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那麽，晚安，明天見

這天晚上的這段談話，像是一個故事。

又像是一個秘密。

謝舒曾在網上看到過一個問題：人與人的關系如何快速拉近？

答案就是交換秘密。

謝舒也贊同這個答案。

因為這段談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而對于傅明遇來說。

就和三年前一樣，那時候她說“歡迎來到清城一中”, 現在，她又一次對他說“歡迎你回來”。

他想, 幸好他回來了。

幸好這次他沒有遲到。

第二天下午放學，室友們都點了外賣，只有謝舒和傅明遇兩人去食堂，打算試一下新開的那家面館。

今天人不多, 她選了角落靠窗的位置。

傅明遇取了餐盤, 将她那一份也一并端了過來。

兩人快吃完的時候, 門口來了一群學生，他們看起來像是來聚餐, 說說笑笑, 二樓食堂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謝舒收回視線時, 不經意地在對面停了停。

他似乎一點兒也沒被外界幹擾, 繼續慢條斯理地吃飯，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的牛肉面好吃嗎？”

“嗯。”傅明遇點頭，“就是炖牛肉的時候香料偏多，味道有些重。”

謝舒“哦”了一聲。

察覺到她語氣不對，傅明遇擡頭看她的表情, 默了兩秒，試探問：“海鮮面不好吃嗎？”

“嗯...怎麽說呢，面是不錯, 但海鮮一般般。”謝舒輕嘆了聲，又眉梢一揚，“不過學校食堂都是包分配的食材, 這樣一想好像也不錯了。”

傅明遇垂眸看着她碗裏，雖然說着一般，但這份面她仍是吃得幹幹淨淨。

他打趣道：“看出來了，你不挑食。”

謝舒擡眸，又落了落視線看自己的面碗，旋即笑開，搖了搖頭說：“那可不是，只是因為剛好喜歡吃而已。”

她以前也挑食，只是後來離開家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即使她不喜歡，也習慣了不說出來。

吃完晚飯兩人走出食堂，順路散了會兒步，然後在圖書館門口分開。

謝舒計算好了時間去開會，結果路上遇到教授，對方拉着她聊了兩句，再等她緊趕慢趕到會議室的時候，已經是卡點了。

推開門，她發現屋裏位置基本都坐滿了，又環視四周，看到其中多出了許多生面孔。要不是這時候王野在前面朝她招手，她都要開始懷疑自己是走錯會議室了。

謝舒往前走過去，只是，在要走到那個給她預留的空位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影。

陸嘉言手裏還轉着筆，突然側過臉，十分坦然地對上她的視線。

會議圍繞着心理月活動展開。

謝舒也才知道，原來今年的心理月，他們學院是要和電信合作舉辦。

心理月活動不是小項目，所以每年基本都是兩兩合作，但前兩年都是和建工，所以今年她也以為是繼續跟建工合作。

謝舒一邊坐着陸嘉言，一邊是于晴，她自動忽視掉了屋內某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側身靠向室友那邊。

于晴和她對視一眼，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拿起手機打字。沒一會兒，謝舒就感覺到手機震了下，她點開聊天界面。

【今年是電信那邊找過來要合作的，老師答應了。】

看完消息，謝舒輕輕皺了皺眉，沒有多餘的反應，只是将手機鎖屏放回外口袋裏。

會議結束的時候，謝舒幾人留下來又說了會兒事，等她走出教室，發現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在樓梯口徘徊。

看清站那的人是誰，她腳步頓了下，微微錯開了視線，只當做是陌生人，繼續往下走。

但陸嘉言一個人在這，明顯就是為了等她。

他沒伸手阻攔，而是跟上她的步伐，問：“回哪兒？”

踏下兩節樓梯，她沒有保持沉默，還是答了：“回家。”

只是，聽到她這個回答，陸嘉言心裏反而有些微不舒服。

他始終覺得“回家”指的應該是他們一起回陸宅，而不是她一個人回她那個小區。

但陸嘉言沒有說出來，只是說：“那我送你過去。”

謝舒拒絕了。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打車也不安全。”陸嘉言知道她今天沒開車。

“不用了。”

不想跟他糾纏，謝舒加快下樓的步伐。

陸嘉言察覺到她的态度，皺了下眉，語重心長道：“小舒，不要為了跟我置氣，就不顧自己安危。”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一樓，走出到室外臺階，謝舒呼吸了下新鮮空氣，才終于擡頭看他，語氣認真：“我說了不需要你送，同樣，我沒有那麽無聊、也沒有那麽空跟你置氣。”

前面路燈下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她話音剛落，車門忽然打開，男人下車走過來。

陸嘉言定定地注視着過來的人，眼中滿是冷意。

傅明遇沒有去關注無關人士，只微笑着看向謝舒，問：“會議結束了？”

謝舒點頭，臉上露出笑容：“結束了，走吧。”

忽地——

“你要跟他走？”

謝舒下意識回頭，卻見到陸嘉言面若冰霜，直直地盯着自己。

她微微皺眉又很快松開，難得耐心跟他解釋一句：“我們住在一個小區，來回一直是同行。”

