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三人成虎

半個時辰前, 陳府。

“聘禮單子呢?”

陳夫人一面對鏡裝扮,一面問道。

一旁的丫鬟連忙将聘禮單子呈了上來,低眉順目答道:“夫人, 聘禮的條目,都列在上面了。”

陳夫人笑了笑, 卻沒接, 開口道:“昌言啊,仔細收着, 若來得及,今日便去把聘禮收回來。”

話音一落,丫鬟便識趣地将聘禮單子呈給了陳昌言。

陳昌言接過來,看了一眼,低聲道:“母親……您這樣,會不會太心急了?”

陳夫人輕哼了聲:“難不成, 你還想多去見莫瑩瑩一面?早退聘, 早安心。”

陳昌言抿了抿唇, 終究沒說什麽, 将聘禮單子疊好, 塞進了随身的袖袋裏。

對于陳夫人的話, 陳昌言一向是言聽計從。

陳夫人終于挽好了滿意的發髻, 她慢悠悠站起身來,微微揚起下巴:“走, 去退婚。”

她這語氣之中,還帶着不少雀躍, 不知道的, 還以為她是去辦喜事。

陳昌言便攙着陳夫人, 一步步走出房門。

“兒啊, 這婚一退,你就自由了!太尉夫人上次和娘相談甚歡,擇日,娘就為你和太尉千金安排見面……不過也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上次在流光閣,娘結識了禮部尚書楊夫人,楊夫人聽說你是探花郎,還說要幫你作媒呢!”

陳夫人眉飛色舞地說着,陳昌言卻道:“母親……我如今只想早些去翰林院任職。”

陳夫人觑他一眼,笑道:“人家都說,先成家,後立業,可見二者是分割不開的,你盡快找個有勢力的岳家,可不就是在奔前程麽?”

陳昌言沉吟片刻,點頭:“母親說得有理。”

他苦讀多年,好不容易金榜題名,自然要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其他的事情,都要為他的前程讓路。

陳昌言下定決心,便同陳夫人一起邁出了陳府。

車夫駕着馬車過來,陳昌言正要扶着陳夫人上馬車,卻忽然見看門的小厮走了過來。

“夫人,有您的信!”

小厮說罷,恭恭敬敬地将信呈了上來。

陳夫人狐疑地看了小厮一眼,問:“誰送來的?”

“回夫人,送信人說是太尉府的。”

“太尉府?”

陳夫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連忙将信拆開,一目十行地看完。

“母親,怎麽了?”陳昌言見陳夫人越看越高興,便出聲問道。

陳夫人喜形于色:“太尉夫人約我一敘。”

“現在?”陳昌言有些疑惑。

陳夫人美滋滋道:“不錯,太尉夫人說,城南最大的藥鋪隔壁開了一間新茶樓,想約我一道品茗。”

陳昌言蹙眉道:“可是,今日不是要去流光閣見莫家,商量退婚之事麽?”

陳夫人挑眼看向陳昌言,道:“你這孩子,就是死腦筋!一個要退婚的莫家,一個即将結親的太尉府,你說哪個重要?”

陳昌言心頭有點不安:“可是……”

“沒什麽可是!”陳夫人收了信紙,道:“太尉夫人第一次約我,我怎能不給她臉面?莫家那邊,你自己過去應付便是!母親若是散得早,就去城東找你!”

陳昌言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那好,母親快去快回罷。”

于是,陳夫人便上了馬車,改道城南。

陳昌言臨時換了一匹馬,直接騎去了城東,直奔流光閣。

寒風凜冽,在耳邊呼嘯而過。

陳昌言騎在馬上,冷得面部發僵,好不容易才到了流光閣門口,又趕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他連忙翻身下馬,拍了拍衣服上的雨點,拾階而上。

馬管事一見他過來,連忙上前,笑臉相迎:“陳公子來了!”

陳昌言沖他微微颔首,便要進去,誰知,馬管事卻伸手,将他攔在了外面。

“抱歉,陳公子,請恕本店不招待男客!”

陳昌言愣了愣,道:“可是,是你們約我過來的……”

馬管事一拍腦門,道:“哎呀,瞧瞧小人這記性!小人上去看看瑩瑩小姐準備好了沒有,還請您在門口稍等!”

