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的一間包廂裏。

寧則慕倚着棕色木條,似笑非笑道:“這小姑娘瞧着也是個美人胚子。”

溫淳之沒說話,抽着煙。

寧則慕似想起了什麽,又道:“唉,我說你跟那個程苑分了?那程苑可給我打幾通電話,瞧那意思,還不願意跟你分呢?”

溫淳之哼笑一聲,将煙頭彈進垃圾桶裏,眼神懶懶的:“怎麽着,要當和事佬?”

“我閑的慌?”寧則珩擺擺手,“去不去玩兒?”

溫淳之脫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不去。”

寧則慕也清楚,他剛結束了個會議,也不勉強。

溫淳之也沒回去,到了樓上的休息室。

他向來沒個定處,狡兔三窩,哪哪都有一窩。

溫淳之刷了卡,将門關上。

質地考究的西裝外套,随手扔在機櫃上。

走至冰箱前,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大半。

溫淳之這一覺,睡得不太長。

醒來的時候,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他這人有起床氣,一開口語氣有點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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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是他二伯母何慧欣,何慧欣聽他這聲音,不由問:“怎麽,休息下了?”

心裏卻稀罕這小爺能這麽早就睡下?

溫淳之坐起身,擡手抹了把臉:“什麽事?”

何慧欣這才徐徐道來:“溫蟬這丫頭給她打電話也沒接。她說今兒是在你那兒過得生日,你去看一下,點差不多了,就讓她回來,別鬧騰太晚。”

溫淳之應下,看了眼手機屏幕,晚間十一點多。

溫淳之乘坐電梯下樓,給經理去了個電話,問清包廂的房間。

門扉虛虛掩着,并沒有關嚴實。

溫淳之的手搭上銅制的門把,往裏頭輕推。

輕柔纏綿的女聲傳出來了。

一首王菲的暧昧。

瑩白的電視機屏幕前,一道纖柔的身影。

溫淳之倒是沒料到這姑娘一開口,能把這首歌唱的這樣婉轉富有情緒。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從兜裏摸出了煙盒,拿了根煙,叼在嘴上。

郁喜是那種做什麽事兒,都全幅心思放在手頭事上的人。

包廂裏,倒有幾個姑娘發現門口站的男人,紛紛側頭看去,低聲交談。

一首歌完畢,郁喜放下麥克風,回頭時,便看到門口的人。

門外的光線透進來,男人倚着門框,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指尖一點紅芒若隐若現。

......

夜裏十二點,空曠的車庫,除了他們兩人,還有一男一女。

男人将女人壓在車門上,旁若無人地接吻,氣息濃重,倒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郁喜的目光落在那對男女身上,溫淳之察覺,擡手給了她腦門一下:“瞎看什麽?非禮勿視,不懂?”

郁喜撇撇嘴,擡眸看他一眼:“懂。”

溫淳之從褲兜裏摸出車鑰匙,一聲嘀響,雙跳燈一閃。溫淳之繞過車頭,上了駕駛座。

郁喜站在原地,在後車座和副駕駛之間猶豫,然而只是幾秒,她便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見她系好安全帶,溫淳之這才把車開了出去

車子駛出車庫,拐上街道。

兩旁路燈似長龍,消失在盡頭。

溫淳之手掌着方向盤,閑閑開口:“歌唱的不錯。”

他話音落下,擱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機卻嗡鳴震動起來。

郁喜下意識去看,屏幕上亮着一串號碼。

溫淳之摸過手機,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關了機,又扔回到駕駛臺上。

一路上都很安靜,恰逢紅燈。

溫淳之的手指敲着方向盤,似想起了什麽,歪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溫蟬是不是早戀了?”

郁喜腦子裏還想着他鎖骨上的那抹紅痕,冷不丁聽他這麽一問,懵懵地扭頭看他。

溫淳之挑了眉梢:“嗯?”

郁喜遮掩:“我不清楚。”

溫淳之哪裏看不出來她眼神的躲避,他話鋒一轉,故意逗她:“你呢?”

“什麽?”

“早戀。”

郁喜抿抿唇,底氣不足:“沒有。”

溫淳之嘴角浮現淺淺的笑意,有些散漫,似随口一問,也不在乎她的答案。郁喜琢磨不透的他的心思,又慎重其事強調一遍:“我沒有。”

溫淳之見她這幅認真的小模樣,笑了,繼續逗她:“就沒有喜歡的人?”

