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沈為民和徐新華回到縣城機械廠的時?候, 天還亮着。

對比之?前,這段路程他們比較悠閑,幾個小時?前才經歷的驚險, 現在他們都能?當玩笑?話笑?鬧了。他們這個年紀, 記吃不記打,最?是意氣?風發?。

大概因為一無所有?,所以無所畏懼。

這個點兒, 工人早就下班了, 廠裏難得的安靜。

把車開進停車場, 意外發?現另外兩輛車也沒有?卸車。這是被事兒耽擱了?沈衛民揉着臉下車,不用看他都能?想象的到自?己現在多憔悴。把李招娣同志親手給縫的軍綠色挎包從駕駛坐後面拎下來, 正想招呼徐新華該走了, 就聽見徐新華大叫一聲。

“咋了?”沈衛民走過去。

“秦志峰這倆能?奈啊,這眼?是長?到腚上去了還是怎麽着?那那麽大溝轍都能?沖出?來, 人也甩掉了, 怎麽還弄成這樣。他不會又遇到了第二波劫車的了吧?”徐新華愛車又非常有?集體意識, 看到貨車受損,心裏不舒服。

沈衛民想說不會, 就算秦志峰這麽說能?有?人信?劫子雖然不是罕見物,你一天還能?碰見兩撥?回頭?就看到停車場邊徐進山再沖他們招手,這個點還在, 是專門等他們的?聯想到這沒卸的車,沈衛民也鬧不準了。

“沒準你說的是對的。”沈衛民嘆氣?, 秦志峰一看就是為了替自?己開脫,什麽話都說得出?來那種人。

“你說啥?”

“我說徐隊長?在找我倆呢,過去吧。”沈衛民回身先一步。

徐新華這才看到他爹,離老遠就打招呼:“爹, 我回來了。”

沈衛民覺得奇怪,他剛來還沒完全摸清這對父子的相處方式,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徐新華在廠裏都注意着的,一般都稱徐進山“隊長?”,有?時?候實在分不清,也有?叫成“爹隊長?”“隊長?爹”的時?候,讓人啼笑?皆非。

徐新華注意到沈為民的疑惑,低聲解釋:“這不是下班了嗎?下班就沒事兒了,平常主要怕廠裏那些長?舌婦敗壞老頭?兒名聲。”

沈衛民點頭?,表示理解。

徐進山嫌他倆慢,上前迎了幾步,然後開始和兩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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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情況。

沈衛民勉強提起精神,他們辛苦趕回來為的什麽,不就是為了明天睡到自?然醒?雖然預料到肯定有?人要找他倆說話,卻沒想到回來就有?人再等着。

“爹,能?不能?讓我們歇歇,今天真的累慘了,”徐新華讨價還價。

徐進山踢他的腿,“歇啥歇,呂廠長?在呢,說話給我注意點。”

“知道了……”徐新華沒甚誠意的應道。

徐進山繼續說。

剛開始倆人還沒聽出?什麽不對,越到後面臉越黑。在秦志峰的故事裏他倆怎麽就跟兩個小蠢蛋似的,還停車等着劫子過去……

靠!

後面就更不對勁兒了,這是把他們倆直接當死人了啊。

說實話,沈衛民和徐新華從一開始就沒指望秦志峰去找公安來救他倆,且不說他們之?間有?隔閡,就單單說受了這麽大驚吓,一般人都很難快速反應過來,在之?後很長?時?間段內,他們都只會忙着趕路,哪有?閑心管顧其他。

生命威脅面前,大家都是俗人!現在看來,他們還是把秦同志想的太虛弱了?看人家這麽短的時?間裏,路也趕了,措辭也想出?來了,且邏輯清晰,堪稱完美。要是他們遇到的真是攔路搶劫的,這套說辭完全說的過去。

沈衛民嘴角抽動,雖然……但是作為同事,你這樣詛咒我倆真的好嗎?