陳昌言無法,便只得站在了流光閣外的臺階上。

雨點随風傾斜,打濕了他半邊衣衫,但這流光閣只招待女客,他也不好意思站進去,便只得硬着頭皮受着。

馬管事轉過身,慢悠悠地向樓上走去。

在樓梯口上,見到了丫鬟小厮,還要攀談交代幾句,待走到二樓之時,一炷香的功夫,已經過去了。

二樓的炭火燒得哔剝作響,暖意融融。

衆位夫人們,一面品茶,一面用着點心,圍爐敘話,好不熱鬧。

莫瑩瑩同衆人熟稔起來之後,也放開了許多,衆位夫人都很健談,一時間,二樓歡聲笑語不斷,氣氛融洽至極。

這時,馬管事幾步走來,面露難色。

他到了沈映月面前,忐忑道:“夫人……您看看樓下,陳公子又來了!”

沈映月秀眉微挑,轉頭向窗外看去,皺了皺眉。

她這個簡單的動作,頓時引得衆位夫人,也忍不住向樓下看去。

只見樓下風雨飄搖,一個男子站在雨中,瑟縮着身子,看上去有些萎靡。

楊夫人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問:“那是誰啊?”

周夫人嘟囔了一句:“好像是陳家公子,陳昌言……他怎麽在這兒?”

翰林院的方夫人開口:“哪個陳家?”

“就是去年中了探花的那個……”

“京城的探花多了去了,不認識……”

“好像和鎮國将軍府定親了吧?”

莫瑩瑩凝神看去,心情有些複雜。

沈映月坐在她身旁,低語了幾句,莫瑩瑩立即會意。

她便款款起身,沖衆人道:“各位夫人,瑩瑩有些私事要去處理……要先失陪了,諸位盡興。”

說罷,便拎起裙裾,匆匆下了二樓。

衆位夫人見莫瑩瑩這麽快走了,都有些奇怪。

沈映月望着莫瑩瑩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随即又勉強挽起一個笑容,道:“來,咱們繼續。”

然而,衆位夫人們的注意力,卻都被莫瑩瑩和樓下的陳昌言帶走了。

在八卦面前,沒有人能不動心。

楊夫人一向是個自來熟,又喜歡為人作媒,見到莫瑩瑩去找陳昌言,張口便問:“莫夫人,這好端端的,陳公子怎麽站在樓下淋雨啊?”

此言一出,其他夫人都順勢看了過來。

若幹道目光,都彙聚到了沈映月身上。

沈映月見狀,面色微頓,默然搖了搖頭:“唉……不提也罷。”

方夫人也是個好奇心爆棚的,連忙勸道:“有什麽難處,說出來,咱們一起想想辦法啊!”

衆位夫人自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是啊,到底是怎麽回事?”

“若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

“莫夫人可別與我們見外啊!”

沈映月面上挂着一絲憂愁,她緩緩擡眸,看向衆人,露出幾分感激,道:“多謝各位夫人的好意……只是這事,誰也幫不上我們。”

沈映月這麽一說,衆人便更好奇了,都豎起耳朵來聽。

“原本,瑩瑩與陳公子訂立了婚約,眼看着就要到婚期了……可大家都知道,我夫君莫寒,突然亡故了……”

沈映月說着,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衆夫人見狀,表情都有些不忍,她們今日下午與沈映月待在一起,只覺得她落落大方,進退有度,絲毫不像新寡婦人。

此時,聽沈映月這麽一說,都面露同情。

沈映月語調微沉:“瑩瑩與我夫君,感情一向親厚,便想為他守孝一年,延遲婚期……可陳家卻不肯,于是,我們只能提出退婚。”

衆夫人聽了,都有些疑惑。

楊夫人蹙眉問道:“為何不肯呢?”

方夫人也自言自語道:“兄長離世,守孝一年,理所應當啊!”

沈映月語速緩慢,道:“因為,陳家想在一年內完婚,希望瑩瑩立即為陳家添丁。”

衆夫人聽了,都有些不解。

楊夫人看起來有些不悅,開口道:“這生兒育女一事,本就要看緣分,哪能說生就生的?”

