他內心深處卻有另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他,告訴他最好不要。

“他很兇嗎?”楊悅不解,“沒有吧?”

“我好像是……想起了一些東西,”景添說,“我以前跟他相處得不太好。”

“這個我早就跟你說了呀,你整天逼逼他,一副看他恨不順眼的樣子,”楊悅說,“但你們最近總在一起,關系應該還挺不錯的吧?”

“不是……不是這樣的,”景添搖頭,“我說不上來。”

當他醒來,看着鄭尋千近在咫尺的睡顏,腦中浮現出的除了熟悉感,還有一些極為陌生的情緒。

和昨晚酒醉時突然襲來的悲傷十分相似。

“就像是我的潛意識在對我說,‘快逃’。”

楊悅眨了眨眼,有些擔憂地看着他。

“然後我就偷偷跑了。”

景添小聲說。

楊悅抓了抓頭發:“會不會是以前發生過什麽?這個人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所以你才會那麽針對他?”

景添搖頭:“不知道。”

楊悅沉着臉,自責起來:“……我昨天不該叫他過來的。”

“不是你的錯!”景添趕緊說道,“昨天亂七八糟的,怪我先犯傻,亂打電話。

我以後不喝那麽多了。”

“仔細想想你确實有責任,”楊悅撇了下嘴,“你當初肯定跟他有過些什麽,我要是早知道,怎麽可能撮合你們呢。”

景添心虛地低下頭:“對不起。”

“唉,”楊悅嘆氣,“不是我說,你這個人,真的缺乏一點看男人的眼光。

一個兩個的,都不太行。”

景添心裏一陣冤枉,卻不敢反駁。

“你別想太多了,”楊悅安慰他,“反正做都做了。

姓鄭的也不吃虧啊,你沒欠他什麽。”

景添暗自感慨,楊悅前天還在替鄭尋千說好話,如今知道兩人之前可能有過不愉快,立馬改口,變成了姓鄭的。

他下意識想要替鄭尋千解釋,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戀愛真的沒什麽意思,還是朋友好。

楊悅永遠都會為他考慮,他也不希望再讓楊悅有被冷落的感覺了。

反正他倆都沒對象,玩在一塊兒,也是開開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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