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周末以後,又是忙碌的周一。
因為昨天顧小言被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打了一巴掌。所以喻清守了顧小言一晚上,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這人就沒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回到家以後,顧母居然和顧小言道了歉。
“對不起啊小言。”顧母滿臉愧疚,“媽媽沖動了。”
顧小言沒說話,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不管是誰,在大庭廣衆下,尤其是還在自己認識的人面前被打了一巴掌,心裏都會難受。
何況,顧小言還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
第二天一早,喻清又被穆遠之拽着,和顧小言一起上了學。
他看着一進教室就趴在課桌上的顧小言,打了個哈欠,“顧小言他媽……是不是這有點問題?”
穆遠之思索了片刻,回他道:“她應該是心裏扭曲。”
昨天買衣服,看似是件小事,但也能看出不少問題——比如,顧母是個控制欲極強的人。
而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控制欲強也屬于一種心理疾病。
喻清似懂非懂,也沒繼續問。
剛剛打了上課鈴,顧小言已經從課桌上起了來,此刻正像個沒事人一樣聽着課,順便和同桌說兩句閑話。
“人類真複雜。”明明心裏壓着那麽多不開心的事,但還是能笑出來。
喻清打了個哈欠,飄到了角落裏某個沒有人的課桌上坐着,“不過,他們能坐在教室裏上課,也挺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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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活着的時候,上學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穆遠之聞言,看着喻清那張娃娃臉,不禁有些好奇。人死以後便不會再生長,喻清這模樣,只怕死得挺早。
“你……”穆遠之剛想問問喻清是怎麽死的。但又覺得有些冒昧,于是硬生生把話拐了個彎,問道:“那你還不喜歡看書?”
喻清幽幽看了穆遠之一眼,“本來是挺喜歡的,但我被冥主摁着看了兩百年的書,整整兩百年啊!現在一看見書就想吐。”
喜歡歸喜歡,再熱烈的喜歡也抵不過兩百年時間的消磨。
穆遠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張了張口,沒頭沒腦地說出了一句:“看來這個冥主也不是很會養孩子。”
讓孩子學習這種事,得勞逸結合。
一個上午四節課,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期間顧小言的表現十分正常,甚至正常得過了頭。
喻清本來都放松了警惕,但最後一節課下課以後,顧小言并沒有去食堂,而是去了學校的醫務室。
“醫務室?”喻清看着門牌上的三個大字,“顧小言生病了?”
沒等穆遠之接話,喻清就飄進醫務室,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有些像花香,但又不知道是什麽花的味道。
顧小言正坐在桌前,他面前,是一個帶着金絲眼鏡的醫生。
“沐醫生,我總覺得最近病情又加重了不少。”顧小言皺眉,看着眼前年輕的醫生,手指不停攪動着衣服說:“我好像,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那些陰暗的想法了。”
以前的他性格溫和,做什麽事情都帶着種不急不緩的情緒。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心中的負面情緒越來越重,甚至還出現了許多極端的想法。
沐醫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臉上始終挂着淺淺的笑容。
他看着顧小言,握着鋼筆的手輕輕敲着桌面,溫溫和和地問道:“最近是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沐醫生的聲音很好聽,像初春時融化的泉水,讓人升不起防備。
“是……”顧小言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的錯。”
“不用緊張。”沐醫生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掏出了顆奶糖遞給顧小言,“咱們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
顧小言緊張的情緒被安撫了下來,他剝開奶糖的糖紙,嚼了好幾下才又一次開口道:“這個周末……”
顧小言大致把這周末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某些想法給沐醫生說了一下,醫務室裏的光線充足,也襯得他內心愈發陰暗。
說完這些以後,顧小言便低下了頭,像死刑犯等待最後審判一樣,等待着沐醫生給自己定罪。
不過,他并沒有聽到任何苛責的話。
沐醫生笑了笑,溫和的嗓音緩緩在醫務室響起,“可,你并沒有錯。”
“人活一世本來就很難讓事事完美,與其追求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倒不如讓自己活得自在些,你說對嗎?”
顧小言張了張口,有些呆愣。不過随即他又用力點了下頭,“對!”
心理治療并不是單單一句話就能解決,交談聲讓安靜的醫務室變得吵鬧,但并不嘈雜。
喻清聽着沐醫生那些聽上去有用,實際上引導性賊大的話語,皺了皺眉,“他……真的是在心理治療?”
怎麽聽上去那麽像洗腦?
“呃……”穆遠之皺了皺眉,沒接話。
這要是心理治療,他可能已經是全國最著名的心理醫生了。
喻清也沒指望穆遠之回答,他飄到顧小言身邊,盯着沐醫生看了好一會才說:“他身上沒有怨氣,也沒有其他的氣息。”
以喻清的修為,這世上能瞞過他的生物并不多,甚至可以說屈指可數。
“不過……”喻清看着沐醫生的那雙眼睛,皺了皺眉,“穆遠之,你有沒有兄弟?”
“我是孤兒。”穆遠之回他說。
喻清摸了摸下巴,“那就有趣了。”
喻清朝着穆遠之招了招手,等人靠近以後,才指着沐醫生說:“剛剛沒注意,你覺不覺得,他長得和你有些像?”
尤其是那雙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簡直和穆遠之的一模一樣。
不過他們倆的氣質完全不同,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完全不能把沐醫生和穆遠之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穆遠之看着沐醫生的眼睛,心裏沒來由多了點厭惡感。
“而且他也姓沐。”喻清說着,已經腦補出了一部豪門狗血大戲,“該不會,他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吧?”
穆遠之深吸了一口氣,十分想把喻清腦袋掰開,看看裏面是些什麽豆腐渣,“很明顯,這個醫生有問題。”
“我知道……”喻清透過玻璃鏡片看着沐醫生的眸子,裏面的情緒看上很複雜。但仔細一看,卻又看不出什麽情緒。
“顧同學,我只是個普通的心理醫生,并不能幹預你的決定。”
沐醫生的聲音放緩,一旁不知道是什麽味道的香燃得更旺,袅袅的白煙擋住了他大半張臉,“我之前開給你的藥,你吃了嗎?”
顧小言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了那個小藥瓶,“這個藥,很有效。”
喻清看着藥瓶瞪大了眼睛,“這藥是他開的?”
“有效就好。”沐醫生看了眼那個空蕩蕩的藥瓶,“不過這個藥并不能長時間服用,你會産生抗藥性的。”
“那怎麽辦?”顧小言抓緊了藥瓶,有些苦惱,“我……不能沒有這些藥……我會控制不住我自己的!”
沐醫生從抽屜裏拿出來了另一個藥瓶,“別緊張,我給你換個藥。”
他把藥瓶遞給了顧小言,“這藥的作用比那瓶更好,覺得自己症狀發作的時候就吃一粒。”
“謝謝醫生。”顧小言和收寶貝似的把藥瓶揣好,然後離開了醫務室。
門鎖落下的聲音響起,沐醫生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被鏡片遮住的眼睛中露出了一絲陰郁。
“還真是個小可愛啊。”沐醫生擡手掐滅了不久前點上的煙,而後起身離開了醫務室。
喻清猶豫了一下,拉着穆遠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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