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頭疼 賣慘的正确姿勢

不知道換了多少套衣服, 換了多少種妝容,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奚桃也終于撐不住了, 趴在那張桌子上睡着了。

蠟燭已經燒到只剩下最後不到一指節的長度,火光微弱而缥缈。

一條通體漆黑的蛇尾纏住了奚桃露在熹微晨光中的小腿, 鱗片冰涼緊密, 輕輕摩挲她的皮膚。

奚桃一覺睡醒, 才發現天光已經大亮。

掏出手機開機一看, 已經快八點了。

整個畫室的全貌展現在她眼前。

實際上這裏除了幾張簡陋的桌椅和繪畫用具以外什麽都沒有。

最醒目是一一面牆,牆上釘着畫布,有着洋洋灑灑意味不明的筆觸。

奚桃迷迷糊糊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司夜不在這裏。

她出了畫室,片場已經有工作人員在布置今天拍攝要用到的場景和道具了。

“紀導。”奚桃跑過去問情況, “等會兒司夜老師還來嗎?我還要換別的造型嗎?”

紀導疑惑:“司夜不在畫室嗎?”

奚桃說:“不在啊。”

紀導一邊嘟囔:“走了嗎?”一邊往畫室去。

裏面空無一人, 只有那位藝術家留下的尚未成型的作品。

“走了?”紀導不可思議, “沒人說看到他走了啊。”

他聯系司夜工作室問了一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對方還說,今晚會繼續工作, 時間仍然是晚上十點到早上六點。

奚桃探着腦袋瞄了一眼時間,喃喃自語:“還挺嚴格遵守八小時工作制。”

紀導哭笑不得。

他還挺遺憾,五六點的确是他撐不住眯了會兒的時間, 他醒了以後還特地問了保安, 保安說沒見人出來,他還以為自己能趁着司夜出來見他一面。

可惜了。

紀導拍拍奚桃的肩膀說:“上午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接下來這幾天要辛苦你了,場務那邊會把你的戲集中排在下午和前半晚。”

“好。”奚桃沒有意見。

奚桃回到酒店,争分奪秒地休息。

她匆匆沖了個澡, 陷進柔軟的床單時整個人都舒暢地呼出一口氣。

睡得昏天黑地被小黃叫醒時,奚桃還有點兒想賴床。

“奚桃姐!”小黃說,“紅姐來了。”

奚桃:“啊?”

經紀人曹娅紅女士平時并不怎麽出現,一出現多半就是有重要的事情。

奚桃一個激靈醒了,打着呵欠去洗漱。

她對着鏡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臉蛋,眼下一片淡淡的烏色。

可以預料,再熬幾個夜,黑眼圈就必須要狠狠遮才能遮得住了。

奚桃趕緊掏出手機給自己定了個提醒,睡前一定要塗眼霜。

迅速做完一系列護膚,奚桃出門見人。

紅姐又是拎着袋子來的:“你今天拍攝什麽時候結束?”

奚桃懵了懵,她還沒看她新的時間表。

小黃趕緊掏出來,說:“下午兩點到五點有兩場戲,晚上七點到九點一場,十點要配合司夜老師那邊繪制天宮圖。”

紅姐也愣了一下:“排這麽滿啊。”

奚桃睡眼朦胧地點點頭。

紅姐皺眉:“那怎麽行,小黃,你沒跟劇組那邊請假嗎?”

小黃:“……啊?”

紅姐:“明天是藍莓的夏至活動晚會啊!多少東西要準備!”

小黃:“……卧槽,我給忘了。對不起紅姐,我這就去!”

她轉身就跑。

紅姐環視了一圈奚桃有點兒亂的房間,捏了捏眉心道:“也不怪她,公司最近也很忙。”

奚桃敏銳問道:“出了什麽事嗎?”

紅姐把袋子放下,抖出衣服說:“這幾件你看看,先試一下,挑幾件你喜歡的,然後今晚去造型工作室試妝造。公司最近幾個項目都賠得很慘,資金鏈有點兒緊張,你的合約也快到期了,不好好表現的話續約就難了。”

奚桃目前的經紀公司是她一個表舅替她安排的,也就是牽線和老總吃了頓飯,确實看她長得漂亮有紅的潛力才簽了她。

公司是老牌公司,以前風光過,出了不少明星,說出去也知道是大牌,但真的進來了才知道如今境況已經是行将就木。

現在看來真的離倒閉不遠了。

奚桃換衣服,紅姐目光在她身上掃了好幾圈,點了支煙忽然開口:“你最近怎麽這麽蔫兒巴。”

“?”奚桃說,“有嗎?”

紅姐說:“快一個月沒怎麽搞事,我都不習慣了。”

奚桃:“……”

紅姐眯着眼吐了口煙:“不過呢,這樣也好,在圈子裏混,還是謹慎點好。你爹媽雖說有頭有臉有錢有權,但根本不是你借得上的,你把自己作死了,他們最多給你買塊豪華墓地全了體面,連一滴眼淚都不會為你掉。”

奚桃沉默片刻,說:“我知道。”

紅姐說:“但該拼話題的時候也要拼,你錄的那期《跳房子》剪輯出來了,我們這邊要到樣片看了一眼……啧,你以前那勁是一點都沒有了啊,跟謝景夕綁個腿隔開三丈遠幹嘛?撲上去才有話題度啊!”

