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們都有新開始

南下一處密林裏, 衛淩三人下馬休整。

衛淩靠在樹底下,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 白亦拿過來一個饅頭:“郎君,吃些吧, 還有半日路程才到落腳的地方。”

衛淩搖頭,走到馬前,一躍而上,“出發。”

白亦收回饅頭, 沖白澤作了個無奈的表情。

他們是今晨才知曉要跟着郎君下江南去的, 急得連包袱都沒收拾, 他至今不知道為什麽。

難不成是夫人提和離郎君生氣了?

生個氣要跑到江南去?

去就算了,為什麽他也要去?

白亦認命上馬, 趕緊追上那個快得只剩影子的人。

傍晚時分, 三人抵達奎平鎮官驿。

官驿條件一般, 他們出門出得急, 衛淩慣常用的東西都沒有帶,白亦特地跟小二要了全新的被衾枕頭,又到廚房親自檢查等會要給衛淩吃的菜。

白亦暗暗想,也就他那麽體貼了,以前都是白澤跟着郎君出來, 郎君一定吃了許多苦。

回到大堂時衛淩正和白澤說話:“我們先到金陵,揚州和穎州你先派人過去探點。”

“是。”

“這一次不同以往,你看着手下的人, 莫要讓他們生事,以收集證據、打探隐情為主。”

白澤應下,他又道:“另外, 我雖不在盛京,但盛京一切動靜還是一樣每日報過來。”

“是。”

等到倆人說完了話,白亦終于能出聲:“郎君,我們這次去江南去多久?何時回盛京?”

衛淩擡起茶盞,睨他一眼,“想回去了?”

“也不是,就是咱們出來的急,都沒和夫人打招呼。”白亦剩下一半話沒說,他怕夫人生郎君的氣,夫人都提和離了郎君也不好好哄着,江南的事就這樣急嗎。

郎君也真是,明明不大一件事,非得弄成這樣,他這個局外人一邊看着都着急得不行。

白亦不知道昨晚的事,白澤卻是知曉的。

昨晚從夫人房裏出來,郎君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在書房坐了一個時辰後連夜進宮,天亮了才回來。

白亦去備馬時白澤跟去了銀安堂,這才知道原來郎君與夫人已經和離。

而這一路奔波的,他也沒機會和白亦說這件事。

白亦還在自顧說着:“夫人前幾日還來問我有沒有相熟的商家,我昨日尋了幾個,正想着今日帶給夫人見見的呢。”

“白亦!”白澤眼見郎君臉色變得陰沉,趕緊出聲提醒。

“嗯?怎麽了?”

白澤擠眉弄眼又搖頭,白亦還是不懂,面向衛淩:“郎君,有句話我知道不當講,你罵我也好打我也罷,我還是要講。定是那晚的事情讓夫人一時沖動了,郎君你好好解釋,哄一下夫人鐵定沒事,夫人把您放在心上我們都是知曉的。”

“白亦,莫要說了!”

忽然“嘩啦”一聲,衛淩站起身,直接轉身回了房間。

白亦後知後覺,“白澤,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呀你,你說你是怎麽待在郎君身邊這麽久的,連點眼色都不會看。”白澤搖頭,丢下一句:“郎君與夫人已經和離了。”

白亦:他完了。

晚飯時衛淩沒出門,白亦端着飯菜進了房間。

衛淩平躺在床榻上,呼吸清淺,應當是睡了。

先前白澤為防着自己再說錯話,已經将這幾日的事都告訴了他,他聽完只覺得一陣唏噓,怎麽也想不到短短時間裏會發生這麽多事。

他雖沒辦法去質疑郎君的決定,可他始終覺得郎君與夫人不必鬧成現在這樣子。

白亦看着睡着了還依舊皺着眉頭的主子,心裏嘆息一聲,按白澤的說法,郎君已好幾日沒好好休息了,今天又連着趕了一天的路,這會肯定累得不行。

白亦将飯菜與藥丸放在桌上,輕聲輕腳打算離開。

還沒走到門口衛淩就醒了,“何事。”

“啊,晚飯做好了,郎君您要不先起來用些飯再歇息?”白亦謹慎道:“還有,今日十五,郎君該服藥了。”

“知道了。”

白亦沒走,衛淩只好再問:“還有事?”

