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無力感

一直到下半場比賽結束，謝舒也沒有收到陸嘉言的任何消息。

反倒是宋嘉真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謝舒，我和嘉言有些事先走了，你不要着急】

謝舒沉默地盯着屏幕上的這幾個字，臉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她收了手機。

場上，計時器歸零，哨聲吹響。

機械學院贏了比賽。

此處看臺的學生們都站起來歡呼。

體育競技總是那麽振奮人心。

有那麽一瞬間，她也沉浸于其中，忘記了煩惱。

結束後散場，謝舒站在看臺邊，傅明遇沒有過去合影，反而來找落單的她。

“恭喜你們。”謝舒看見他走過來，臉上揚起笑容，真心為他們高興。

盡管說起來機械學院男生多，這種比賽應該很容易拿冠軍。但每次籃球賽他們總是遇到大大小小的困難，冠軍的獎杯也已經有好幾屆沒摸到了。

“給。”謝舒遞給他一片未拆封的濕巾。

“謝謝。”

傅明遇難得笑得很開懷，臉上是贏得比賽的喜悅，他一邊抽出濕巾，一邊和她道謝。

謝舒輕輕搖了搖頭，笑着說：“應該是我們謝謝你。”

她不懂籃球，但是整場比賽看下來，也知道傅明遇在球隊中的重要性。

籃球場上那群男生還在慶祝，王野從人群裏溜出來，奔向看臺。

“謝舒！”

許是也看到了剛剛陸嘉言二話不說就和宋嘉真走的畫面，他說話也不像平時那麽随意，似乎是在顧及她的情緒：“教練說待會兒去夜宵，一起呗！”

陸嘉言開車趕到醫院，見宋嘉真說不清，他直接奔去服務臺問剛剛車禍送來的男人現在在哪兒。

“你是？”

護士疑惑地看向他，沒有貿然透露病人信息。

宋嘉真走至他旁邊，對護士道：“我叫宋嘉真，是宋博遠的妹妹。”

護士點頭，指了指最裏間，“一個在外科1包紮，另一個傷得有點重，去拍片了。”

陸嘉言轉頭看過去，就看到那間診室的門被打開，裏面的人要出來。

他看到宋博遠自己走出來的時候，表情有一瞬的怔愣，然後才松了口氣。

宋嘉真已經快步上前，滿臉緊張：“哥，你沒事吧！”

宋博遠只是胳膊擦破點皮，護士給他上完藥纏了兩圈紗布。

看到陸嘉言和宋嘉真一起過來，他還有點驚訝：“你也來了？知道你比賽，我還特意沒跟你說。”

陸嘉言稍稍轉頭看了眼宋嘉真，然後才看向宋博遠，神色緩和：“聽說你們車禍嚴重，就急着過來看看。現在人沒什麽事就好。”

三十分鐘前，宋嘉真跑過來說宋博遠在高架上出車禍了，電話是從醫院打來的，車禍很嚴重。

無論怎麽說人都比比賽重要，所以，陸嘉言當時也才會直接從賽場離開。

“這樣……”

宋博遠聞言瞥向自己堂妹，見她眸光閃爍，不敢跟他對視，他心中逐漸明了，默默嘆了聲氣，“我就手臂擦傷，前面司機傷得比較重。”

陸嘉言點點頭。

宋嘉真此時也不開口插話了，乖乖站在一邊。

宋博遠知道堂妹的小心思，看着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樣子，終究沒忍心戳穿。

他轉頭和陸嘉言說道：“我這邊沒什麽事，你先走吧。”

公司助理也已經趕到處理後續，陸嘉言也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只是問：“順路把你送回去？”

“不了。”宋博遠無視了宋嘉真的眼神，搖頭拒絕，“我們還有點事。”

“行。”

宋博遠也轉身要走，但一轉頭，見宋嘉真還望着陸嘉言離開的背影，頓時覺得頭疼，“別看了。”

“哥。”宋嘉真撇撇嘴，一見苗頭不對立即轉移話題，“你手還疼不疼啊？”

宋博遠并沒有因為她的刻意讨好緩和臉色，“頭疼。”

“啊？”她以為是車禍後遺症，“那怎麽辦？醫生怎麽說？”

宋博遠面無表情：“你安安分分的不要有小動作，我就不會頭疼了。”

“我......我也是擔心你嘛！”宋嘉真忍不住反駁，表情無辜，“而且我想的是嘉言哥有車，過來可以快些。”

宋博遠無奈嘆氣：“我也希望你真是這樣想的。”

