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溫霖蜷縮着，像一個丢在門腳的毛團。

顧環挂電話就像吹滅一盞蠟燭一樣簡單，他連聽自己把話說完都不想了。

溫霖把頭埋在膝蓋裏哭，聲音像是丢了一塊圖片的拼圖，怎麽拼圖片都是破碎的。

為什麽。面對顧環，溫霖只想問出這三個字，為什麽。

為什麽要把他做的事說出去，連卡片都給了人，他一定是帶着嘲笑在說的，他一定會說自己在床上等時候有多賤，要錢的時候有多不要臉，他說自己是玩具都不如的，他說自己就是妓。

“滴滴”。

溫霖正哭着，手機響了，他擡起頭看了一眼，看不清，視野裏滿是折射着光線的淚水，他把手機拿近了，是通訊公司發來的消息。手機欠費了。

他抽泣着打開銀行賬戶，餘額：489。是交完房租剩下的。

眼淚一滴一滴掉在屏幕上，屏幕上的字扭曲了。

他用手指擦了擦，淚水只是暈開了，他只好把手機往衣服上蹭了蹭，揭開老式智能手機的後蓋板，取出電話卡。

欠費了就不打了，反正，反正也沒什麽意義了。

沒什麽意義了。

本來就沒有過意義。

他靜默了許久，等到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站起來，開了門，敲了敲對面的門。

門開了，看起來是個還在讀大學的男生，還有點青澀，他看着眼前的溫霖，眼眶裏還有淚水，有點緊張：“你是誰？你找誰？”

“我想，借個wifi。”溫霖聲音沙啞，吐息平緩，像山間的野草随風倒伏。他把手機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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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好。”男生點頭如搗蒜，“密碼我幫你輸吧。”

男生接過他的手機時，碰到了溫霖冰涼的手，渾身顫了顫，看着他輸入密碼，溫霖灰色的眸子往他臉上瞧了瞧，說：“你喜歡和男人做麽。”

男生瞪大了眼，咽了口唾沫，輸密碼的手指停住了，不敢看溫霖：“我……”

溫霖擡手撫上了男生的腰，男生氣息一屏，把溫霖拉進了房，門也沒來得及關好，只是輕掩上。随後便是破碎的悶哼。

男生出了很多汗，看着趴在軟塌上的溫霖，面無表情，就像剛才做的時候，也是面無表情。他有點疑惑，但只是順了順溫霖的頭發，輕聲說：“你還好嗎？”

溫霖沒有回答他，把頭埋在了被子裏：“你有沒有，錢。”

悶在被子裏的聲音很沉重。

男生撓了撓頭，有點驚訝，道：“你要多少？”

溫霖沒說話，男生又小心地說：“一百，夠不夠？我不了解這些……”

溫霖點點頭，頭發在被子上胡亂散開，男生便放了一張一百在他手邊，又有點難為情地說：“那個，我去洗澡了，你休息休息吧。”

浴室傳來花灑淋浴的聲音，溫霖扭過頭，聽着那個聲音，起身穿上衣服，拖着腳步走了，出門前，轉了個身，鞠躬，說了聲：“謝謝。”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

顧環一遍又一遍打着溫霖的手機，一直是關機，他開車來到溫霖的住址，暮色下的握手樓像一根根鋼筋插在肉上，破舊殘缺。

樓梯黑着，他走過去就有昏黃的感應燈亮起來，照着整個樓梯間，像是在彌補樓道因夕陽缺失而遺落下來的空寂。

他站在溫霖家的鐵門前，擡手敲了敲門，很輕：“溫霖，溫霖你開開門。”

“溫霖，之前是我不好，你開開門好不好。”

“溫霖，我是顧環。”

“溫霖，你不開門也可以，跟我說句話。”

“溫霖，對不起。”

“你也找他？”顧環聽到身後有人在說話，回頭看一眼，是個長得很青澀的男生，大概是大學生。顧環點點頭又問：“他，他不在嗎？”

“我不知道，我想把他的手機還給他，可我已經來找了很多次了，估計是不在吧。”男生抓抓耳朵，手裏拿着溫霖的手機。

顧環心髒噗通一下，好像有只鳥被搗了巢。他立刻下了樓，“哔”一聲開了車門，安全帶也顧不上系，踩着油門往街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