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宋喬陽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在群裏回複的，[大家都是同學……邀請我不奇怪。]

于然苒在群裏揶揄了宋喬陽好幾回才肯放過他。

姜寧看着被于然苒捉弄的宋喬陽也沒發言幫他解圍，她只是看了眼消息便收起了手機。

李嘉漾除了邀請她和于然苒參加婚禮，還喊她倆當伴娘。

此刻她們在市中心的一家婚紗店試伴娘服，而前幾天剛回到雁城的李嘉漾正在試婚紗。

“你們應該感謝我。”李嘉漾正試一件抹胸樣式的婚紗，裙擺散成一個大大的扇形，無數的碎鑽鑲在潔白的紗上，李嘉漾整個人看起來美極了。

她穿着婚紗站在鏡子前，左右看了看，随後才回頭看向沙發上的兩人，“我會在婚禮上讓你們接受最誠摯的愛的祝福，然後我把這份幸福再祝福給你們，多好。”

說着說着她就雙手捂在胸前，閉上雙眼，嘴角上揚，似乎真的在感受着婚禮上所有人對她的祝福。

于然苒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公主還是那個傲嬌公主。

“怎麽沒見你老公？”姜寧問道。

“他還在忙工作。”李嘉漾繼續照着鏡子，“他把主婚禮定在雁城，所以他要把手頭所有工作忙完了再從廈市過來，然後我們弄完婚禮再去度蜜月。”

“哦！”于然苒用力地說了一句，雖然語氣透露着不在乎，但還是有些羨慕的。

李嘉漾看着于然苒的反應笑了，也不戳穿，她看向兩人，“給你們準備了伴娘服，這可是我精心挑選的，快去試試。”

李嘉漾準備兩件冷灰色的緞面伴娘服，一件是吊帶荷葉邊的，溫婉氣質又透露出一絲甜美，是給姜寧準備的。還有一件是一字肩，肩膀和胸部都用褶皺的緞面點綴，明豔又性感，是給于然苒準備的。

兩人穿好禮服從試衣間走了出來。

“你們什麽時候結婚？你們穿上婚紗也一定很美。”李嘉漾看到穿着漂亮禮服的她們驚喜地雙手合十，開心地看向她們。說完又看向于然苒，“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嗎？動作快點，最好在我去蜜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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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然苒無語道：“姐姐這婚哪能說結就結？你還不如催催姜寧，她連男朋友都沒有。”

安靜的姜寧無故躺槍，她只好打岔着說：“不急不急。”

誰知李嘉漾雙手抱在胸前，不動聲色說了句：“姜寧我可不着急，指不定哪天就和那個誰那個啥了。”

哪個誰哪個啥？這大概是姜寧身邊的人都懂的密語。

于然苒聽完哈哈大笑，悄悄朝李嘉漾眨了眨眼。

李嘉漾也傲嬌地回了個眨眼。

姜寧看着兩人無奈地扶了扶額，并不打算做任何回應。

三人在婚紗店試好了婚紗正美美地拿着手機拍照的時候，于然苒的電話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原本笑着的臉龐瞬間冷了下來，她接起了電話，淡淡地說了聲“喂”。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于然苒嚴肅地問了句“那他人怎麽樣？”之後，說了句“我馬上就來”就挂了電話。

姜寧和李嘉漾兩人面面相觑，等于然苒挂完電話，發現她整個人彷徨失措地呆在遠處。

姜寧立馬走過去輕輕喊了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怔忪地說：“我……我要去趟養老院。”

“好。”姜寧手扶在于然苒肩膀上，“我們和你一起去。”

李嘉漾開車，姜寧坐在副駕駛，于然苒說她想一個人坐在後面。

車廂安靜極了，只有車輛飛速行駛時撞擊風的聲音。

大概是沒有人面對着于然苒，而于然苒也只能看着她們背影，她才開口說話，但也只是面對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說的。

這幾年，于然苒媽媽和一個男人一直在交往，但沒跟于然苒一直沒跟父親說。一是覺得沒必要，他們已經離婚了。二是覺得沒必要再引起什麽波瀾了，她只希望父親在養老院好好養着。

