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牽手牽上瘾了?

長公主生辰迫近,宋奾只在肅清侯府待了三日,臨走前照例到四梅院道別,大嫂姜氏正在屋裏伺候。

譚慧之飲着茶,待宋奾說完擡頭觑了一眼,道:“衛家郎君可來接你?”

宋奾搖頭。

“你回娘家三天,夫家不聞不問,外人看來算什麽?我們家的臉面往哪裏放?”

譚慧之終于找到地方發作,“你要時刻記着,你是肅清侯府的女兒,你做了什麽外人指摘的都是肅清侯府。”

“往後若是無事便不要單獨回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将軍府受了什麽委屈回家來躲着哭。”

譚慧之說話十分不客氣,宋奾默默應下,她并不想在這種時刻與她發生沖突,忍一忍便過去了。

“二妹妹快些回去吧,這天瞧着要落雨,雨下起來就不好走了。”姜氏好心勸了一句,轉頭看見譚慧之的臉色就不再多言。

“母親,那女兒便先回了。”

譚慧之揮揮手,低頭繼續飲茶。

宋奾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宋懇宋瑜與衛淩一起走來,當下僵在原地。

宋懇看起來十分高興,“阿奾正好在,等會便與域川順道回去吧。”

宋奾看向衛淩,一臉疑惑。

目光在空中相碰,衛淩緩緩一笑,繼而朝倆人道:“若不是公務繁忙,小婿當與岳父大哥開懷暢飲才對。”

“自然是公務要緊,開懷暢飲有的是時間。”三人越過宋奾往裏走,衛淩落在後頭,自然牽過她的手。

宋奾一時不習慣,可等擡頭看見屋內譚慧之複雜的神色後終是沒掙開。

譚慧之先前才借由衛淩不來接人而向宋奾發難,如今不過一刻衛淩就出現在這裏,狠狠打了她的臉。

走入廳堂,衛淩松開她,拱手問候:“見過岳母。”

譚慧之臉色不好,只淡淡點了頭。

“這幾日勞煩岳母照顧阿奾了,小婿略備了薄禮,聊表心意。”

白亦拿着禮物上前來,譚慧之臉更黑了,一旁宋懇倒是不斷颔首,“一家人還如此客氣做什麽,快坐快坐。”

幾人坐下來,宋瑜說着:“先前還未向域川道謝,若不是大理寺相助,那敵國奸細我們不會如此順利就将其抓捕,到時候上頭怪罪下來整個禁軍都擔不起。”

“舉手之勞罷了,大哥無需放在心上。”衛淩眼神經過宋奾,道:“這事也多虧了勇毅侯府的小公子,聽聞若不是他,那奸細就跑掉了。”

宋奾暗地一驚,驀然想起永興巷發生的事,原來蕭公子當時幫的還是宋瑜?

“是,蕭公子還受了不小的傷,好在已無大礙。”

下人送上茶水,宋奾看着衛淩擡起茶杯,虛抿一口後放下,“不過現在雖是太平盛世,關外與盛京仍是布障重重,這奸細是如何溜進來的,大哥還需好好查查。”

宋瑜深有同感,“不錯,如今禁軍已和順天府聯起手來,誓要抽絲剝繭,将奸細的老巢扒出來。”

“好了,域川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們怎麽還說起公事來了。”宋懇笑着打斷倆人,轉向衛淩:“将軍與郡主身子可好?上回在酒肆中遇到将軍,我險些認不出來了都。”

“家母與家父一切尚好,父親愛喝些小酒,于吃食上不太拘着,近來是日漸圓潤了些。”

“那是将軍有福氣啊,外有常思保家衛國,內有域川為朝廷效力,将軍與郡主只等着坐享齊天之福便可。”

宋懇一陣恭維,衛淩笑着揭過。

“阿奾,給長公主的賀禮可備好了?這也沒幾日了,千萬別出什麽差錯。”宋懇突然問道。

宋奾愣了一會,擡頭時看見衛淩也正好朝她望過來,目光探究,正欲開口,他先替她答了,“岳父無需擔心,給外祖母的禮我們早就備下了。”

“那便好。”

我們?

衛淩并未與她說過這件事。

屋內話題已岔開去,宋奾轉頭望向身邊男人,他目光溫和,宋懇問一句,他答一句,一點不耐都沒有。

成婚至今,衛淩陪着她回門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回來不是因為老太太生辰就是父親生辰,就那麽幾次裏他都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哪像如今?