陸嘉言心裏發堵。

從開學到現在，将近兩個月，他竟然從未發現過他們同路的事。

而謝舒也意識到這點，看了他一眼，卻是什麽表情也沒有，然後轉身走向車子，再不停留。

陸嘉言看着那輛車駛離，忍住追上去的沖動，站在原地，握緊了拳頭。

車裏。

傅明遇放了純音樂。

謝舒看着玻璃窗外，路燈的光偶爾落在她的身上。

她其實已經逐漸習慣不去回想那些過往了，不再沉浸在那曾經的美夢中。就像是今晚，又遇見他，她也不會那麽不平靜。

這一路上，傅明遇似乎知道她沒有心情聊天，安靜地開着車，沒有打擾她。

走出電梯時，他忽然叫住她：“謝舒。”

謝舒轉頭，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以為他有事要說。

卻見傅明遇只是笑了笑，說：“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謝舒眨了眨眼，下意識點頭，“你也是。”

他不再拖延，摁着開門鍵的手放開，道：“那麽，晚安，明天見。”

謝舒擡眸看着，他站在燈光下，眼裏仿若有光，可仔細看了，是那清澈真誠的笑意。

電梯門緩緩合上，謝舒才将那句來不及出口的“明天見”輕輕說了出來。

她垂下眸，又緩了片刻，然後一邊走一邊打開手機，在走進家門的同時，那條消息也發送成功。

【明天見】

心理月活動展開前照舊會有一次大會，被安排在四月底，謝舒原本也該到場的，但是那天她身體不舒服，就請假了。

下午會議結束時，陸嘉言忽然打了電話過來。

一通沒接，他又打了第二通。

謝舒原本躺在沙發上小憩，可看這架勢，如果自己不接他就會一直打下去，她只好轉了個身拿過手機，接了。

“什麽事？”

“聽說你今天人不舒服？”

陸嘉言大概是從王野那邊知道的。

謝舒“嗯”了聲，又怕他要多說什麽，先一步回：“已經好多了。”

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記起今天是什麽日子，問：“熱水袋準備了嗎？不要貼暖寶寶，睡着了不安全。”

謝舒閉了閉眼，無論是暖水袋還是暖寶寶，都不需要他的提醒，她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冬天漫長，但她也正常度過。

他又問：“要不我過來？”

謝舒不想回憶什麽，無論是曾經的那份溫情亦或者是其他的不愉快，直接拒絕：“不用。”

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謝舒皺了皺眉，沒有要陪他繼續浪費時間的想法，“我想睡一會兒，先挂了。”

說完，也不等他的回應，就掐了電話。

只是，她也已經睡不着了，盯着前方一個點又開始出神。

過了良久，外面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室內，落在地上的光已經變成了橙紅色，謝舒拿了遙控器拉開落地窗的窗簾。

太陽落山。

她也才注意到時間，自己這一歇，一個下午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門鈴響了。

謝舒以為是陸嘉言，心下升起一股煩躁。

她慢吞吞地穿鞋，故意拖延時間。

可打開門，看清門外的男人，她眉頭緊皺的表情頓時一僵，眨了眨眼。

傅明遇眼裏一片迷茫，問得小心翼翼：“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謝舒扯了抹笑，讪讪地說道，“我以為是……”

她止住話，沒說下去。

“來晚了的下午茶蛋糕，試一下怎麽樣？”傅明遇笑着岔開話題，将手裏的紙盒遞給她。

謝舒接過，還能感覺到紙盒傳來的溫熱，她打開盒子，六個紙杯蛋糕整齊擺放，撲面而來的是濃郁奶香。

“好香啊，下午剛做的？”謝舒眼眸彎起來，又問，“怎麽沒叫我啊？”

“你昨天不是說要去回學校開會的嗎。”

謝舒捧着蛋糕放到客廳，才想起周五下班時，對方好像的确問過她周末的安排。

傅明遇跟着走進屋裏，看到客廳茶幾上的外賣盒，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她似乎沒有出門過。

他問：“你們開會很早就結束了嗎？”

“沒有。”謝舒搖了搖頭，“我有點不舒服，就沒去學校。”

聞言，他臉上神色幾分凝重，“怎麽了？”

“現在沒什麽事了。”謝舒朝他笑笑，轉身去拿杯子要給他倒水。

傅明遇卻是出聲阻攔了她的動作：“我不喝了，樓上還沒整理，馬上就回去了。”

“哦好。”謝舒放下杯子，又送他出去。

只是，臨走前他又忽然問：“晚上打算吃什麽，還是點外賣嗎？”

謝舒神色一愣，大概沒想過他會問這個問題，随後點了點頭：“是啊，今天沒有去超市買菜，而且外賣可以送到樓下，挺方便的。”

傅明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稍稍低頭，與她對視，輕聲問：“你喝粥嗎？我晚上打算煮粥，但一個人好像吃不完。”

謝舒下意識想拒絕的，可是見他滿臉真摯，又在這一刻觸及他眼底的神色，心裏仿若有一股情緒莫名翻湧，很奇怪的感覺。

她還未細細想清，話語就先到了嘴邊，好像是本能反應一般。

然後，她聽到自己說：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