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買房

第二天他沒有去公司, 上午的時候丈母娘來了。

丈母娘下崗兩年，一直在家裏給全家洗衣做飯。

沈青城以前沒覺得辛苦, 從他跟林若換了身體，他自己當“家庭煮夫”，做家務管孩子，才知道這些家務事有多瑣碎。

小南大了不用接送，但将來女兒出生，那估計要忙的一點空閑都沒有。

“媽，你怎麽來了？”

丈母娘說道：“你哥嫂子, 早上跟我說想出去租房子住。”

林若的大哥下崗，現在跟着“妹夫”做小工, 嫂子的單位別說分房子, 上個月就沒發工資，估計離下崗也快了。

丈母娘發愁，“你爸很生氣，說出去了就別想着再回來，你哥嫂堅持要出去租房子, 我勸不住。”

所以, 丈母娘這是想讓女兒回去勸？

如果換做以前, 沈青城或許會幫着勸一下。

但是他經過這幾個月, 用“兒媳婦”的身份，跟親媽、姐姐相處後, 發現矛盾很多, 還不如分開住。

他說道：“孩子大了總要分開的。”

家裏也才兩室一廳, 大哥大嫂的孩子大了, 跟他們擠在一個屋子裏太不方便了。

饒慧想到自家老頭早上跟她分析的, 兒媳婦廠裏都發不出工資, 還要出去住，一家三口出去租房、吃飯，比在家擠一擠開銷大多了。

就這還堅持要分開出去住，可能是兒子那邊掙到錢了。

他叫老伴過來，找女兒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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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哥一個月能拿多少錢嗎？”

沈青城是知道的，林若大哥一手好木工活，還肯鑽研，貼瓷磚、水電改造、布線路他都肯學，不求多精，他得了解，現在交給他負責的工地省心，算是個小工頭。

林若給他哥項目管理費，她哥上個月連提成拿了四百多，等混成小工頭，他自己就能帶工人從公司分包活做，掙的更多。

所以大哥和大嫂有底氣搬出來住。

“我不太清楚，公司的事兒我不管，你沒問大哥？”

“他說一個月兩百。”

老頭子不相信，說兩百塊錢，兒子是沒底氣出去住的。

恰好這時候，宋大嫂帶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進來，說這是“沈青城”委托她幫忙找的保姆。

宋大嫂看林若娘家媽也在，跟她們介紹了保姆，“之前做過幾家，有照顧小孩和産婦的經驗，最主要的，誠實可靠。”

保姆叫錢春梅，實際年齡三十七歲。

沈青城對宋大嫂介紹來的保姆沒意見，他正準備出去買菜，錢春梅說她去買。

“跟沈老板說好了，只要你沒意見，我現在就過來給你家做飯搞衛生。”

沈青城點點頭，等保姆出去買菜，丈母娘又覺得女婿人不錯。

“青城對你還是挺好的。”

沈青城問道：“媽，你中午在這吃飯嗎？”

“不吃了，我也得回去做飯，你妹妹今天回來。”

林若的妹妹？

上輩子，他聽林若說過，她小姨結婚好幾年都沒有孩子，就想從姐姐家抱養一個。

小姨家在農村，那時候條件很艱苦，丈母娘舍不得，但老丈人說，城裏什麽都要憑票供應，家裏四個孩子，送一個回鄉下，她還能吃得飽穿得暖。

當時小姨看中了林若，林若大一歲又能幹，抱養回家已經能幹活了。

林若不願意去小姨家，哭了一整天。

小姨來城裏接人的時候，妹妹跟小姨特別親，嘴又甜，說她願意去小姨家，小姨這才臨時改變主意，把妹妹帶了回去，林小蓉改名叫冉招娣，後來小姨生了兒子，又改名叫冉小蓉。

饒慧猶豫了一下，想到抱養出去的女兒，這次回來有事相求，她還沒來得及跟大女兒說，這就回去，不是白來一趟？

她道：“你妹妹要訂婚了，男方家裏說買房，還差一點，想找哥哥姐姐們借一點。”