郁喜烏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裏有個念頭蠢蠢欲動,理智告訴她還不是時候,她心跳如擂,嘴唇翕動。

後方車子發出悠長的鳴笛聲,溫淳之收回視線,擡眼一看。

綠燈了。

郁喜似被紮破的氣球,一下子洩了氣。

說不出此刻的心情,七分失落,三分慶幸。

她靠着車窗,手指摳着安全帶。

郁喜忽地就想起第一次見他那回。

那天,郁喜去拜訪林韻。

林韻是郁喜初中三年的班主任,郁喜初三那年,因為郁父生了場大病,險些交不起學費,面臨辍學的選擇。

林韻那時候,見郁喜學習刻苦,不忍她辍學,便資助了那一年學雜費。

後來,每年臨過年前,柳香冬都會讓郁喜去拜訪林韻,送些海産。

高一那年,郁喜是第一次去拜訪林韻。

那是個初夏,落了一場雨,窗外雨聲淅淅瀝瀝。

客廳裏,郁喜端坐在沙發上,挺着脊背,分外局促拘謹。

即便這諾大的客廳只有她一人。

樓上傳來一聲沉重的悶響,郁喜一個激靈,凝神去聽,片刻後,是腳步落在木板上的聲音,她扭頭望去。

樓梯口下來一人,先是瞧見淺灰色的西褲布料,繼而,那人每落下一層階梯,便多看清一分。

郁喜就那樣盯着他,神情平靜。

溫淳之下了樓梯,壓根就沒去注意客廳的小姑娘。

郁喜最後的記憶裏,是他走向玄關的身影。

欣長挺拔,潔白挺括的襯衫,肩頭一角濕了寸許。

......

臨近巷子口,郁喜接到了柳香冬的電話。

溫淳之搖下車窗,低眸點了根煙。

小姑娘微側着身子,睫毛低斂,聲音軟糯。

溫淳之借着窗外的路燈,不由認真打量起這姑娘。

她生的極白,眉眼似遠山黛水,似乎因晚上喝了酒,又或許是車裏暖氣的緣故,兩頰酡紅。

溫淳之想起,過去交往的那些姑娘,即便化妝技術如何的出神入化,那腮紅擱在臉上,還是略顯突兀。

他這廂胡思亂想,小姑娘不知何時挂了電話,正看着他:“我下車了。”

溫淳之略一點頭,算是應了。

郁喜臨下車之際,還一板一眼道:“謝謝你送我回來。”

溫淳之彈了彈煙灰,唇畔溢出一點笑意。

郁喜一下車,溫淳之就把車開走了。

郁喜輕手輕腳推開門,原以為這個點,柳香冬已經睡着了,倒沒想到客廳裏燈光大亮,柳香冬窩在沙發裏,看着電視。

看樣子是一直等她回來。

郁喜開口,莫名心虛:“媽,你怎麽還沒睡?”

柳香冬關了電視,問:“喝酒了沒?”

郁喜搖搖頭:“沒有。”

柳香冬從沙發上起身,也沒近身來聞:“快洗洗睡了,下回別再這麽晚了,姑娘家,不安全。”

“知道了。”

回到房間,拿了睡衣,又到浴室換洗。

洗了臉,抹上爽膚水。

柳香冬雖然對她學業非常重視,但對她皮膚護理方面,偶爾也會給她買些價格合理的護膚品。

郁喜長得白,底子也好,這點随柳香冬。

浴室裏。

熱氣氤氲,鏡子霧蒙蒙。

郁喜指尖輕點鏡面,落下最後一捺。

郁喜盯着看了會兒,擡手抹掉那三個字。

溫淳之送完郁喜回來,就把溫蟬給揪出包廂。

溫蟬扒拉着沙發上,撇着嘴道:“堂哥,你可真沒勁兒。”

溫淳之卷着袖子,輕哼一聲:“行了啊,還想鬧個通宵?”

溫蟬蹬掉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又似想起什麽,開口:“堂哥,你把小喜子送到家了嘛。”

“怎麽着,還得把人給親自送上她家門口?”

溫蟬抽了張紙巾,在手裏搓着玩:“當然咯,那巷子黑不溜秋的,你怎麽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呀?”

溫淳之沒搭理她的瘋言瘋語,只落下一句:“早點睡,明早送你回去。”

溫蟬不以為然,目光落在紙巾上,忽地擡眸:“堂哥,你和程苑是不是掰了呀?”

溫淳之閑閑地瞥她一眼:“哪那麽多事要你操心?”

溫蟬皺着眉咕哝:“堂哥,你真是不識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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