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皇後(二) 我是皇後

翌日一早, 福瑞便送了各家閨秀的小像來。每張小像都用卷軸細細裝裱了,一旁用簪花小楷寫着這女子的生辰八字、出身、外貌、性格、才藝等,不厭其詳。

福瑞見雲羨目瞪口呆,不覺輕笑, 道:“娘娘自可慢慢挑選, 陛下說了,娘娘選誰便是誰, 若是都看不上, 不選是使得的。”

雲羨只覺腦仁微微發脹, 道:“這婚嫁之事又不是買菜,哪能如此草率呢?公公還是禀了陛下,讓他挑了中意的女子罷。”

福瑞雙手疊在身前, 道:“說句大不敬的話, 娘娘才是正經的主子,這些閨秀就算入了宮,也只是妃嫔,放在民間, 那便是妾室, 自古都是由正房夫人管教的。娘娘大可随了性子去選, 無礙的。”

“可這關系到這些女子的一生, 我見都沒見過她們, 就安排她們婚嫁之事,只怕不妥。”

福瑞笑笑,道:“娘娘想見她們也不難, 待奴才回去禀了陛下,便為娘娘安排。”

雲羨忙不疊的擺手,苦笑道:“那倒也不必, 這小像都畫的頗為細致,想來也與真人差不多了。陛下若信得過我,我選了便是。”

福瑞點點頭,道:“那娘娘便多費心了。奴才還要回去複命,不能親自侍奉娘娘,這兩個小子便留在這裏,娘娘若有什麽缺的,支使他們便是。”

他說着,拍了拍手,兩個小太監應聲而入,齊齊跪下行了禮,道:“娘娘萬福。”

雲羨垂眸打量着他們,兩人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長得周正,且是那種放在人堆裏都找不出來的長相,見他們舉止利落,想來是福瑞精心教過的,倒是頗合她的心意。

雲羨暗暗想着,面上卻不露聲色,只淺淺一笑,道:“好。”

福瑞走了沒半個時辰,便見紫蘇來報,說是老爺命小姐去一趟觀心堂。

紫蘇一邊為雲羨整理着衣裳,一邊囑咐道:“來送信的小厮慣常與奴婢交好,他偷偷告訴奴婢,觀心堂那裏擺了好大的陣仗,老爺、夫人都在呢,想來不是什麽尋常事,小姐千萬當心。”

雲羨挺直了背脊,由着紫蘇為她理好領口的紋飾,道:“沒什麽可擔心的,左右再過幾日咱們便進宮去了。這裏的事,礙不着咱們。”

紫蘇“撲哧”一笑,道:“是了,如今小姐是陛下的人,誰敢給小姐罪受,陛下第一個便饒不了他的。”

雲羨登時紅了臉,道:“不許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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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吐了吐舌頭,道:“這有什麽?如今全京城誰不知道,小姐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如今哪家的閨秀想入宮,都得看着小姐的臉色呢。”

雲羨只覺臉頰微微發燙,忙打岔道:“不聽你混說了,我先走了。”

言罷,也不等紫蘇開口,便匆匆走了出去。

天色灰蒙蒙的,似是憋着一場大雨,連空氣都粘膩得緊。

雲羨撫着自己的臉頰,不知為什麽,她覺得自己的手過分的冰涼了些,直凍得她全身都打了個寒顫。

她一路走着,心裏卻浮起紫蘇的話來。

容洵怎麽會選她做皇後呢?

他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物,若說他有心,她是不信的。可他卻待她那樣好,幾次三番的幫她,甚至為了她,不惜為世人留下不重禮教的話柄。這又是因為什麽?

難道,這只是因為書中安排,是命運使然?

可書裏,他該是一心想娶劉念的,不是麽?

雲羨思忖着,她只記得書中的大致走向,書裏以蕭敘白、劉念為男女主,又怎會去交代容洵和雲羨這兩個倒黴配角的感情線呢?

若細論起來,書裏只說雲羨因愛生恨設計劉念失了名節,可雲羨是如何做了皇後,卻并沒有多少筆墨。或者書裏是有的,可無論是她還是沈讓本人,都忽略掉了。

雲羨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早說這東西是考點,她就算是背也能把這本書背下來啊!

現在好了,連重點都沒劃就考試,這誰考得過?這不是逗人玩嗎!

雲羨正想得入神,猛一擡頭,便見蕭敘白正站在她面前,蹙眉望着她。

他沒說話,只是一瞬間,他便收回了目光,目不斜視的自她身前走過,進了觀心堂。

雲羨緊随其後,也走了進去。

與想象中的大陣仗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不相幹。觀心堂裏冷冷清清的,除卻劉行止、徐慈心和蕭敘白,竟再無一人,連侍候的小厮、丫鬟也被打發了出去。

蕭敘白坐在下首,低頭烹着茶,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只在雲羨進來時,微微的掀了掀眼皮,便很快垂了下去。

劉行止接過蕭敘白手中的茶,道:“近來可好?”