沈青城呆怔了一下，丈母娘過來唠嗑，繞了這麽一大圈，是想替冉小蓉借錢啊。

“她要借多少？”沈青城問道。

“借五千，行嗎？”

丈母娘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但是這個小女兒從小抱養出去，家裏一直覺得對不起她。

這次是她的人生大事，只有女兒、女婿家條件好些，指望着他們能幫一下。

沈青城猶豫了一下，上輩子他的兄弟姐妹都靠他拉拔，若若卻很少幫娘家人，所以娘家人全都私下裏找他，他能幫的也就幫了。

現在他知道，他越是這樣，娘家在背後越罵若若沒良心。

這輩子他不會再讓兄弟姐妹毫無節制的索取，但是若若的娘家事，他不能替她做主。

得問問若若的意見。

他道：“等沈青城回來我問問，你先回去吧。”

丈母娘這才笑了，說：“你未婚嫁過來給他兒子當後媽，女婿心有愧疚，人又講情義，你好好跟他說，他肯定會借的。”

沈青城心裏發苦，欺負的都是厚道的那個，上輩子若若一定替他拒絕過很多次娘家的幫忙，他還在背後一次次拆她的臺。

上輩子若若醒悟的比他早。

晚飯是保姆做的，錢春梅手藝很好，兒子和若若都滿意。

吃了飯，叫兒子去寫作業，若若收拾碗筷去刷碗，沈青城說：“我來吧。”

林若說：“上班沒說不能做家務，我做給你看，我能在外頭上班，也能分攤家務。”

沈青城想到上輩子他在外頭忙，家裏孩子全是若若一個人，媽還覺得若若享清福，看到他洗個水果，都說若若偷懶。

他只得在一旁說道：“媽今天來了。”

“你.媽還是我媽？”

“是我丈母娘。”

“哦。”林若淡淡的應了一聲，估摸着是跟她說冉小蓉要訂婚的事。

上輩子的這時候，媽過來說小蓉的未婚夫準備買房子，還差一點，讓哥哥姐姐都支援一點。

“小蓉未婚夫家出大頭，娘家這邊多多少少都借一點，她在婆家也有面子。”

林若當時問大哥出了多少，媽說大哥借了五百，讓她也借五百，她從自己的私房裏拿出五百來給媽，叫她別跟沈青城說。

媽答應了，後來真是搞笑，冉小蓉不承認借過她五百塊，硬說那五百是她孝敬媽，然後媽給她的。

“你孝敬媽的錢，她愛給誰給誰，你還想要回去？”

為這事，林若後來再沒管過冉小蓉任何事。

她問道：“媽是替冉小蓉來借錢的嗎？”

沈青城驚訝，“你怎麽知道，媽又去找你了？”

“沒找我，上輩子媽也是這時候來找過我一次，這次她替冉小蓉開口要多少？”

沈青城明白了，上輩子丈母娘就跟若若借過，但是若若瞞下來沒說。

沈青城如實說道：“五千。”

“媽說她未婚夫家買房的首付，還差一萬，親戚們各家借借，還差五千的缺口。”

林若冷笑不止，上輩子家裏困難，她說跟大哥一樣借五百，這輩子看着他們日子好過點，張口就要五千。

當她提款機呢。

“你沒拒絕嗎？”

沈青城為難，“你家的親戚啊，我不知道你心裏什麽想法，沒把話說死。”

林若低頭繼續刷鍋洗碗，堅定的說道：“不借，我準備買房子了，你存折上的那一萬，先取出來給我。”

沈青城又懵了，“你知道現在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要多少錢嗎，這幾年房價不會大漲，不用着急的。”

林若洗了手，解了圍裙，“不管我們誰生孩子，我都想在自己的家裏，兩室一廳不夠住，我要買三室一廳。”

一想到上輩子，冉小蓉連五百塊都要賴掉，林若心裏還意難平。

冉小蓉她是沒錢還嗎？

她有錢，但是她不想還。

林若說道：“上輩子她只開口要五百，這輩子要五千，拿我當提款機呢。”