可是父親還是知道了。可能是他打電話給母親偶然知道的，也可能是他的哥哥姐姐來看這個不成事的弟弟冷言冷語說了些什麽，不重要了，反正父親已經知道了。

沒有了權，沒有了錢，離他而去的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父親大概終于意識到自己成為了那個被抛棄的人，再一次發起了瘋。

他把房間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大聲地嘶吼，重複着說一些護工們聽不懂的話。沒人敢靠近他，于是養老院趕緊找到了他的女兒，還有法定關系的唯一的女兒。

三個人到養老院的時候，于全峰還在鬧，但終究還是上了歲數，鬧不了那麽久了，只是坐在一團糟的房間中央的地上，嘴裏輕聲念叨着一些話，什麽“你們走得好”、“是我活該”之類的話。

房間外站了好幾個人，但都沒人進去。

于然苒站在房間外頓了頓，才大步邁了進去。

李嘉漾原本想跟進去，姜寧拉住了她，“我們先站在外面等着，有什麽事再過去。”姜寧說。

看着姜寧鎮定的眼神，李嘉漾仿佛看到了高中時那次她在教室後面哭鬧時的看到的姜寧，她聽話地和姜寧站在門口守着。

于然苒輕輕走進父親，于全峰擡頭一看到她，又變得兇猛。他仿佛對着一個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般大聲沖于然苒怒吼着：“你還來幹什麽？看我這落魄潦倒的樣子滿意了吧？過你的好日子去！”

“你和我媽早已經離婚了，她過她的日子，你過你的日子，不是嗎？”于然苒面色如鐵般陰沉，并沒有對父親的怒吼感到一絲害怕和卻步。

她蹲下來，平靜如水地看着眼前衣裳淩亂，坐在一片糟亂中央的父親，神色也染上了一絲落魄，“而我不一樣，我身上還流着你的血，我是你唯一的女兒，你是我唯一的父親。我沒有不管你，我也不能不管你。”

于全峰看着于然苒，臉色卻沒一絲動容，他硬生生地對着于然苒說：“你給我走，我不需要你管我。我如今落到這般田地，是我活該！”

“我不會走，永遠不會走。”于然苒笑了笑，那是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她站了起來，彎腰想要拉起他，“你起來吧，先去樓下坐會兒，我把這裏收拾好。”

誰知于全峰并不接受于然苒的好意，他突然用一個猛力推開了于然苒靠近的手。于然苒吃痛地捂着手腕不自主後退了幾步，卻忘了身後全是被砸得雜亂的家具，地上還有一些細碎的木屑和玻璃。

于然苒一時被絆倒在地上，撐在地上的手也被紮進了些碎玻璃和木屑。

姜寧在于然苒進房間的時候就一直盯緊着房間裏兩人的一舉一動，當于然苒倒下去的時候，一直在門口的姜寧沖了進去，可還是沒扶住摔倒的于然苒。

姜寧跑到于然苒面前蹲了下來，着急地看向于然苒，“你沒事吧？”

于然苒抿着嘴，緊鎖眉頭地搖了搖頭。

姜寧和身後一起跑來的李嘉漾扶着于然苒站了起來。

剛剛退後的時候也絆到了地上放倒的椅子，于然苒的腳也崴到了。

李嘉漾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聲地沖于全峰怒喊，“你太過分了吧！”

聲音一點也不比剛剛于全峰發出的聲音小，惹得姜寧吃驚地看着李嘉漾，于然苒也忘記了疼痛，呆呆地看向李嘉漾。

于全峰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把于然苒傷得這麽重，聽到李嘉漾的怒喊也沒反應，還是呆呆地坐在那裏，只是不再怒目地看着一切，神色松動了下來。

似乎注意到自己的音量，李嘉漾不自在地咳了咳，又重新細聲細語地對姜寧說：“先把她扶到椅子上。”