蕭敘白淡淡道:“勞恩師費心,還好。”

劉行止緩緩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卻瞥向雲羨的方向,見她百無聊賴的站在那裏,只覺氣不打一處來,道:“坐罷。你如今是皇後了,我受不起你的禮。”

雲羨聞言,也不推托,便大大方方的在蕭敘白身側坐了下來。

蕭敘白手指微動,他抿了抿唇,也不看她,卻将手中的茶送了出去。

雲羨一愣,伸手接過那茶盞,低低的道了聲“謝謝”。

蕭敘白似是從未見過她如此和顏悅色的模樣,他側身道了聲“無事”,眸光卻不自覺的落到了她臉上,只見她神情坦然,明明未施粉黛,卻美得驚人肆意,一雙美目宛如盈盈春水,襯着胭脂色的薄唇,便魅惑十足。

他的心髒不覺一滞,仿佛倏的被人攥緊,又很快恢複如常,連帶着眉間,都染上了一抹愠色。

原來入宮,竟能讓你如此歡喜。

他猛地雲羨手中的茶盞奪走,“啪”的一聲,将茶水倒在了地上。

見雲羨詫異的望着自己,他面無表情道:“這茶烹苦了,我另煮些。”

雲羨“哦”了一聲,她喝不出這茶中的細微分別,只當是蕭敘白龜毛病犯了,也就沒再多想。

蕭敘白見她一臉的無所謂,越發氣得厲害,索性避過頭去,不再看她。

倒是劉行止的手頓了頓,他看着手中的茶,只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便将那茶盞放在手心裏握着,道:“再過幾日你便要入宮了,東西可收拾齊備了?”

雲羨知道他在問自己,便擡起頭來,道:“都好了。”

“唔。”劉行止點點頭,有些默然。

徐慈心催促的看了他一眼,見他不開口,便有些沉不住氣,道:“雲羨吶,入宮妃嫔的事……你可定下了?”

雲羨看了她一眼,道:“還沒有。”

徐慈心撫着胸口,道:“那就好。”

她說着,又朝着劉行止看了看,打量着他眉宇間的神色,道:“我與你父親的意思,是希望你将阿念選入宮去。你們是自家姐妹,入宮之後,相互幫扶着些,日子也就不難過了。更何況阿念素來伶俐,你有什麽不懂的,她也可教教你……”

她見劉行止瞪了她一眼,慌忙住了口。

劉行止清了清嗓子,道:“雲羨,阿念如今的情況你也知道,也就只有你這個做姐姐的能幫着她些了。她性子乖順,入宮之後,定然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這宮中的波詭雲谲,我見得多了,最後能倚靠的,也就只有自家人了。将來,無論是我,還是你哥哥,都會幫着你們的。”

雲羨冷眼看着他們二人一唱一和,胃裏隐隐的有些泛着惡心,他們軟硬兼施,不過是為着他們的阿念,又哪裏為她想過?

她從來沒想過要得到怎樣的權勢地位,自然,也就不需要仰仗誰,更不會害怕誰的威脅。

她只知道,若是劉念入宮,便很有可能會通向書裏那可怕的結局,到時候,誰又會顧惜她呢?

“雲羨?”

見她半晌不說話,徐慈心終于忍不住,不耐煩道:“我和你父親的話,你可聽見了?”

雲羨揚眉看向她,道:“聽見了。”

“那你……”

劉行止朝着徐慈心搖了搖頭,示意她态度要好些。

徐慈心強壓着怒意,擠出一抹笑來,道:“你覺得如何?”

雲羨不卑不亢,道:“母親問的是哪件事?是選劉念入宮去,還是倚仗劉氏在宮中立足?”

“這有什麽區別?”徐慈心不解。

“是沒什麽區別。”雲羨淺淺一笑,道:“我都不需要。”

“什麽?”徐慈心一急,登時便站起身來。

“我既不會讓劉念入宮,也不需要什麽家族助力。”

雲羨說着,見徐慈心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覺眯了眯眼睛,幽幽道:“還有,我是皇後。母親這樣指着我,是大不敬呢。”

言罷,她再不理旁人如何,便轉身拂袖而去。

“逆女!”

劉行止恨恨的看着她的背影,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咬着牙,道:“我怎麽生了她這麽個東西!”

徐慈心顧不上附和他,只顫顫巍巍的捂着胸口,道:“老爺,她不肯讓阿念入宮,咱們的阿念可怎麽辦啊!”

“怕什麽!”劉行止沉聲道:“阿念才貌俱佳,誰能娶到她,那是誰的福氣!”

他說着,不動聲色的瞥向蕭敘白,徐慈心順着他的眼神,目光也靜靜的落到了蕭敘白身上。

他白衣勝雪,溫潤如冠玉,氣度雅正端方,只低眉烹茶,便自成一景,更難得的是穩妥持重,即便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也再挑不出比他更适合做女婿的人選。

若是……

劉行止想着,狀似無意,眼睛卻盯着蕭敘白的身影,道:“誰娶了阿念,便是我們丞相府的乘龍快婿,我一定不會虧待他的,位極人臣,前途無量。”

徐慈心隐約知道蕭敘白待雲羨的心思,便故意道:“如今雲羨已做了皇後,除非做皇帝,否則是再難回頭了,倒不如娶阿念,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多好。”

蕭敘白似乎覺察到他們在看他,不覺擡起頭來,眉頭輕皺,道:“還未向恩師禀明,我已訂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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