敲門進入辦公室。沈衛民搭眼?一瞧,秦志峰和丁老二之?外還有?一個穿着灰色中山裝的中年人。

這應該就是呂廠長?了。

不過當着頂頭?上司,最?好不要和再上面的上司套近乎,所以沈衛民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接着就聽見徐進山給呂廠長?介紹他們誰是誰。

沈衛民和徐新華一一和呂廠長?問好。一廠之?長?,平常也能?遇見,但是像他們這樣進廠久還是臨時?工的,根本和廠長?搭不上話,所以就算是徐新華也有?些激動,忘卻了剛剛的憤慨,還“嘿嘿”笑?了兩聲。

與他相比,沈衛民就要淡定多了,不過看上去也挺榮幸。

要是先前沈為民還會擔心一下,現在交通通訊皆不發?達,找個人作證得大費周章,要想證明他和徐新華沒有?說謊,難度四

顆半星。現在沈為民就一點都不擔心。

程振華明顯是個有?身份的,連省機械廠廠長?都不敢怠慢,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和他們兩個毛頭?小子一般見識。這電話裏不說誇他們兩個多能?幹,總不至于給他們穿小鞋兒。

端看下午徐進山和他們通話時?的态度,就知道上邊對他倆樂于助人的行?為還是給予了極大肯定的。如此,他有?什麽可擔心的?倒是秦志峰,現在有?沒有?意識到他的說法已?經說不通了?

辦公室裏,沈徐兩個最?年輕,此時?卻最?顯得滄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說他們身上這衣裳一天下來幹了濕,濕了幹,現在都成擰梅菜了,再加上頭?發?出?油打绺,臉色也不好。要不是倆小子态度挺積極,一笑?眼?裏還帶着光,整一個社會頹廢小青年。

要說這裏面,徐進山有?感觸。這倆小子前天出?發?的時?候,白衣黑褲,精神倍棒。這才經受兩天的生活洗禮就變成這樣了?可見今天确實好好吃了一番苦頭?。

“事情我剛剛說了,你們有?沒有?想說的?”徐進山問。

“那當然是有?了。”徐新華立刻接話,他的情緒整個又上來了,把秦志峰大醉得罪宿管被約談的事,以及秦志峰開車沖出?溝轍,頭?也不回的跑走這件事,概括幾句話說了出?來。

徐新華說話時?,嗓門稍稍擡高,不高興情緒明顯。“我和為民沒巴望你救我倆,但是直接給我們定了生死,也太過分了吧。”

沈衛民輕拍徐新華,讓他平複心情,自?然而然的接過話頭?,“我頭?天上工,秦哥就表現出?對我的極不喜,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怎麽得罪了秦哥。一起出?車,當天就挨了罵,原因是中間距離拉得太開。我們雖然在規定的時?間到達了約定的地點,卻因為沒有?提前到而被斥責。

回程為了避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即使是灰塵遍飛,我和新華都堅持着沒有?掉隊。也因此能?夠确定秦哥所說之?事當時?并沒有?發?生。

程同志那幫兄弟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事出?緊急,當時?他們求助的方式确實野蠻了些,但是也留着分寸呢,等貨車強沖出?沖

出?溝轍,他們就沒繼續往上跟。

所以,秦哥所言,大概是昨天喝太多酒,被酒精麻痹神經而産生的錯覺。”

呂廠長?本以為兩個人中,徐進山的兒子才是主導的那個,年長?些、進廠時?間又長?,現在聽兩人說話,卻發?現不是這樣的。兩人說的是同樣的事情,對比之?下徐新華個人情緒太重,讓人下意識認為他不理智,事情從他口中說出?來,聽的人會減輕五分效果?去理解。

沈衛民則不然,從頭?至尾,他情緒沒有?起伏,雖然句句我怎麽樣你怎麽樣,卻莫名讓人信服。而且這麽多話他張嘴就來,一點不慌,是他這個年紀少見的沉穩。

呂廠長?意味深長?的瞥向徐進山。

徐進山苦笑?,他何嘗不知道?

“你放屁!”秦志峰突然大聲反駁,把屋裏的幾個吓得不輕。

沈衛民看向秦志峰,他覺得對方的狀态有?些不對。

“當時?雨下的那麽大,你們能?看見個屁!”秦志峰冷笑?,“我知道你們因為我過于嚴格而對我懷恨在心,現在是不是都聯合起來诓我呢。告訴你們老子不怕!”