一時四梅院裏氣氛融洽得讓宋奾不敢置信。

快要離開時外頭果然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下人取來紙傘,衛淩接過其中一把,将宋奾牽至身旁,與幾人道別:“岳父岳母,大哥大嫂,域川下回得空再來拜訪。”

“好好好,快回吧。”

等倆人走遠,宋懇嘆道:“如今阿奾與域川夫妻和睦,也算了卻我一樁心事了。”

當初阿璇走時最放心不下自己這個妹妹,怕她在将軍府受欺負去,千叮咛萬囑咐自己要照看好阿奾,現在阿璇該如願了,阿奾哪還需要他照顧。

一直默默不語的譚慧之“哼”了聲,“我可聽人說了,端容郡主早有打算。”

瞬間聽懂的姜氏臉一下白了。

宋懇聞言嘆息一聲:“事到如今還能怎麽辦,不過阿奾到底是将軍府明媒正娶的嫡妻,他們不會如何,将來過繼個孩子到阿奾名下也是個法子。”

“你倒是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女兒。”譚慧之嗤了句,“我看事情沒那麽簡單,到時候出個什麽事還希望她能懂點事,別賴上咱們侯府才好。”

宋瑜最是知道自個兒娘性格,跟着勸了句:“娘,阿奾是宋家女兒,什麽賴不賴的。”

“我看回揚州去最好,帶上她那小娘,從哪裏來的回哪去。”譚慧之大概是頭昏腦漲了,口無遮攔的。

“你說的什麽話!有你這樣當一家之母的嗎?”宋懇氣憤道。

“我還不是為你們宋家着想?你可別忘了,宋奾底下還有兩個丫頭,宋奾這個姐姐名聲有損,你看将來這兩個丫頭嫁不嫁得出去。”

譚慧之一句話讓宋懇徹底無言,只能帶着怒氣甩手離去。

--

雨幕中倆人并肩而行,雨絲紛紛揚揚跟着。

他的手掌寬厚有力,與飄在宋奾臉上的冰涼雨水相比溫暖許多。

待離開衆人視線,宋奾微微掙脫,問道:“二郎怎會來?”

衛淩低頭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心,眉頭輕蹙,聲音平淡應了句:“你不是看見了,來接你的。”

他向來不喜事件脫離他的掌控,宋奾一反常态、不聲不響離開了三日,已讓他覺得十分不适。

宋奾也沒了再問的心思,“噢。”

紙傘下空間促狹,倆人須得緊挨着才不會淋濕,此刻宋奾身上熟悉的淡淡花香味就在鼻尖,突然讓他覺着這一趟不虛此行。

衛淩解釋:“今日本有公務,不巧外出時正好遇上了岳父大哥,就順道過來一趟。”

跟在身後的白亦一頭霧水,郎君哪裏有公務?他不是今日一早就打算過來找夫人的嗎,還早早命人備下禮。

而前兩日一天問他三次夫人可有消息送回來,明明擔憂得緊,怎麽現在這麽冷淡?

白亦搖搖頭,表示不懂。

“嗯,謝過二郎。”今日衛淩确實全了她體面,雖說只是為了世家臉面。

宋奾想起先前他說的給長公主的壽禮,既是一起送,那她總要知道是什麽才不至出差錯,遂問出了口。

衛淩答她:“是按照外祖母喜好打的一座小佛像,外祖母會喜歡的。”

宋奾不再多言,她自己早在上個月就給長公主繡了幅“百壽圖”,可現下與這尊佛像相比,她的繡圖不免相形見绌。

雨勢漸猛,雨滴落在地面輕輕彈跳起來,濕了她的裙擺。

宋奾一門心思往門外走着,不料撐傘的人驟然停下,大雨一下落在她身上,下一瞬一個脫力又被他扯入傘下,身子全靠在他懷裏,他空着的一只手護在她後腰,緊緊箍着。

宋奾驚疑未定,仰頭望去,只見他迅速避開,低沉道:“好不容易來一趟,我陪你去看看你小娘。”

倆人正停在分叉路口,往前走是侯府大門,往西走是落霞苑與栖院。

宋奾有些不願,在父親面前裝作恩愛尚沒有什麽,做戲而已,可倆人終歸走不到白頭,現在小娘越是欣喜,那将來的失望難過就多一分。

宋奾還在猶豫,衛淩已是牽過她的手,往栖院走去。

這人怎麽回事,還牽上瘾了不成?這四下無人的裝着不累嗎?

宋奾依舊想掙脫,可這回他沒再讓她得手。

行至落霞苑時衛淩停了下來,宋奾不解,她記憶中衛淩是未來過肅清侯府的,他怎麽知道這是姐姐的住所?

宋奾沿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他盯的是那在雨中飄蕩的秋千。

手中一緊,衛淩轉向她,微微低了頭:“這是宋璇以前住的地方吧?”

“是。”宋奾明白他這是想起了長姐,自己便也順手推舟:“二郎可要進去看看?”

“不了,莫讓你小娘久等。”

霎那間,宋奾竟從他眼中看到了絲滿足,唇角扯開弧度,不是方才在四梅院的似笑非笑。

這才一眼,就開心至此麽?

他随後腳步輕快,宋奾在身邊碎步跟着。

灰青蒼穹裏,紙傘下一雙壁影邁着不同的腳步,掠過紅白相間的磚瓦,在水面留下模糊倒影。

宋奾低頭看着他鞋履帶起的水漬濺在她白色衣裙上,暗暗想,步調不同的倆人硬是湊在一起,他若不懂得放慢腳步,回頭看一看,那她怎麽追都是追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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