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誰維護誰?
日落時分,衛淩剛一踏入琉璎軒的門,白亦就急急跑過來,“郎君,三姑娘來了!”
衛淩斜斜睨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白澤則好奇問:“來就來了,你慌什麽。”
跟着郎君這麽多年了,白澤很少見白亦出現這副慌亂的模樣。
“三姑娘看起來非常生氣,直接沖進了後院,我這不也是擔心夫人,畢竟三姑娘那性子沒幾個人能擋得住,夫人身子又還未......”
話未說完,前面的人倒是停下了腳步,語調平淡:“白亦,下回你與我出門。”
白亦當場僵在原地。
他要是能出門保護郎君,那這麽多年就不會只處理內務了,郎君外出辦事多兇險啊,每次回來倆人身上都會添上那麽一兩道新傷,憑他那三腳貓的功夫......郎君是想要他命啊。
白亦心裏叫苦連天,而始作俑者已經進了書房。
白澤看他一眼,十分同情:“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該管的別管。”
約莫半刻鐘後,書房傳出聲音,白澤進門。
衛淩換了身衣服,正坐在書案前不知在看什麽,頭也沒擡:“去看看怎麽回事。”
“是。”
沒一會,白澤将後院的情況據實禀告:“三姑娘在後院與夫人吵了起來,不對,是三姑娘自己在吵,屬下沒聽到夫人回嘴,不過三姑娘帶了挺多人,夫人那邊怕是招架不住。”
“所為何事?”
“......好像是三姑娘指責夫人偷了東西。”
而後院确如白澤所言,衛钰君帶着兩個嬷嬷,三個壯漢,此刻正怒氣洶洶地指着宋奾:“宋奾,你敢不敢讓我進去搜個明白,我那玉佩早上出門前還在的,下午就不見了,而上半晌我就只見過你與嫂嫂,定是你或者你的下人拾了偷了去!”
宋奾已忍了好一會,內心十分不耐。
這個衛钰君真是與衛淩一點都不像,沖動任性腦子還不好使,這麽拙劣的借口也虧的她想得出來。
這樣的事也常有,不過之前她頂多就趁些口舌之快,像這一回大張旗鼓地想要搜她屋子是頭一回。
宋奾想着許是上午的事讓她不痛快了,非得到她這裏來尋開心。
也怪她以前以什麽顧全大局、什麽衛淩親妹妹為借口而不與她計較,一點好沒讨到不說,到頭來還只給自己塑造了這麽一個好欺負的角色,讓她回回騎到頭上來。
“我那玉佩可是外祖母親自送的,價值連城。”說到這還特意打量了一下宋奾屋內的擺飾,砸砸嘴繼續道:“你們這種小家子氣的庶女見了自然移不開眼去,也難免會手髒了些。”
“今天這屋子我是搜定了,你要是不想把這事鬧大,就趕緊地讓開!”
宋奾想了想,上午自銀安堂回來就只有她和挽翠進過這屋子,衛钰君要是真想栽贓陷害她那只可能是在她離開琉璎軒期間。
可是那會在銀安堂她應當是沒料到衛淩會突然指責,也就不會提前将那什麽勞什子玉佩放進她屋子,所以她是後來才起的意來刁難她。
而為何一定要搜房?是不是自己這裏有什麽她需要的?
宋奾帶着疑惑望過去,衛钰君依舊盛氣淩人,不過對上她的眼神倒是避了避,氣道:“你若是清白,怎麽還怕我搜你屋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宋奾實在好奇,到底她屋子裏有什麽東西值得她這樣大動幹戈。
正欲開口說話,忽地聽見門口有些微動靜。
不多時,衛淩出現在了門口。
宋奾有些吃驚,他怎麽會來?
以前親密過後她大着膽子與他抱怨過衛钰君的事,那時候他就極為不耐,下了床,留下一句:“钰君還小,多讓着她些。”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後來再有這樣的事他也沒管過,大概在他看來,這些都只是婦人間的小打小鬧罷了。
宋奾這樣想着,心裏起了些怒氣,她可不想聽他勸,讓她再讓着她妹妹。
她讓得夠多了,也忍得夠多了。
而衛钰君見着衛淩同樣一臉驚詫,宋奾沒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于是愈加确定,這裏面有鬼。
衛钰君已貼近衛淩,正義凜然般将事情添油加醋複述了一遍,還特意除去那些羞辱她的字句。
“二哥哥,若是二嫂是無辜的,怎麽會攔着我不讓我進去搜,這麽多人都看着,難不成我還會陷害她不成?”
衛淩聽完看了眼靜坐一旁的人,她正低着頭,手裏撫着衣袖上的花紋,好像對此并不是很上心,他這才信了白澤的話,只是钰君一個人在吵。
衛淩目光重新移至衛钰君身上,“钰君,莫要胡鬧,玉佩我再給你一個便是。”
聽了這話的宋奾倒是擡起頭來,饒有趣味。
衛淩連問都沒有問過自己就定了她的罪麽?
