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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漾是他們的高中同學，因為說話輕聲細語、打扮和用的東西都特別精致，被于然苒送了個“小公主”的外號，然後不知怎麽的，班級裏的同學都默認了這個稱號，只要私底下說到“小公主”，大家都知道是指李嘉漾。

沒有贊揚和嘲諷，17、8歲的年齡，大家都偏愛外號，似乎本名是屬于大人或者嚴肅的正式場合的稱呼。

大家喜歡在老師的姓前面加一個“老”字——老劉、老李甚至是老班，又或者單單是一個形容詞——地中海、滅絕師太、班頭、大金剛什麽的。

小公主就是一個形容詞。

外號在學生時代的作用很大，每回暗戳戳地說什麽的時候，大家都能下地下黨街頭一樣懂得對方的意有所指。

學生時代每個人都有小團體，姜寧原本以為自己除了和李嘉漾同班同學的點頭之交外不會再有什麽交集，直到——

李嘉漾某天喜歡上了宋喬陽，并展開了強烈的攻勢。

每周五放學，姜寧和于然苒都會拉上泮子衡和宋喬陽去學校外的小吃街吃東西，然後一行人再搖搖晃晃、打打鬧鬧地回家。

照例是周五放學，姜寧和于然苒泮子衡走在前面吵吵鬧鬧拌嘴的時候，發現宋喬陽落後了他們仨好大一截。

姜寧回頭看去，發現宋喬陽正埋頭看着手機慢吞吞地走在後面。

姜寧喊了一聲，宋喬陽便應聲擡頭，把手機收起跟了上來。可是幾個人到美食街在賣烤冷面的小攤旁等着的時候，宋喬陽的手機又響了，宋喬陽又在看着手機。

于然苒悄聲問泮子衡，“泮子，你們家宋喬陽這怎麽了？”

“害。”泮子衡拿着一把羊肉串，抽出一根吃着正香，“小公主最近天天給宋喬陽發短信，喜歡他吧。”

姜寧睜大了眼睛，于然苒“哈？”了一聲，驚掉了下巴。

“天天也太誇張了吧？”于然苒問道。

“今天問數學題，明天問物理題，後天還有化學題。”泮子衡不以為然，“問不了題還能問……你參加朗誦比賽嗎？你參加運動會什麽項目啊？班級合唱比賽我們唱什麽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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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問的多着呢。”泮子衡三兩下又吃完了幾根羊肉串，“宋喬陽也夠可以的，他還一道一道認真給小公主解題，人家哪是要問他題啊。”

“我看小公主這不捅破最後一層紙，宋喬陽得永遠裝下去。”姜寧從泮子衡手裏也拿出一根咬了下去，“沒想到小公主還挺……”

姜寧一時找不到形容詞。

“勇的。”于然苒接茬。

“對對對。”姜寧感慨道，“看不出來啊。”

宋喬陽長相姣好，會打籃球，成績也好，性格也不急不躁，有女生喜歡确實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姜寧也不是不知道宋喬陽追求者衆多，她甚至還幫樓上一個班的女生遞過情書，不甚遭到宋喬陽一頓冷眼，姜寧好說歹說發誓不再幫忙遞情書了宋喬陽才原諒她。

姜寧原本以為小公主會像以前的那些女生一樣，追着追着就沒有下文了，直到小公主的攻勢越發猛烈，甚至到了班上無人不知的程度。

“小公主這是要成為大女王的趨勢啊。”于然苒看着跑到宋喬陽桌邊問題目的李嘉漾，跟姜寧感慨道。

姜寧手撐着下巴，看戲似的偷聽着後桌的青春愛情故事，點了點頭。

過了幾天，數學課下課，姜寧和于然苒正埋頭做課上布置的作業的時候，本應在課間跑到宋喬陽的桌前問題的李嘉漾卻跑到了她倆面前，此時宋喬陽不知道去哪了，不在座位上。

“那個于然苒……”李嘉漾喜笑顏開地坐到了李嘉漾前桌，看向她，“我能不能和你換個位置？姜寧成績好，我想做她同桌，方便問她問題。”

擡頭看向李嘉漾的姜寧和于然苒瞬間呆住，随後兩人瞪大了眼睛慌張地看向對方。

誰都知道李嘉漾看中的不是姜寧旁邊的位置，而是坐在姜寧後面的宋喬陽。

“我同桌是王娜，她也挺好的，就是她講題我聽不太會。”李嘉漾繼續補充道，“你不用擔心老師，我去跟她說，好不好？”