宋嘉真想說，她最開始就是這樣想的。

但是見哥哥臉色不好，她抿了抿唇，還是不繼續這個話題惹他心煩了。

陸嘉言上車後沒先啓動車子，而是拿出手機，微信消息爆炸，他現在才有時間看。

都是關于他中途離開的事，剛剛路上他已經讓宋嘉真和學院那邊解釋過了。

不過——

陸嘉言想到謝舒也在現場。

【比賽結束了嗎】

【現在在哪兒】

【我來接你】

他發完消息，然後發動車子調頭回去。

謝舒還是沒有跟籃球隊他們一起去聚餐。

她也的确沒有什麽心情去，還不如回宿舍看書。

從浴室出來，于晴叫住謝舒，指了指她桌面的手機，“好像有消息，剛剛連續震了好幾下，你看看。”

“好。”謝舒點頭。

她不緊不慢地擦幹淨手，把充電的手機拿起來看，是陸嘉言發來的消息。

謝舒捧着手機沉默了半分鐘，然後才回複他。

【我已經回宿舍了，要睡了】

她剛要放下手機，屏幕上，陸嘉言已經回了三個字：【我到了】

于晴見謝舒換下睡衣，穿戴整齊看起來要出門，她問：“還要出去？那你等會兒還回來不？”

謝舒沒有任何遲疑地點下頭，“就幾分鐘，我很快回來。”

于晴卻沒有多信她這話，以往陸嘉言下來找她的時候，每次她都是說會回來，可最後都是第二天教室見了。

謝舒下樓，就見陸嘉言站在大門對面的樹下等着。

他套了件短袖外套，裏面是還沒換下來的球服。

“走吧。”

見她下來，陸嘉言便說要接她去公寓，謝舒搖頭說不去了。

他有些驚訝地看她，屈着食指刮了下鼻尖，又開口：“剛剛是宋博遠出車禍了，宋嘉真接到了醫院來的電話，所以我才臨時走的。”

陸嘉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下意識就解釋起比賽中途離開的事。

他其實本不想提起車禍的，因為他怕這兩個字會帶給謝舒不好的回憶。

可聽完事情全部經過的謝舒，即使剛開始因為“車禍”二字條件反射地産生過恐懼感，後來，她只感覺到了從心底傳來襲遍全身的無力感。

她手上緊緊攥着衣角，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

又是宋博遠。

他是擔憂朋友的安危而離開。

可是，他為什麽就是不能在當時多解釋一句呢？

“所以，她為什麽先來找你？”

謝舒将心裏的話問出口，也是因為她對宋嘉真的行為難以理解，“出車禍了要動手術，不應該先找父母嗎？”

“她……”陸嘉言一時間回答不上來，他那時候聽到“車禍很嚴重”這幾個字來不及多想就急着趕去醫院，後面，也察覺幾分不對勁。

他神色複雜，只說：“宋博遠也是我朋友。”

“是，你們是朋友。”

謝舒擡起頭，直直地看着他，“所以你既不是家屬又不是醫生，這麽急着去了又能做什麽？難道每一次宋博遠有事，宋嘉真一叫你你就得丢下所有事情不管直接走嗎？”

氣氛沉寂下來。

陸嘉言張了張口，無奈道：“這個假設不成立。你這話讓我怎麽回答？”

這個假設就像是在咒宋博遠出事似的。

謝舒說完，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胡攪蠻纏，但這一口氣倒是直接把她心裏話說出來了。

其實謝舒也不是要他不去管朋友，她沒有那麽無理取鬧。只是每一次關于宋家兩兄妹的事情發生後，陸嘉言的行為總是讓她覺得難過。

他會考慮朋友，那什麽時候能考慮一下她的感受。

“我只是希望，你做決定的時候能多想一想。”

這次他應得很快：“好。”

謝舒輕呼了一口氣，低垂着眼，又問他：“那宋博遠人怎麽樣了，他還好吧？”

陸嘉言卻有一刻的遲疑，只模棱兩可地“嗯”了聲。

謝舒不再與他糾纏下去這件事，越說，她只會覺得越累。

視線看向別處，她嘴角扯了下：“明天還有課呢，我上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謝舒。”

陸嘉言開口叫住她。

謝舒閉眼深呼吸了下，聲音冷硬道：“我現在很累，不想再聽你說任何事了。”

借着路燈，陸嘉言看清了她臉上的倦意，伸手要挽留她的動作又慢慢收回。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遠的背影，心裏一片悵然，這種感覺很無力，似乎是有什麽在緩緩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