她就這般不值得信任?
這就是人人都道她走了什麽運才高嫁的好郎君?
這個玉佩要是真給了,她這個罪名怕是再摘不清。
宋奾站了起來,看着衛淩,堅定開口:“三妹妹,你搜。”
小小屋子裏氣氛莫名變了,底下伺候的人大氣不敢出。
衛钰君得了許可,親自帶着人進了屋,宋奾看了挽翠一眼,挽翠連忙跟進去。
于是前廳只剩下夫妻倆人。
氣氛一時尴尬,宋奾卻不願再搭理他。
他的信任對她來說其實已沒那麽重要了。
“你無需如此。”衛淩坐在她身側的位子上,對她方才的行為提出意見。
“二郎也無需如此,三妹妹說了,那玉佩價值連城,用不着為我破費。”
衛淩轉了頭,一臉吃驚地看向她。
“二郎這般看我做什麽,太久未見認不出來了?”宋奾笑了笑,模樣甚是溫婉。
沒等他反應,宋奾又說:“二郎昨夜回來也不知曉一聲,害得三妹妹還誤會我與你告狀,實在是冤枉。”
說完心裏頓時暢快了許多,她還記着呢,每回遇着事了,他都沒站在她這一邊過,就似今日晌午,為她辯解一句都沒有。
她以前哪裏敢怪他,怪的都是自己。她也可算想明白了,自己這破敗的身子一大半都是給憋的,別人給她氣憋,自己給自己氣憋,太虧了。
而一邊的衛淩莫名想到昨晚早已熄了燈的後院,心裏突然間有些不是滋味。在外做事少不得得學會看人,而自己這妻子他今天有些看不懂了,明明說話語氣與以往相同,可他聽着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衛淩看了眼自顧喝茶的人,想了想,開口道:“是我未顧及你了,等會我便與钰君解釋清楚。”
這回輪到宋奾震驚了,嘴巴甚至微微張開,雙眼來不及收住驚訝之色。
“钰君自小被寵壞了,行事不顧及分寸,你作為她的二嫂,多擔待些。”
剎那間宋奾明白了過來,還是他,沒變。
被寵壞了又如何,如今你不還是一樣維護她?
宋奾直接沒答話,方才折辱她的人現在還帶着人搜她屋子呢,要她如何擔待?
說話間衛钰君那頭也搜完了,一臉失望地走到倆人面前。
衛淩見狀,訓道:“給你二嫂道歉。”
衛钰君張口就要反駁,可在瞄見衛淩的臉色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句:“二嫂,我錯了。”
“無妨。”宋奾淡淡應了聲。
随後衛淩帶着妹妹離開,宋奾讓挽翠到跟前來:“可有發現什麽?”
“他們人太多了,分散各處,奴婢看不全,可看那模樣确實只是在認真搜查,三姑娘也只是在旁邊看着,沒說什麽話。”
宋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去仔細看看,有沒有丢了什麽東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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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璎軒書房外。
衛钰君垂着頭,不敢看她身前的人。
“钰君,你今年也已十四,馬上要及笄的年紀,錦書房的先生可有教你什麽是禮?”衛淩沉了聲,面色不善。
“就算先生沒教,母親與外祖母難不成沒教?阿奾是你嫂嫂,那些話是你能說的?還有,你空口無憑地就誣陷別人偷東西又是誰教你的?官府查案尚需文書,你這直接帶人闖進琉璎軒是怎麽回事?”
衛钰君沒料到衛淩叫她留下來竟是為了說這個,一時不知該氣憤還是委屈。
以往她與宋奾發生争執也沒見他這樣生氣過啊,這府裏誰不是閉一只眼睜一只眼,怎麽今天就不一樣了。
衛钰君向來不敢惹衛淩,繼續低着頭,聲若蚊吶:“二哥哥,我知道錯了還不成嘛……”
“還有,你二嫂沒有與我告狀,你錯怪她了。”
衛钰君驚訝擡頭,再次震驚二哥對宋奾的維護。
“我看今後你也不必出門了,等會我就去尋母親,讓她好好教教你怎麽做一個大家閨秀。”
“二哥!”衛钰君一急,脫口而出:“你為了宋奾居然要我禁足?”
“宋奾?”衛淩話一低,衛钰君嘟了嘴,不服氣道:“我又沒做錯,二嫂要是沒錯她怕什麽!”
“钰君,這些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 二回,另外,外頭你搶的那個男孩我已經派人把他送回原籍了,你那些個狐朋狗友我也警告過一回,誰要是敢再與你往來,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衛钰君徹底驚呆,急忙抓了衛淩的衣袖問:“二哥,你把人送去哪了?”
衛淩低頭看了眼衛钰君抓着他的手,扯開,“你不用再管。”
又對旁邊的白亦道:“把三姑娘送回去,派人看着,這一個月內不許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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