沈衛民皺眉,“說起距離,其實是一樣的。秦哥都能?知道在後面的我們的車停下動都沒動,我和新華就跟在你車屁股後邊兒,看見還有?錯了?”

永遠都不能?低估人能?惡到什麽程度。進機械廠之?前,沈為民和秦志鋒素不相識,沒有?任何交際,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滿打滿算才三天,對方就能?因為一個并不屬于自?己的招工名額恨不得他們去死。

這得多狠的心啊!

秦志峰一時?沒有?說話,似乎是反應慢,又似乎正在找應對措辭。

“或許我們可以問問丁二哥,回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沈衛民突然提起一直低頭?窩在最?角落的丁老二。

丁老二擡頭?:“我……我……”

“車可是廠裏公共財産,我們都寶貝的不行?,你們竟然造成了損壞!就是在最?緊要關頭?,我們都以為自?己要被劫子抓走了,為民第一件事情考慮的都是保車,虧你們還是廠裏老人。要是不好好交待,這車讓你們賠,你兒子的後半生都得扔裏。”徐新華冷哼一

聲,他現在依然因為車被損壞而憤憤不平。

沈為民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這樣了,不過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聽到這話之?後,呂廠長?和徐隊長?看他的眼?神都和藹了三分。

“都是我該做的。”沈衛民謙虛的笑?笑?。

丁老二似乎被吓住了,動着嘴唇想說什麽,卻沒有?擠出?聲。

“憑什麽賠?”秦志峰突然大呵,他往兩個年輕人這邊沖了沖,那架勢像是要給他們一下,徐進山和呂廠長?都在呢,能?讓他為所欲為,趕緊上前攔住。

“你們兩個小憋犢子,就是卯着勁兒的跟我作對,這對你們有?什麽好處?這車它?就是劫子劫車的時?候撞壞的,我說他是他就是。”秦志峰眼?睛瞪大,看着有?些駭人。态度和表情極度嚣張,卻突然一下子洩氣?,坐回椅子養神去了。

沈衛民皺眉,昨晚上喝的酒醉到了現在?宿醉的滋味不好受,會影響第二天開車狀态,開車這工作一不留神就可能?發?生重大事故,那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結果?,所以車隊一般都規定提前一天禁酒。

秦志峰昨天确實醉的不省人事,但這态度,“秦哥,不能?是看着我和新華回不來,你先在路上喝酒慶祝了一番吧?”

沈衛民帶着淡笑?,聲音卻是冷的。要真是這樣,那秦志峰還真不是個人。

呂廠長?和徐進山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秦志峰身上确實有?酒味,但是一開始他就承認自?己昨天晚上喝了酒,他們也就沒有?多想。現在再看,秦志峰到了辦公室之?後,似乎是有?些不正常。

呂廠長?怒急,他指着丁老二,“你來說,有?這事兒嗎?但凡說假話,我立刻把你開除出?廠。”

“廠長?,”丁老二吓了一跳,他可不能?沒有?工作,不然那一切都全完了。“……晌午吃飯的時?候,他把他堂姐夫送給他的酒給喝了。”

“車是之?後撞壞的?你開的還是秦志峰開的?”呂廠長?厲聲問道。

“不是我,不是我。”丁老二連連擺手。

“你個孬種,就不能?大點膽子,人家一吓唬,你就啞巴到現在?”徐進山看的鬧心。一個車隊裏誰不知道誰,丁老二開車

一把好手,就是膽子小,一吓唬他整個人就縮起來了,話都說不囫囵。還不能?硬逼,以前也有?過被逼昏過去的經歷,那場面真挺吓人。

呂廠長?緊皺着眉頭?,這整件事情其實并沒有?什麽好辯論的,從接到齊廠長?的電話,他心裏就有?數。陪秦志峰在這坐這麽久,不過是想聽對方認錯道歉,并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

那樣的話,他興許還能?保他一保。秦志峰再混賬也是廠裏的老人兒了,這些年為了縣城機械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情況逐漸好轉了,他想拉扯着大家一起走。無奈,看不清局勢的人永遠都看不清局勢,他們在這枯坐倆鐘頭?,人家一直耿着脖子,不低頭?。