“郎君,那個......今日......我不知......”白亦不敢再提起。

“無妨,下去吧。”

“是。”

衛淩捏了捏眉心,下床就着水用了藥,飯菜一口沒動。

--

宋奾這幾日忙上忙下的好似忘了和離這件事,只是在離開時回頭看了一眼住了三年的地方,感慨良多。

三年前沒想過今天,甚至幾月前自己還在“讨好”衛淩,如今物是人非,她再也不是他的妻了。

宋奾看了一會兒,挽翠進門來催促:“夫人,行李都放在馬車上了。”

“好,走吧。”宋奾收回眼,轉身離開。

她沒去銀安堂道別,只是讓人去知會了一聲,去與不去沒太大區別,也并不重要。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會在琉璎軒門口見到衛钰君和袖禮。

“挽翠,你先過去。”宋奾交代一句。

衛钰君看見她走近顯得有些局促,支支吾吾道:“要不是袖禮硬要拉着我,我才不會過來。”

宋奾笑了下,蹲下身捏了捏袖禮的小臉。

“嬸嬸,你要去哪?”袖禮還沒理解“分別”這個詞,這句話也只是個單純的問句,“娘親說叔叔走了,嬸嬸也要走了。”

“嗯,嬸嬸要走了。以後袖禮要好好聽你娘親的話,不要惹她生氣,知道嗎?”

“我從來不惹娘親生氣的!”

“是,袖禮最乖了。”

哄完了小的,宋奾站起,她不知衛钰君怎麽會過來,不過看她那模樣也不太像是來看笑話,“三妹妹可是有話跟我說?”

“我能有什麽話跟你說,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衛钰君撇嘴,不敢看她。

宋奾又輕笑了笑:“那如此我便走了,三妹妹保重。”

“哼,該保重的人是你才對,免得外人說我們苛待你。”

宋奾沒再說什麽,離開琉璎軒。

在後門又遇到匆匆跑過來的秦奕娴,她氣都沒喘勻就說:“表嫂,你別走!”

“慢些說話,不着急,我這不是還沒走。。”

“這幾天我一直被祖母關在府裏,今天大嫂不小心說漏嘴了我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硬是跑了出來。”秦奕娴拉着宋奾的手,快要哭出來:“表嫂,都是我的錯,你別和表哥和離好不好,我去求姑姑,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只要你別和表哥和離。”

說完了話,淚水也落了下來,“早知道那日我就不去尋表哥了,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都是我的錯。”

這個傻孩子,自己都沒哭她哭什麽。

宋奾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奕娴,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是我和你表哥走到了這一步,不怪任何人。”

秦奕娴吸了吸鼻子,“那就是表哥的錯,我去找表哥,我讓他道歉,我讓祖母訓他,表嫂你別走!”

他如今都不知道在哪裏,誰又能找到他。

這樣也好,省得她這幾日見到他不知說些什麽。

“奕娴。”宋奾無奈喊了聲。

“嗚嗚嗚,表嫂,你不要離開。”

宋奾勸了許久,終于把人勸停歇。

“那表嫂你要去哪,要回肅清侯府嗎?我們還能再見嗎?”秦奕娴又問。

宋奾搖頭,“還不知道,若是有緣,會再見的。”

“嗯,表嫂你答應我的,要來找我。”

宋奾一時不明白她是怎麽将她的話曲解成這樣,莞爾一笑,“行,我答應你的。”

秦奕娴離開,幾人終于能出發。

龍泰找的房子離将軍府有些距離,一處在城西,一處在城東,過去花了點時間。

不過房子宋奾很滿意,幹淨整潔,作為臨時落腳的居所已經非常完美。

将行李都歸置好,宋奾依約到肅清侯府接小娘。

她們早在等了。

小娘今日看起來精神不錯,雖不至面色紅潤但也比前兩日好多了。

宋奾下了馬車,正要往前走時忽然聽見旁邊路過行人低語,“這不是宋家嫁到将軍府的二姑娘?聽說和離了?”