方夫人也不贊同,道:“陳家為何這麽着急?陳公子和莫小姐都這般年輕,晚一年就不成麽?”

而周夫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思忖片刻,試探着開口:“陳家這麽着急……莫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此言一出,沈映月立即擡頭,看向了周夫人。

沈映月等的就是這句話

四目相對。

沈映月什麽也沒說,她只默默的、悠長地嘆了口氣。

但周夫人腦海裏,卻電光火石,恍然大悟。

周夫人急忙道:“我知道了!那陳家是三代單傳,到了陳公子這一輩,更是人丁稀薄,所以他們擔心……”

衆人之中,不知誰說了一句:“我聽聞不育之症,是會傳代的……年紀越大越不好治……”

又有人補了句:“今早我出門時,見到陳夫人去了城南的藥鋪!”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夫人們仿佛發現了不得了的大秘密。

“不會吧?陳公子……有、有隐疾?”

“這麽嚴重的毛病,還催人家姑娘成婚,真是缺德啊!”

“那莫小姐可怎麽辦?攤上這樣的郎君,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太可怕了,陳夫人上次還問我女兒婚配了沒有……”

“莫夫人,你可千萬要勸勸莫小姐,不要嫁到陳家!”

對于這些夫人們來說,只需抛一粒芝麻,她們便能說成一個西瓜。

但事情發展成如今這般,倒是比沈映月料想得更快。

沈映月面帶感激,看向衆人:“多謝各位夫人提醒,此前我們便提出退婚了,但陳公子今日又來了,也不知所為何事……”

周夫人“啧啧”兩聲:“這陳公子怎麽還糾纏不休?他不是探花郎麽?不用上值的嗎?”

方夫人的夫君是翰林院大學士,她聽了這話,連忙擺手:“我夫君怎會與這種人為伍?他根本還沒有官職!”

楊夫人眼神中有一絲嫌棄,道:“身子不好,又無官職……他是如何攀上鎮國将軍府的?我才不會給這種人作媒!”

夫人們越說越氣,眼神不住地向樓下看去,數十道目光,齊刷刷地讨伐陳昌言。

而陳昌言站在流光閣樓下,已經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

莫瑩瑩踏出流光閣,見陳昌言可憐巴巴地站着。

她終究不忍,便撐起一把油紙傘,走到他面前。

陳昌言凍得嘴唇發紫,原本斯文的面容,此刻看上去狼狽不堪。

“瑩瑩……”陳昌言有些遲疑。

他捏了捏袖袋中的聘禮單子,但陳夫人不在,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莫瑩瑩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便自己掏出了一張單子,遞給他。

“你瞧瞧,少了東西沒有。”

陳昌言伸出凍僵的手,将單子接過來一看——竟然也是一張聘禮單子。

上面将陳家送到鎮國将軍府的聘禮明細,列得清清楚楚,一物不遺。

陳昌言有些意外。

他原來還擔心,為了聘禮來回拉扯,搞得場面難看,沒想到莫瑩瑩早就準備好了。

陳昌言道:“很齊全了。”

莫瑩瑩點頭,平靜道:“若你覺得沒問題,今日便拿着這單子,去鎮國将軍府,将你的聘禮帶走罷。”

兩人離得不遠,陳昌言凝視着莫瑩瑩,只見她面容沉靜,睫羽微垂,相較于平時,安靜了許多。

今日這一身雅致裙裾,襯得她嬌美可人。

這美,還帶了一絲冷意和高不可攀……與往日裏那個熱情親切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陳昌言心中,頓生不舍之情。

陳昌言踟蹰了片刻,道:“瑩瑩,你別恨我……我也是沒辦法,待诏半年,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

莫瑩瑩冷笑一聲:“所以,你就攀上了太尉府?”