好不好……

李嘉漾以一種看似低下的語氣跟于然苒求情，可是姜寧卻聽出了一種卻之不恭的感覺。

“不可以。”于然苒直接了當地拒絕了，“我也得向姜寧問題目，她教得好。”

于然苒畢竟是酷飒班花，既看穿了李嘉漾的意圖，也不怕說不。

李嘉漾怔住，她大概沒想到于然苒拒絕地這麽幹脆，于是眉頭低垂，嘟着嘴，像是要梨花帶雨似的看向姜寧。

“你以後有問題可以下課來問我嘛，反正上課也不好問題目呀。”姜寧尴尬地哈哈笑了兩聲，随後略微垂下腦袋，柔聲地對李嘉漾說道，“是不是？”

身旁的于然苒沒忍住輕輕地嗤笑了一聲，随後趕緊低下頭，用手握成拳頭堵在自己嘴前。

李嘉漾眼看着商談不成了，小嘴愈發嘟起，不高不興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宋喬陽回來了。

于然苒側頭向身後看去，手抱在胸前，盯着宋喬陽搖了搖頭，“宋喬陽，你可真行。”

姜寧也有模有樣地學着于然苒搖了搖頭，弄得宋喬陽一頭霧水。

在接下來地一周，班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氛圍。

每個女生似乎都在躲着李嘉漾，尤其是坐在宋喬陽附近的女生們，且當李嘉漾和宋喬陽被老師同時點名喊起來的時候，班上總會出現一陣怪叫。

這樣的場面最終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但是班主任很奇怪，沒有找宋喬陽和李嘉漾去辦公室喝茶，而是在班會上大肆批評了全班一頓。

“你們真是我帶過的最不團結的一個班！”班主任在講臺上生氣地說了這麽一句話，“同學之間就應該互幫互助，你們呢，就知道陰陽怪氣！書不讀書的，天天作妖！”

班主任板着個臉，全班鴉雀無聲地聽着。

但這顯然并沒有起到教育作用，沒有人會把班會上班主任的批評真正聽進去，尤其是這種指向全班同學的評價。

“既然這樣，你們以後有什麽事都不要找我商量，我全都拒絕，你們自生自滅好吧。”班主任最後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然後收起書本，雄赳赳地離開了教室。

教室這才重新恢複了熱鬧。

“老班這一套牛啊。”于然苒怕身後的宋喬陽聽到，故意身子前傾，悄聲給姜寧分析道，“宋喬陽成績好，指不定能給學校争臉面，而且這件事雖然跟他有關，但也不是他造成的，所以不好點他名。至于小公主……”

于然苒轉了轉筆思考了一會兒，“估摸着是她那牛氣老爸，老班也不好拒絕人家換座位的請求。但是呢又得防止他們早戀還得顧着自己臉面，所以當着全班面罵什麽團結不團結的，然後明确表示有事也不能再找他商量。牛啊這操作。”

于然苒分析得頭頭是道，姜寧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班會的這場風波過後，班級重新恢複了平靜。大家仍然是痛苦地上課、寫作業、考試，然後快樂地課間玩耍、上體育課。

校園生活照常進行着，直到周五的班級大掃除。

這周輪到姜寧和于然苒他們做大掃除，姜寧和于然苒正互打互鬧地掃地擦黑板的時候，猛然聽到教室後邊傳來一聲“噼裏啪啦”的聲音。

李嘉漾把手裏的掃把和灰鬥一股腦地摔到了地上，鐵制的灰鬥碰撞地面，倒在地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噪音。

只見把掃把和灰鬥摔在地上的李嘉漾腦袋垂得低低的，肩膀随着胸膛不斷地起伏，她止不住的抽泣，随後猛地擡起頭來，不知道是對着誰說的，或許是某幾個特定的人，或許是空蕩的教室，或許是教室裏的所有人，或許是全班的人。

她用了姜寧從未聽過的聲量大聲地哭喊出來，“我要告訴老師你們孤立我。”

說罷她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翻開手機蓋。可只是握着，她沒有按下任何的鍵，只是握着，然後又重新低下了頭，用校服寬大的衣袖不斷地擦流下來的淚水。

