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前塵舊夢

他有什麽仇人是步入金仙的祁蘿還抵擋不住的？

再說金仙以上的修為，誰又會與一個凡人結仇？

聶驕陽的魂識退出夢境，江羽諾畢竟已經是自己的靈爐，自己再多逗留就會給他造成不适。

睜眼，果然看到本來睡顏恬靜的少年微微蹙起了一雙長眉。

正準備拍拍他的肩頭安撫安撫，那人已經睜開雙眼，眸湖粼粼，似刮過了一陣勁風。

“別怕……”

聶驕陽指尖輕點他的眉心，安慰道：“她不會再出現在你夢裏了。”

這「嫁衣」是祁蘿做的又如何？

她自己做的選擇，就該預想到各種結果。

江羽諾爬起身将臉靠在她肩頭，一雙手将她的腰圈緊。

夢裏的她消失後，自己又看到了另一個她。

立于萬千屍體之上，腳下鮮血彌漫，但一身黑金戰甲卻不染分毫血漬，宛如剛降臨于世的戰神。

只有眉心間一道往外溢出的淡藍色靈氣絲絲袅袅地往外騰起，如煙如霧，将那張本就冷豔高雅的臉襯得越發朦胧。

“遠桑侵我淩雲，本君就讓遠桑再無戰力，修凡來犯者，皆殺。”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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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差點兒就忘了，她是女帝。

江羽諾松開手看向聶驕陽，将她的一只手按在自己額間，“我是，靈爐。”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他願意做一個靈爐該做的事。

遠桑國——

行雲殿內，錦榻上的妙齡女子陡然驚醒。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她毫無血色的臉上滑落，一身白色雲錦紗裙也被汗水浸透，緊貼在她玲珑有致的身體。

“阿羽……”

為什麽？

她耗盡一身修為，竟讓他這一世留在了聶驕陽身邊！

不！

魂識裏撕裂般的痛楚讓祁蘿渾身顫抖，一雙盈盈水眸中慢慢被血絲充斥，雙手抓着錦被緊緊盯住地面。

“你說過的，你說會讓她們付出代價的。”

他也這麽做了，他讓不可一世的聶驕陽靈脈寸斷，戰敗身死，讓抛棄他的江府在世上不複存在，他全都做到了！

可為什麽？為什麽最後會變成那樣？

“阿羽，你要做什麽！”

那一日在玄元島取得玄元蝶刀，她眼睜睜地看着他用那把刀從靈府裏将自己為他煉成的聚靈珠生剝出來。

他握着聚靈珠，第一次對她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祁蘿，我不需要這個，還給你。”

那也是他第一次喚自己的名字。

玄元蝶刀，可剝離世間萬物，連魂魄也能斬斷。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三魂六魄也被生生攪碎。

“為什麽？”

她不懂……

他憎惡的那些人全部不在了，他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那些人全部敗在他手中，他不應該感到快活嗎？

“為什麽？”她只能不斷地問，不斷地問。

可他沒有給她答案，只随玄元蝶刀一同跌入深淵裏。

她也不能找他要到一個答案。

“我與長公主談個交易如何？”

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直到最後她才不得不承認，他于他們之間，真的完完全全只是交易。

他助自己進階金仙，助自己成為整個天海山閣的首座，而她則給他一部分勢力，助他籌劃得謀。

他們的交易在各自成功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

祁蘿扶着床圍踉踉跄跄下榻，滿是血絲的雙眼望向不遠處的窗外。

“阿羽，上一世是我太軟弱了。”

連心意都不敢告訴于他。

還好，他是沒有靈根的凡人。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會把他留下，不管用什麽方法。

淩雲國驕陽城城東——

實在按捺不住思念的宋歡媛敲響了禮部尚書府的門，立刻又緊張地收回手，從頭到尾将自己整理了一遍。

他是禮部尚書，所以自己一定要準備最妥當的聘禮，不能讓任何一個人輕看于他。

開門的年輕小厮見到是宋歡媛，臉上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回神行禮道：“小人見過七長老。”

宋歡媛目光不覺瞟向主屋，問道：“你們家尚書大人呢？”

“大人他在正廳。”

聽到小厮的回答，宋歡媛握緊手中的一個紅木小方盒，深吸一口氣後大步往主屋趕去。

李尚書喜歡花草，自己送他的這個禮物他應該會喜歡吧。

正廳內，李子良邊整理着桌案上的書冊邊想着君上今日會不會把江公子帶回宮。

一想到君上會帶江公子回去，他就油然生出些不舍來。

江公子既聰慧又乖巧，自己真想有這樣一位好阿弟。

“這本書江公子挺喜歡的。”

“這個杯子江公子看了許久。”

“院子裏的花，江公子特別喜歡。”

不然，都讓君上帶走吧。

李子良收拾着書的手一怔，喃喃道：“君上那樣忙，還是讓江公子留在我這兒罷。”

想到這裏，他快步往屋外走去，恰好看到走到這裏的宋歡媛。

“七長老。”驚訝之餘，他心底立馬生出手足無措的緊張感來。

兩人各自都靜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李子良先伸手，對着宋歡媛緊張道：“七長老請入屋。”

這些日子沒有上朝，他好久沒有見到七長老了。

“哦，好。”

宋歡媛低頭快步走進屋裏，白皙的臉上浮出一絲紅暈。

李子良也快步跟上去，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涼茶，幾分歉意道：“下官這裏沒有清涼符，怠慢七長老了。”

這個呆子！

宋歡媛微微鼓起腮幫，将手裏的紅木方盒遞給李子良，“聽說紫林有雙色花的種子，我特意跑了一趟，替你取來了。”

她故意将「特意」、「替你」這幾字咬得極重，一雙大而有神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住李子良。

直到看到那人連耳根子都紅透了，才滿意地笑了笑。

“李子良，以後你跟着我姓，我護你一生，如何？”

帶着江羽諾慢步走來的聶驕陽停到屋外，饒有興致地瞅着這可遇而不可求的這一幕。

暗自贊許地點了點頭。

別看宋歡媛長得嬌嬌俏俏的，性子倒是灑脫爽利，是淩雲國女子的風範。

李子良還愣在原地，被震驚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所沖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宋歡媛直接走到他跟前，将紅木方盒塞到他手裏，仰頭道：“這可不是聘禮，是聽說你喜歡，我才取來的。”

“李子良，你收不收？”

“我收。”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他只是憑本能脫口而出。

讓宋歡媛瞬時如中了雷電符一樣，哪哪兒都快發麻了。

在淩雲國，男子收下女子所贈之物，便當是定情了。

屋外的聶驕陽也不覺跟着緊張了一把，暗暗鼓勁道：別慫，繼續乘勝追擊。

宋歡媛也在這時緩吸一口氣，上前半步，擡手捧住李子良的臉踮起腳來。

嗯，幹的不錯。

聶驕陽欣慰一笑，忽然想起了什麽，快速側身墊腳用手捂住身邊少年的一雙美目。

啧……

青天白日，大庭廣衆，宋歡媛怎麽也不注意一點兒！

下一瞬，屋外的兩道人影已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