陳昌言面色微頓,低嘆道:“瑩瑩,你別這樣……我心中是有你的,但我母親的性子,你也知道……”

“別什麽都推給你母親。”莫瑩瑩定定看着他:“這只會讓我更看不起你。”

陳昌言面色一僵。

莫瑩瑩冷然笑了下:“你記住了,是我——莫瑩瑩,要與你退婚。”

“我不願嫁給你這般無用之人,也不屑于做你陳家的媳婦。”

“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你若敢在外面诋毀我鎮國将軍府,休怪我不講情面。”

陳昌言血色盡失。

他一貫懦弱,見到莫瑩瑩這般強硬,也有些不安:“瑩瑩……”

莫瑩瑩置若罔聞,轉身,便重新踏入流光閣。

陳昌言有些茫然地看着莫瑩瑩的背影,心情複雜。

片刻後,他打算離開流光閣,卻聽見一聲熟悉的呼喚:“兒啊,你怎麽淋成了這樣?”

陳夫人好不容易從城南茶樓趕到了城東流光閣,卻見陳昌言已經淋成了落湯雞。

陳昌言斂了斂神,道:“母親不是去飲茶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說來奇怪,我去那兒等了許久,都未見太尉夫人過來……也許是下了雨,人家失約了罷……”

陳夫人一面說着,一面掏出手帕來,給陳昌言擦面頰上的水。

而此時,流光閣的茶會,也散了。

夫人們看足了熱鬧,兩兩三三地出來,恰好碰上了陳夫人和陳昌言。

陳夫人一見到走在前面的楊夫人,頓時眼前一亮。

“楊夫人今日也在啊!好巧!有空來我府上坐坐麽?”

陳夫人對楊夫人很是殷勤,畢竟,楊夫人可是圈子裏有名的大媒人。

楊夫人輕笑一聲:“不巧不巧,我正要回去了……”

說罷,楊夫人上下打量陳昌言一眼,道:“陳公子本來身子就不好,又淋了雨,可別病上加病了!”

陳夫人和陳昌言對視一眼,有些疑惑:“病上加病?”

楊夫人說罷,便幹笑了兩聲,走了。

正當陳夫人和陳昌言納悶之際,又見方夫人徐徐走來。

方夫人身材豐腴,本來走得很是遲緩,但她一看見陳夫人和陳昌言,立即轉頭避開,吃力的加快了離開的步子。

陳夫人知道方大學士在翰林院舉足輕重,便連忙拉着陳昌言上前示好。

陳夫人堆起一臉笑容:“方夫人今日也在啊?本來想帶着犬子去府上拜谒方大學士……”

陳昌言也連忙拱手,道:“小生傾慕大學士已久,一直盼望着,能得方大學士指點……”

方夫人嫌惡地看了他一眼,道:“陳公子啊,作學問前,要先學會做人。我勸你,還是莫要急着入翰林院了,反正如今也不缺人。”

陳昌言心頭一顫,正想開口問為什麽,方夫人卻已經扭着身子走了。

陳夫人狐疑道:“今日是怎麽回事?個個都說話帶刺……”

陳昌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這時,周夫人徐徐走了過來,她這個人一向是古道熱腸,見陳夫人和陳昌言一臉郁悶,便忍不住将他們拉到一邊。

“陳夫人哪……你們擔心的事……我都清楚。”

陳夫人一聽,更迷惑了:“什麽事?”

周夫人笑道:“嗨!您別揣着明白裝糊塗了……我就直說了,我知道一個神醫,對求子那是百試百靈……若陳公子需要,可以推薦給你們……”

陳夫人一聽,頓時大怒:“你說什麽!?”

陳昌言也是滿臉煞白:“士可殺,不可辱!夫人莫要妄言!”

周夫人撇撇嘴,道:“好心當成驢肝肺!這般諱疾忌醫,過幾年更不好治喽!”

說罷,失望地搖了搖頭,也離開了。

陳夫人氣得跺腳:“這到底怎麽回事!?”

流光閣二樓。

丫鬟小厮們,正在收拾茶會殘局。

沈映月正站在窗邊,目視街頭。

那陳夫人,終于将神色怏怏的陳公子帶上了馬車。

莫瑩瑩抿了抿唇,問:“二嫂,方才我上來時,遇見衆位夫人,她們都恭賀我退婚大吉,說我必有後福……對了,楊夫人還說,要幫我找個好人家!?這是怎麽回事?”