“誰知道和離還是被休,這看着怎麽還從後門回府,多半是犯了什麽錯夫家不要了。”

“哎,肅清侯府好歹在盛京城也有些臉面,怎麽養出......”

話語飄遠,宋奾不過僵了一瞬即恢複正常,繼續朝尤四娘走去。

“娘親,我們走吧。”

尤四娘離得遠,并未聽見那些閑言碎語,笑道:“走吧。”

倆人行李不多,挽翠幫着提過,幾人往馬車走。

宋奾回頭看一眼,後面空空如也,別說父親身影了,連個丫鬟小厮都沒有。

馬車裏,宋奾與她說着新屋子,“我當初讓龍泰只買一進的院子,沒想龍泰用一進的銀子買了兩進的,這下好了,咱們也住得舒坦些。”

“龍泰是何人?”尤四娘疑惑。

宋奾簡單解釋了一番經過,尤四娘聽完敲了敲她的頭,“好啊你,那麽早就做了準備,還一直瞞着我。”

“這不是怕您擔心嘛,何況那時候也不知什麽時候能離開,告訴您也沒用。”

尤四娘若有所思,自嘲般笑開:“活了半生,沒想到還能有這一遭。”

往後過的就再也不是那一眼望到頭的日子了。

“娘,您別擔心,我們能養活自己的。”

尤四娘看着女兒堅定的眼神,原先那些想法已消失不見,“娘相信你。”

等将尤四娘倆人安置好,宋奾打算與挽翠出趟門,将缺的必需物品買齊。

她身邊沒了随時可以用的下人,龍邦與龍泰又畢竟是三大五粗的男人,有些小東西還是得她親自出門買。

“挽翠,我記着我原先是有幾條面紗的,你可有帶出來?”

“帶了的,都在箱底呢。”

“找出來吧。”

這會兒關于将軍府與肅清侯府散親一事怕是已經傳得人盡皆知,老百姓們有些不識得她,但總歸在盛京待了二十年,總會有人見過自己。

她堵不住別人的嘴,只能遮自己的面。

一切收拾妥當,倆人帶着龍泰出門。

一逛就逛了許久,她現在入不敷出,買東西時要權衡的考量就多了,貨比三家,又嘗試着跟賣家講價,一晃眼已是傍晚,身後龍泰拎了滿手。

回家路上經過正陽大街那間臨水的鋪子,大門緊閉,不像是開門的營業的樣子。

宋奾困惑,不應當啊,按芷安那日說的,這家鋪子的東家着急出手,又是低價,應是很搶手才對,怎麽現在還未賣出去?

正想着呢,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衛夫人?”

宋奾下意識回頭,瞧見了蕭珩壹。

她是戴着面紗的,他怎麽還能認出自己來?宋奾又疑惑了,怪事一件接一件。

“蕭公子。”宋奾沒糾正他的稱呼,淺淺一笑:“蕭公子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蕭珩壹愣了一會才道:“我看着背影挺像,沒想到還真是衛夫人。”

宋奾點了點頭,一時不知該與他說些什麽,倆人也才見過一面,算不上熟悉。

倒是他主動開了口:“衛夫人可還是想買這鋪子?”

那日他特地讓侍從去問了,衛夫人并不是這家鋪子的東家,而是有意買鋪子卻又沒買,聽掌櫃的意思應是一時湊不齊那麽多錢。

“這間鋪子我那日買了下來,如若夫人想要......”蕭珩壹本想說送與她,可想起那日在布坊她連收一枚玉佩都收了許久,遂改了口:“若夫人想要,我便半價讓與夫人,也算報答夫人救命之恩。”

宋奾驚得張了嘴,好在面紗掩着,外人應當看不着。

他怎麽知道自己要買這件鋪子,還要半價讓給她?

今日可真是邪了門了。

可蕭珩壹仿佛看見了她一臉訝異,笑容徐徐綻放,“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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