有條件了，她幹嘛不自己買房。

沈青城尋思了一下，房子一買，公司的資金周轉就會斷，若若沒考慮到嗎？

流動資金全部拿來買了房子，家裏和公司的資金要被占空，并不是最佳的時機。

沈青城是個非常理性的人，他認為等到年底或者開春再買，那時候手頭上的資金要寬裕一些。

“你是不想借錢給你妹妹，才要買房子的嗎，那我們直接不借就好了。”

林若說道：“也不全是，你忘了上輩子我們被房東臨時通知搬家，冒着大雨住酒店的狼狽樣子嗎？”

沈青城怎麽可能忘記呢，上輩子給女兒辦完一周歲的生日宴，房東突然說那套房子他要賣，可以優先賣給他們。

那時候手裏有點小錢，看不中那一室半一廳的，買下來根本不夠住。

房東說那別人看好了，只給他們三天搬家的時間。

房東如果一定要違約，租客也沒有辦法，賠的那點違約金還不夠搬家費事的。

沈青城同意了。

第二天保姆錢春梅過來，沈青城說中午娘家媽和妹妹要來，多做兩個菜，保姆忙點頭說好。

她中午做了一個酸筍炒雞丁，一個酸辣湯，醋溜魚片和辣子雞，再配兩個素菜，還拌了一個白糖西紅柿。

中午的時候，丈母娘和林若這個從小被抱走的小妹來了。

冉小蓉看到廚房裏麻利忙碌的保姆，還有四方桌上已經做好飄出香味的飯菜，心裏羨慕，她未婚夫家裏，還沒用上保姆呢。

她親親熱熱的上前挽着林若的胳膊，“姐，你可真享福，家裏還有保姆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姐夫對你真好。”

她今天就是來拿媽昨天跟姐說好的五千塊錢。

沈青城下意識的避讓了一下，沒讓冉小蓉碰到他身體。

丈母娘沒看到小南，問道：“今天周末，小南跑鄰居家玩去了嗎，叫回來吃飯吧。”

“去大姑家陪他奶奶吃飯去了。”

保姆不在這吃，做好飯菜就走了，冉小蓉拿起筷子挑了一塊雞丁送到嘴裏：“他哪天不能去啊，非得今天，是不是不想見小姨和外婆？”

丈母娘拍了冉小蓉一下，今天是來借錢的，小南不在還方便些，“小南跟你姐姐貼心，這是給我們一家三口騰地方說話呢。”

冉小蓉撅了嘴，繼續撥弄宮爆雞丁，挑裏面的雞丁吃。

沈青城有點看不慣，他記得小南剛從鄉下被帶過來的時候，也這樣翻菜挑菜，被林若一筷頭打好了。

“你在外頭別這樣翻菜，不禮貌。”

冉小蓉無辜的笑，“外頭我才不這樣呢，這是在家裏，我喜歡吃雞丁，下次叫保姆多放一點吧。”

那盤宮爆雞丁沈青城就沒動筷子了，心想難怪林若煩她這個妹妹。

丈母娘看飯桌上有酸的有辣的，女兒只吃面前的辣子雞。

酸兒辣女，她再一次問道：“你去查了沒有，這胎是男孩還是女孩。”

“早跟你們說過了，是女兒。”

重生回來的時候，林若就已經懷孕，這一胎是他們上輩子的寶貝閨女。

冉小蓉撇撇嘴，“姐，你不生兒子可不行啊，反正你跟姐夫是個體戶，你再懷一個，到時候躲到我老家去，到那裏生出兒子為止。”

沈青城跟林若換了身體，挺着孕肚幾個月，才知道懷孕有多辛苦。

尤其是他看到江蔚難産生不下來，鬼門關上走那一遭，他到現在還被難産的恐懼支配着。

生完閨女，再也不叫林若生了。

“你那麽想生你自己生啊。”

冉小蓉看姐姐生氣，忙說道：“為你考慮，你咋還生氣了呢？”

沈青城不鹹不淡：“媽昨天說你買房還差五千塊錢是吧？”

冉小蓉央求，“姐，買了房子我跟小呂就能訂婚了，你知道他說服他家裏同意訂婚很不容易的，你就幫幫我們，五千塊錢應該沒問題吧？”

“本來是沒問題的。”