沈映月笑了下,道:“沒什麽,夫人們就是心疼你。”

莫瑩瑩“哦”了一聲,她垂下小臉,低聲道:“我已經同陳昌言說清楚了,本來想罵他一頓的,但……終究罵不出口。”

莫瑩瑩的神情,還帶了幾分懊惱。

沈映月擡眸,看了她一眼,微笑:“傻姑娘……”

陳昌言何止被罵了一頓,夫人們已經問候了他好幾代……不出三日,陳昌言就會在京城的圈子裏,臭名昭著。

鎮國将軍府,正廳。

熏香袅袅,衆人齊聚一堂。

老夫人端坐于高榻之上,面帶笑意,道:“這次瑩瑩退婚一事,多虧了映月的安排……陳家這個啞巴虧,可是吃大了。”

話音未落,三夫人便笑了起來,道:“可不是嘛!母親,我昨日聽說,翰林院補錄了兩名修撰,一位是去年的榜眼,還有一位是今年的探花……根本沒陳昌言什麽事兒了!”

老夫人唇角微揚:“前幾日,是誰在這兒苦大仇深的?”

三夫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一時想不開,擔心瑩瑩日後難找好人家……”

大夫人見三夫人提起這事,多少還有些憂慮,便開口安慰道:“瑩瑩還小,多留兩年也無妨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莫要太擔憂了……”

三夫人點點頭。

四夫人也淡淡笑道:“如今陳家的事已經了了,瑩瑩也要一切向前看,別将那厮放在心上,堵得慌。”

莫瑩瑩聽了,也輕輕颔首:“我知道了,四嬸。”

頓了頓,莫瑩瑩走到沈映月面前,輕聲道:“二嫂,這次的事多虧你幫忙,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請受瑩瑩一拜。”

沈映月一直靜靜站着,聽了這話,擡手扶住莫瑩瑩,道:“一家人,不足挂齒。”

莫瑩瑩笑了笑,仍然行了個禮。

“哼,虛僞。”

二夫人坐在一旁,幽幽吐出這幾個字。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老二媳婦,你方才說什麽?”

二夫人偷瞄一眼老夫人臉色,見老夫人面露不悅,便連忙斂了斂神,道:“沒什麽,沒什麽……兒媳就是有些累了。”

老夫人面色沉了幾分,道:“既然你總是勞累,也無暇關心家中之事,便留在你二房休息罷。沒我的允許,就哪兒也不必去了。”

二夫人一怔,忙道:“母親,我……”

老夫人繃着臉,看也不看她。

二夫人看了看四周,大夫人對她沒什麽好臉色;以前總是附和她的三夫人,如今也對沈映月心悅誠服;四夫人自是不必說了,本來與她就不太親厚。

這滿屋子人,竟沒有一個人為她說話。

二夫人憤而站起身來,道:“好,我走!”

說罷,一甩袖子,便離開了。

大夫人蹙了蹙眉,道:“這般脾性,也不知道老二當年,怎麽看上她的。”

老夫人默默嘆了口氣。

莫二爺是她的幼子,自小便身子不好,動不動就要卧床修養,老夫人對他便心疼多過管教。

後來,他身子逐漸養好了,可也習慣了混日子,不知怎麽的,認識了小門戶出身的二夫人。

這二夫人很會撒嬌賣乖,當年将莫二爺哄得服服帖帖,莫二爺愣是以死相逼,非要娶她進門不可。

莫老爺和老夫人無法,便只得應允。

可二夫人進門之後,精明和計較日益凸顯,在這個家裏,恨不得将什麽好處,都攏到二房身上,這讓老夫人十分不喜。

老夫人沉吟片刻,低聲道:“這兒女婚事,還是要謹慎些好。”

若擇了良人,自然能舉案齊眉,但如果一步踏錯,可就悔之晚矣了。

莫瑩瑩聽了,唇角微抿,忽而走到大廳中央,一提裙裾,跪了下來。

衆人一愣。

三夫人也有些疑惑,問:“瑩瑩,你怎麽了?”

大夫人也道:“瑩瑩,站起來,有話好好說……”

莫瑩瑩搖了搖頭,她擡眸,看向老夫人,道:“祖母,瑩瑩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祖母和母親應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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