姜寧反應過來了，把離于然苒最近的一張椅子扶正，然後兩人把于然苒扶到附近的一張椅子上。

于然苒剛一坐下，李嘉漾就氣勢洶洶地朝于全峰走了過去。

她雙手叉腰，居高臨下地看着于全峰：“您女兒要是不管您會把您送到這麽好的養老院？您住這哪一天不要花錢？您以為她養您容易？阿姨能找到男朋友說明阿姨放下了，您怎麽不能就放下，您要是厲害也找個對象啊。多大了還得耍脾氣，您以為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什麽就都會回來了？”

于全峰怔住了，眼前這個小姑娘細聲細語地對她說了一大堆話，不知怎麽的他一句也反駁不了，他只能硬生生地朝李嘉漾吼了句“關你什麽事”。

“關我什麽事？這還真關我事。”李嘉漾一聽又急了，一點也沒被吓到，她大力地拍了拍桌子，聲音響透了整個房間，“我下下周就要結婚了，您女兒是我的伴娘，您把她傷了我還怎麽結婚？您要是懂事，就馬上起來樓下坐着去，我們還得給您善後。長得有模有樣的一大叔，接下來好好過照樣能一帆風順，偏偏惦記着以前的事，真是的。”

姜寧和于然苒呆住了，兩人在李嘉漾叽裏呱啦說一大堆話的時候驚地忘了阻止她。

姜寧突然覺得李嘉漾沒有腦子，但又有腦子。

似乎敵國八千騎兵都已經追殺到李嘉漾面前，她都不會害怕，還會拿着手裏唯一一根木棍無畏地對着敵方張牙舞爪。

太虎了。

姜寧喊了門口的一個護工一起走了過去，輕輕地扶起已經說不出話的于全峰。

在姜寧的囑咐下，幾個護工把于全峰扶了出去。

房間一時清淨了下來，站在房間裏的三個人誰也沒說話，姜寧和于然苒看着李嘉漾，李嘉漾則到處亂看着，像是在研究房間構造似的。

于然苒看着李嘉漾，一時間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形容詞來形容她，只好硬生生地評價了一句——“李嘉漾你是真的虎。”

李嘉漾似乎對這樣的評價并不滿意，直蹙眉，“我是公主，勇是形容王子和騎士的。”

姜寧輕聲笑了，一瞬間于然苒和李嘉漾也笑了。

三個女孩笑成了一團。

“我們先把這事弄了。”姜寧說，“問問院長這事怎麽賠償，還得跟他們道個歉，然後我們再把這房間收拾好了。”

“行。”李嘉漾說，“你們呆這收拾，我去跟院長說，再看看那大叔……于叔叔怎麽樣了。”

姜寧點點頭，分頭幹起了活。

李嘉漾出去後，姜寧看于然苒一動不能動的樣子，問她：“我先喊人送你去醫院吧？你這得趕緊去醫院看看。”

“沒事。”于然苒搖了搖頭，“等全部弄完了再去。”

姜寧也沒阻止，用清水給于然苒沖了沖，再拿護工送來的繃帶和藥簡單地處理了下就去收拾房間了。

她把一些雜物撿了起來整好放在一旁，又把碎掉的不能用的東西都先扔到房間外的過道裏。接着她脫了外套，挽起袖子，把桌子扶了起來擺正，再把倒在地上的書櫃用力擡了起來靠近牆壁。

好在大都是木質的家具，姜寧般起來費些勁但也還是搬得動的。

于然苒吃驚道：“你力氣怎麽這麽大了？”

“在北京學了拳擊，我有力氣着呢。”姜寧說着還朝于然苒眨了眨眼，“怎麽樣，大力士吧。”

于然苒驚訝地點了點頭。

正收拾着，于然苒喊了一聲姜寧，姜寧回過頭來。

于然苒坐在椅子上，低着頭說道：“這事你別跟江聲說。”

“當然。”姜寧說，“沒有你我也沒機會見到他，放心吧，我誰也不說。”

于然苒看着姜寧點了點頭，笑了。

姜寧頓了頓，她看着于然苒孤零地坐在那張老舊的椅子上，一只手還握着另一只受傷的手的手腕。夕陽透過窗戶灑了進來，即使在笑，于然苒在這橘黃色光芒的照耀下有些落寞。

那是明豔張揚的于然苒少見的懦弱無助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