本來,呂廠長?只是無奈,現在就剩憤怒了。頭?天晚上喝酒和半路喝酒可不能?當成等量級,後者是明晃晃不把廠裏財産利益放在心上,這樣的人早晚成廠子的蛀蟲,留不得的。

要是因為不可抗力造成的損失,廠裏直接掏錢。要是個人原因,廠裏也能?先行?墊付,然後每月從工人工資裏扣除一部分就行?。呂廠長?以為再不濟此次也得是因為極度恐懼之?下,司機操作不當才造成的事故,卻萬萬沒想到是這種惡意原因。

“你們都好樣的!”呂廠長?冷笑?,廠裏的集體利益永遠都是第一位的,他看向徐進山,“……你這個隊長?可是管理不力。”

“是,事了我向你負荊請罪去。”徐進山苦笑?。

呂廠長?擺手,“先不說這個了。明天你看着卸車,好好盤點盤點損失,把名目一一列舉出?來,向秦志峰索賠。要是他不認,直接報公安。”

“他們是廠裏的老員工了,這部分……”

“老員工怎麽了,很快就不是了!”呂廠長?冷哼,“今兒別讓他們回去了,省的節外生枝,讓保衛科的來看着點。記得給他們家送個口信。”

徐進山讪笑?,恐怕不用送口信,兩家都能?知道。這倆家裏都不是人緣好的,但今兒廠長?把他們留下不是秘密,大半個廠子都知道,那麽多人總有?一兩個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嗯,我去辦。”

呂廠長?說完這話,轉身看向沈衛民和

徐新華,“你們兩個小同志先回去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說着先一步出?了辦公室。

沈衛民和徐新華就等着這個話了,要是秦志鋒還清醒着,他們在這還能?好好争論争論,不過現在根本是事實勝于雄辯。

徐新華麻利的應了是,扯着沈衛民就往外走,根本不管他爹還在後頭?。

“臭小子,明天記得早點來上班。”徐進山決定今兒住廠裏,免得夜裏出?事。

“知道了。”離老遠傳來徐新華的應答聲。

沈衛民本身少有?在朋友家留宿的經歷,原主就不一樣了,記憶裏有?不少時?候他都住在沈秀家。不過自?個兒親姐和剛認識幾天的朋友到底還不一樣,得更客氣?些。

一路上,徐新華對沈衛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別管他們就行?”。

沈為民本來還不懂這句話什麽意思,但是從進了徐新華的家門,他就很快就理解了。徐新華住在機械廠家屬院的二樓,這棟樓一共就四層,還是建機械廠建廠之?初建的,也只有?資歷最?老的那一批工人分到了房,後面幾年進廠的工人都沒有?這個福利。

這和省機械廠的情況一樣,稍晚一點進廠的只能?申請宿舍,普工可能?還要幾人混住。

給他們開門的是徐新華的母親。徐母稍胖,齊耳下短發?,讓她?的臉看起來更圓,聽說沈衛民是徐新華的搭檔,笑?容更真誠了三分,看着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很快,沈衛民就收回了這句話,徐母跟他聊天那是恨不得把他八輩子祖宗的名諱都扒拉出?來才甘願。沈為民覺得自?己已?經很能?應付長?輩們了,現在卻有?些招架不住

“媽,你先給我們準備點吃的,我和為民都餓的不行?了。”徐新華打斷徐母。

“好,好。”徐母應聲出?去了。

徐母一走,沈衛民就像被掏空般,整個失去了靈魂。看得徐新華在一旁“嘿嘿”直笑?。

沈衛民和徐新華吃飯的時?候,徐家不斷有?人進來,大大小小得有?一二十口子。穿着幹淨體面,看着都是講究人。

不過說話辦事都不咋體面就是了。……這是別人家的私事,沈衛民不予置評。

飯後,兩

人拿着幹淨衣裳去澡堂。看到沈衛民從挎包(實則從空間裏)裏掏出?換洗衣裳,徐新華驚奇的不行?,“你這個挎包咋跟百寶箱似的,什麽都能?裝。”明明看着也不咋大。

沈衛民只能?打哈哈:“夏□□裳不占地方。”