沈青城說道：“昨晚你姐夫回來跟我說，他已經把房子看好了，我們也準備買房子，錢不夠還得貸款，不能借給你了。”

冉小蓉不敢相信，“你真的是要買房子嗎？”

還是不想借錢的說辭？

姐夫下海做工程才幾個月而已，都夠錢買房子了？

“對，就這幾天。”沈青城肯定。

冉小蓉氣的不說話了，那這五千的缺口，只能回家找養父母要。

上輩子冉小蓉跟呂錦年的婚姻，吵吵鬧鬧不斷，幾次鬧到離婚，男方叫冉小蓉淨身出戶，最後冉小蓉又不離了。

沈青城提醒：“如果首付你也出了的話，最好在房本上留個你的名字，如果你出的部分比較少，可以跟呂錦年寫個協議，上面注明你出資了多少比例。”

冉小蓉低頭想了想，姐姐說的話似乎也有道理。

她問道：“那你家買房子，錢都是姐夫掙的，你們家房子落誰的名字呢？”

從上輩子開始，家裏買的房産都是林若置辦的，全部落的林若和孩子的名字。

沈青城想都沒想就回答：“當然是落你姐姐……我的名字。”

他這話一出，連丈母娘臉上都泛起笑意。

在丈母娘的心裏，男人對女人好，就是把錢給她管的體現，既然肯把買房這麽大資産放到女兒名下，那是真心對女兒好。

這麽一對比，小女兒心裏估計要難受了。

冉小蓉心裏确實很難受，未婚夫溫柔體貼，雖然沒有姐夫帥氣，但他是大學生啊，還有一年多就要畢業了，等畢業他們就能結婚。

現在卡在買房子上，沒借到錢還被姐姐惹了一肚子氣。

冉小蓉恍然大悟，覺得姐姐是故意這麽說的，目的就是為了在她面前炫耀。

“我知道了姐，你自己嫁了個二婚的，心裏有遺憾對不對，但是你也不能拿話刺我。”

“姐夫什麽家庭，三代赤貧，我未婚夫什麽家庭，他家裏全是知識分子，很清高的，你讓我提出落名字寫協議，是不是想破壞我的訂婚啊？”

沈青城像是不認識冉小蓉。

上輩子林若這個妹妹在他跟前，總是一副柔弱的受氣包，說姐姐又怎麽心情不好，說姐姐譏諷她未婚夫又升職了，拒絕幫自己的妹妹。

從來沒理直氣壯的質問，總是委屈又體貼的模樣。

此刻的冉小蓉，任性不講理，跟他大姐有的一拼。

他大姐人前人後至少都是一個面孔，冉小蓉在他跟前和林若跟前，完全兩副面孔。

他想起林若說過的話，他媽也是這樣，兒子媳婦跟前兩幅面孔，是聰明的老太太。

沈青城氣道：“那就祝你們百年好合吧。”

他轉頭問丈母娘：“大哥大嫂借了多少？”

丈母娘心想大女兒也要買房，這五千是借不到了，那估計要跟大哥一樣，出個份子錢。

“你大哥大嫂借了五百。”

“打了欠條嗎？”沈青城問。

“自家骨肉，借錢打什麽欠條呀。”丈母娘說，大哥大嫂當着父母的面直接給的。

說是借錢，也就相當于贊助給小妹買房子了。

丈母娘道：“就五百塊，你大哥都說不要還了。”

沈青城上輩子是個生意人，一碼歸一碼，說借了就要還，如果不想還，那就直接說給。

“那你直接說讓我給五百得了，就別說借，你說借就要打欠條。”

冉小蓉心裏不高興，五千不肯借，這五百她也不想要了。

“算了我不借了。”

下午小南回來，看到小媽坐那發呆，跑過來問道：“是不是外婆罵你，你沒辦法又借錢了？借都借了就別生氣了。”

沈青城揉揉兒子腦袋，“你小姨想白要五百，我沒給，你小姨很生氣，但我很高興，今天省了五百塊，咱們出門去把它花掉吧。”

小南興奮的說：“去百貨大樓，我想買雙最新款的籃球鞋可以嗎？”

“行，咱們打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