教室靜極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和打鬧。

換座風波過後，女生們似乎都忌憚着她，秉持着能不和她有什麽交流就不交流的原則，對她客氣且疏遠。

抛開對愛的一腔熱忱後，李嘉漾終于意識到了他人對自己的疏遠，她焦躁害怕地哭了。

此刻的李嘉漾，像是西游記裏的唐僧，為了保護她，孫悟空用金箍棒在她的四周畫了一個圓，以她和她摔掉的掃把灰鬥為圓心的四周，任何人都無法靠近，或者說沒有人想靠近。

姜寧握着掃把不顧身後于然苒的阻攔走上前去。她扶起了灰鬥，撿起了掃把把它賽到李嘉漾的手裏。

“沒有孤立你。”姜寧看着李嘉漾的眼睛說，“把東西摔倒地上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們先把衛生搞完再說。”

沒有任何情緒，這樣的姜寧把李嘉漾震住了。

李嘉漾看着拖着掃把走回講臺前繼續如往常般掃地的姜寧，仍然呆愣住。周圍人似乎也反應了過來，繼續打掃，只是教室突然安靜了好多，只有打掃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李嘉漾甚至忘了擦臉上的淚水，愣愣地也重新打掃了起來。

打掃完姜寧和于然苒收拾書包正準備離開，李嘉漾叫住了他們。

“他們為什麽不理我？宋喬陽回我短信也回得很敷衍了。”

剛哭過的李嘉漾還沒緩過來，鼻頭紅紅的，眼睛也水靈靈的。

姜寧覺得李嘉漾其實根本不“小公主”，她甚至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烈女性格，不知道害羞，不知道看眼色。

沒有人和她說話，她只能找到剛剛讓她撿起掃把的姜寧。兩人明明沒有推心置腹的交流，李嘉漾卻覺得剛剛做出破天荒舉動的姜寧能幫助她，解答她的疑慮。

姜寧突然覺得這樣的李嘉漾，其實有點可愛。

“你喜歡宋喬陽？”姜寧覺得問出了個廢話。

果然，李嘉漾用力地點了點頭，鼻子還一聳一聳地緩解剛剛的哭泣。

“那宋喬陽喜不喜歡你？”

李嘉漾頓了頓，她直直地看着姜寧一會兒，才哼哼唧唧地說：“我不知道。雖然我感覺他不喜歡我，但是他只要不拒絕我，我就覺得我還有機會，人心是會變的不是嗎？”

嚯，姜寧沒想到李嘉漾決心如此之大，而且說得還挺哲理。

身旁把手搭在姜寧肩上撐着的于然苒則直接感嘆地“嚯”出了聲，她把腦袋湊近到姜寧的耳側，眼睛雖然是看着李嘉漾，但話确是悄聲對姜寧說的，“我突然覺得這姑娘有點可愛了。”

姜寧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不跟你說話可能是你給他們造成負擔了。”姜寧說。

“老班……班主任開班會罵人其實有點維護你，但其實大家對你沒意見，只是不想換位置罷了。”于然苒解釋道。

“我又沒做錯，我只是……”李嘉漾鼻子一聳一聳地說，“只是問他們意見而已。”

“那大家都沒做錯，為什麽還挨了班頭……不是，班主任的罵？”姜寧說。

李嘉漾不說話了，雙手握在身前，腦袋垂得低低的，感覺又像是要哭了。

“大家很快就會忘了這件事的！”姜寧連忙說出，“其實沒人會把這些事一直放在心上，只要你不提換位置這些事。”

“真的？”于然苒擡頭看向姜寧，眼睛亮亮的。

“真的。”姜寧說完還暗暗地捅了捅身旁的于然苒，于然苒趕緊也用力點了點頭。

把李嘉漾哄得開心回去收書包後，姜寧和于然苒在樓梯口又碰到了打完球回來的宋喬陽和泮子衡。

他們不用搞衛生，就在球場打球等姜寧和于然苒一起回家。

“搞完了？我倆拿個東西就下來。”宋喬陽全然不知教室裏剛剛發生的事，還因為剛跟泮子衡運動完整個人朝氣蓬勃。

姜寧想起李嘉漾的話，回短信敷衍什麽的，就對宋喬陽氣不打一處來。

她惡狠狠地看向宋喬陽，不說一句話，拉着于然苒就走了。

被拉着走地于然苒還不忘回頭，無聲的用口型對宋喬陽說“你完了”。

泮子衡也懵了，他用手肘戳了戳宋喬陽，“你怎麽惹她倆了？”

宋喬陽也疑惑，最近被李嘉漾搞得煩心，好不容易消停會兒了，姜寧和于然苒這又是怎麽了？

宋喬陽把球推給泮子衡，“你幫我把書包拿下來。”

還沒等泮子衡回複就往樓下跑去追前面的姜寧和于然苒。

泮子衡一陣“诶诶哎哎”也無果，撓了撓頭抱着球就上樓會教室拿書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