徐新華本就是随口一說,并沒有?往下追問,去澡堂的路上,徐新華吐槽起他家親戚。

“天天都整這麽一出?,說跑慢點都生怕自?己吃虧,一到飯點兒都往家裏擠,現在他們自?己家都不開火了,關鍵是吃飽喝足走了,還不落我媽好。我仨哥窩囊,看見媳婦跟小雞崽看見老鷹似的,屁都不敢放一個。上次來我家吃飯,讓我把桌給掀了,到現在大的小的在我面前都還收斂着呢。”

怪不得呢,幾個還不會隐藏情緒的小孩,寧可到他這個陌生人身邊都不圍徐新華這個親叔叔。

“這也就算了,你知道最?可氣?的是什麽嗎?嫁到我家裏的這一個個嚣張得跟什麽似的,吃飽喝足還時?不時?往自?己小家巴拉點。就我姐嫁到人家家裏,那是洗衣做飯、掙錢養家全包,就這樣還不得婆婆喜歡,時?不時?就被拎出?來嘲諷一番,日子過得跟泡苦水裏似的。偏還聽不進人話,弄得跟我們要害她?似的。”

說起這個徐新華就氣?的不行?,人跟人的命運怎麽差那麽多呢,他爹媽顧不了自?己親生閨女,卻得養着兒媳婦孫子,這是什麽道理?

沈衛民只是聽着,并不發?表意見。

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不是嗎?徐進山是機械廠運輸隊的隊長?,工齡高,工資在廠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底下三個兒子都是正式工不說,還都在縣城有?住處,這一家的生活水平在整個縣城可不多見,畢竟縣城裏多的是第三代都要結婚了還窩居在兩間房裏的家庭。但又怎麽樣,徐家不還是一地雞毛……

徐新華也沒想從沈衛民那得到什麽開解。青年人最?是性情,倆人有?了共同經歷,一起遭遇不幸,自?然而然就走得近了。徐新華現在真的把沈衛民當成了朋友,才能?如此自?然吐槽起親哥親姐。

現在是夏天,澡堂的人卻不算少。忙活一天,多的是人過來泡澡解

乏,權當個消遣。不然夏天天這麽長?幹啥去啊?總不能?每天關燈造孩子,再生下去,他老子得累死了。

當然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各工廠每個月都會給正式工發?澡票,澡票過期就作廢了,那哪能?舍得不用?

兩人找了個人少的池子跳進去,再出?來臉頰通紅。泡得很爽快,一整天累計的疲勞都抽走了似的。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倆人是被徐母喚醒的。

早餐是豆漿油條,吃過飯,兩人一同去機械廠。

到樓下,徐新華迎着太陽伸了個懶腰,“到現在我才覺得自?己還活着,昨天真的累很了。”

誰說不是呢?沈衛民拍了拍還有?些發?酸的胳膊,他還缺乏點鍛煉。

倆小年青飽睡一夜,今天就差不多恢複了,到工廠的時?候精神飽滿。進辦公室卻是被徐進山的狀态吓了一跳,只見他臉色暗淡,眼?下一片青黑,比昨天看着生生老了好幾歲。

“爹,你這是咋了?”徐新華把飯盒遞過去。機械廠食堂早上也開,不過徐進山最?好他們街頭?老槐樹下的豆漿油條,只要有?時?間就會去吃。今天徐母起了個大早去排隊,買給老兒子和他朋友嘗嘗,當然也不忘自?家男人這一份。

徐進山接過兒子手裏的飯盒,“先讓我緩緩。”

真是操蛋!秦志峰不是個東西,自?私自?利還心狠,他媳婦更難辦。昨天知道秦志峰被留在機械廠,她?喊了幾個娘家人半夜就殺了過來,要不是保衛科的老劉,他得被那幾個老娘們兒生撕了。

到後面連呂廠長?都趕過來了,她?們還不消停,仗着自?己是女同志撒潑打滾,蠻不講理,氣?得呂廠長?當場就報了公安。

後半夜他都在跑這事兒。

倆小的只是聽着就覺得無語。

“對了,你倆準備準備去廠長?辦公室。現在有?一個正式工的名額,廠長?要找你們面談。”徐進山突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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