奚桃:“……我可以不要這樣的話題度嗎。”

“不然呢,”紅姐說,“你想要什麽話題度?演技又一般,綜藝感也一般,只能靠作點來在觀衆面前刷臉了。《望仙樓》這個項目雖然好,但從拍攝到上映中間需要不少時間,到時候《跨界偶像》的熱度散完了你也涼透了。”

今天經紀人有點格外的推心置腹,奚桃也忍不住說了心裏話。

“紅姐,其實我之前想過……退圈。”

香煙霧氣缭繞,說完這句奚桃就去開了窗戶。一回頭,紅姐笑得不屑又冷漠:“你也就嘴上說吧。見識過這種浮華,基本上沒有人能再退回以前的生活狀态,紅過的人,不紅了都容易心态失衡性格扭曲,更何況退圈……哼,你要真退了,我倒佩服你。”

奚桃覺得自己并不是物欲重的人,而且她享受真正的明星生活才一個月,抽身而退并不是的什麽困難的事情。

她默不作聲地把紅姐帶來的衣服換了個遍,然後挑了幾件覺得自己穿起來還可以的。

衣服都是好衣服,就是有些時尚得她看不懂,所以挑的都是較為經典的款式。

紅姐抽完了一根煙,揮手散了散自己身上的味道,說:“挑完了?”

“嗯。”

“行,我去親自跟劇組調一下你的時間,咱們最遲……六點吧,六點出發去造型室。”

劇組協調很快,準了奚桃兩天假。

本來因為司夜的事兒白天給奚桃的安排就少,因此臨時調整起來也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和夏璃演完一場對手戲,謝景夕咕嘟咕嘟灌了一瓶冰礦泉水,忽然聽到場務通知下午奚桃的戲全換掉,把後天碧珠和玉狐仙的戲挪過來了。

謝景夕抓住人問:“奚桃呢?”

場務說:“剛經紀人過來請假了,要去參加藍莓那個夏至晚會,說是蠻多事情要準備。”

謝景夕:“……”

前兩天他剛讓經紀人把那會推了。

他立馬跑去打電話。

場務那邊又聯系司夜工作室通知這件事,司夜那邊聽到這個消息,果斷地說:“那不好意思,司夜老師的意思是等奚桃什麽時候有空他再過去,我們這邊等你們的消息哈。”

“好的好的,”場務點頭哈腰,“不好意思。”

另一邊,謝景夕對他經紀人說:“藍莓那個星光晚會,重新聯系一下說我有空了可以過去了。”

經紀人:“……哥,你耍我呢?”

謝景夕說:“如果他們不同意就說我可以上臺表演,一首不夠就兩首。”

謝景夕愈發覺得這是個好機會,他真正的魅力就在舞臺,能夠讓奚桃看一看他的現場,說不定就能打動她的心弦。

他說:“兩首不行就三首……”

經紀人:“叫藍莓給你開演唱會得了。”

謝景夕:“……我倒是想。”

經紀人無語:“那你也沒空排練啊!唉算了,我去聯系,一首的話還來得及練。”

沈玉硯是特邀中的特邀,行蹤不定,暫定挪了他的戲過來,但能不能把人請來也沒準。

場務戰戰兢兢地打了電話過去,沈玉硯說:“行,我這就過來,不過我明天也請假,就不要排我的戲了。”

場務:“啊?方便問一下理由是……?”

沈玉硯說:“藍莓的星光晚會,邀請了我。”

“哦哦好的。”

挂了電話,場務盯着需要繼續修改的日程表,欲哭無淚。

……

奚桃忙活了一天,坐到去造型工作室的車上,玩手機時才發現她有三個來自霍行淵的未接電話!

都是昨天晚上十點多打的,在她進畫室後不久。

奚桃趕緊回了個電話過去。

霍行淵病情嚴重藥石無醫,一個月給她開五百萬的工資就是想要緩解一些絕症帶來的痛苦,奚桃覺得自己有點良心就要把這“臨終關懷”做到位了。

時隔一個月,深海集團和幾家集團企業關于碧荔海岸開發的第二次會議上,對方PPT正講得慷慨激昂,就聽霍總的手機響了。

霍總瞥了一眼。

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挂掉這個來得不合時宜的電話。

然而霍行淵看向主講人,擡手示意他暫停,而後接通電話,聽到那清甜的嗓音透過手機:“霍總?”

霍行淵:“是我。”

看着這位不茍言笑冷酷無情的年輕掌權人眉眼間剎那松緩,流露出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會議上的人都有點傻眼。

奚桃飽含歉意,軟軟地道歉:“對不起,昨天有事,關了機,今天白天又太忙了,沒有及時回你電話。”

“沒關系。”

霍行淵的聲音在會議室回蕩,輕緩、平靜、溫和。

奚桃的指尖在車座椅上無意識地滑來滑去:“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很不舒服嗎?”

其實還好,霍行淵心想,習慣了,除了每個月初四那天格外難以忍受以外,這種平常的痛苦他已經習慣了。

但是聽到奚桃這麽問,霍行淵卻降低了語調,慢慢地說:“嗯……頭疼了一天。”

奚桃下意識說:“那今天晚上要我過去嗎?”

霍行淵貼心地問:“不會耽誤你的工作嗎?”

“唔,”奚桃說,“我今晚的工作,最遲最遲一兩點能結束吧。”

霍行淵說:“好,快結束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奚桃“嗯嗯”了兩聲:“那我先忙啦!”

霍行淵說:“好。”

挂了電話,霍行淵重新擡頭,又恢複了冷漠與威嚴。

一位老總小心翼翼問道:“霍總有頭疼的毛病?我認識一位……”

“沒有,”霍行淵說,“繼續介紹你們的方案吧。”

《望仙樓》劇組,沈玉硯睜開眼睛,化妝鏡中,他這張本就無瑕的臉做了愈發細致的描繪,美得驚心動魄。

“……你當然不頭疼,”沈玉硯擡手揉了揉太陽穴,“頭疼的是我。抄襲我的症狀賣慘,臭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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