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洛牙（下）

原來如此？

難道，這位已經只剩一縷殘識的鳳凰老祖知道當年先祖下界的緣由？

聶驕陽正準備開口詢問，那只「巨眼」又一次發出沉悶的聲音。

“小兒，你來此有何目的？”

聽罷聶驕陽暗自一笑。

這位老祖倒是個直爽性子，也怪不得變成一縷殘識被鎮壓在洛牙這種極地了。

想必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

“小輩來尋一顆聚靈珠。”

“聚靈珠？”

巨眼發出一聲耐人尋味的笑，令聶驕陽魂識都跟着一凜。琢磨着這位老祖若是還活着，他的修為該是怎樣絕頂的存在。

“還真是脫離本族流落在外的無知小兒。你可知聚靈珠是什麽？”

“是……什麽？”聶驕陽試探道。

轉靈珠是鲛族的第二顆蛟珠，難道聚靈珠和鳳凰族有關？

“是你本族的元丹。”

果然如此麽。

看到洛牙島上的結界敞開，聶驕陽瞬移進入，落在冰藍的地面之上。也在這結界之內她才看清，原來那只「巨眼」只是一個冰藍色的湖泊。

她笑道：“小輩這等早已野長在下界的零星血脈，怎敢貿然與鳳凰一族相提并論？”

冰藍色的湖泊裏這時浮現出一道模模糊糊的虛影，仿如是叢林裏擠出來的迷霧，莞爾便會消散無蹤。

讓聶驕陽都不禁為這位老祖暗自捏了一把汗。

那道虛影沉聲開口道：“神族血脈豈是蜉蝣般的人族血脈所能消減的？又不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妖，血脈十幾代就被人族給攪雜了。”

不會麽？

聶驕陽面色一驚，她擡起左手釋放靈氣，低聲道：“可小輩身上只有半身仙骨。”

“仙骨算什麽東西？想要便要了，不要便棄了。”

虛影如水霧般跌入湖中，又在靠聶驕陽更近的位置升騰而起，雖然除了勉強的人形輪廓可辨別，但她仍然覺得自己被凝視着，連魂魄都在被窺探。

“你這小兒強壓着半身沒用的仙骨，連自己的血脈之力都沒有覺醒，自然不能明白本族源力。”

說完虛影又跌入湖中，莞爾出現在聶驕陽身後，“不過你是來找鳳凰族元丹的，若吸收一二，便能喚醒你的本族源力，重歸神界。”

神界？

聶驕陽袖內的手指微微蜷起，面上卻帶着恬靜的笑意，“那若把這顆元丹置于凡人的靈府……”

“若仔細溫養着，那凡人升入天界達到金仙，是遲早之事。”

如果連這等捷徑都不能開辟，世人又怎會将「聚靈珠」列為天地間的至寶？

金仙！

聶驕陽先是一驚，而後面上閃過一絲嘲諷之色。

“你笑什麽？”那道虛影語音裏明顯帶着不滿。

“老祖莫惱。”

聶驕陽退後一步行了一個大禮，聊了這麽久，她覺得這位老祖對自己并無惡意，反而一直在善意地提點自己。

“小輩只是想起有一位故人也拿到了一顆聚靈珠，那人也将聚靈珠用于一位凡間美人身上，可那美人不說成為金仙，便是連天界都是入不了的。”

一直懸在半空微微晃蕩的虛影忽然頓住，低沉的嗓音第一次有了明顯的起伏，“不可能！”

虛影重回到聶驕陽面前，“這可是鳳凰族的元丹，便是被天界罰下的罪仙之後，血脈被烙下罪印永不能重歸天界，只要用鳳凰族元丹慢慢溫養，天道法則都不能阻。”

聶驕陽眸色一晃，恭敬問道：“不管用法力溫養元丹之仙修為如何低下？”

“修為低下之仙，怎可能奪取鳳凰元丹？”虛影語氣裏滿是不以為然，覺得像是聽到了一句妄語。

“若是贈予呢？”聶驕陽試探道。

虛影輕笑一聲，“倒是有這般愚蠢的族人。不過，便是地仙這等最無用的，被元丹溫養的凡人都會達到金仙之階，只是用時長短罷了。”

竟是如此？

聶驕陽細眉緊蹙，她不明白為何祁蘿會說羽諾會入不了天界。

“敢問老祖，溫養多久才能進入天界？”

“只要置于凡人靈府之內，溫養數日便可。”

“難道從無例外？”

虛影跌入湖中，瞬時整片湖泊又重歸成冰藍之色。

“我族小兒，你生于下界，竟然還不知人族？”

“你給他們妖丹，他們便是妖，你給他們仙元，他們便是仙，你給他們魔種，他們便是魔。”

話落，整片湖泊再無動靜，連一絲波瀾都不再出現。

聶驕陽緩緩吸了一口氣，看來，今日老祖是不會再與自己多言了。

或許是老祖累了吧。

畢竟只是一縷殘魂。

而且看樣子，老祖已經不記得上一世所發生的了。

想到這裏她竟然生出了一絲悲涼。

“洛牙……”

這位對流落在下界僅一面之緣的族群小輩都如此關切的老祖，為何會淪落至此？

她席地而坐，對着冰藍色的湖泊慢慢閉上眼。

不知這顆鳳凰元丹是不是老祖的？如果是，她取走後可會對這位老祖不利？

若是如此，等她處理完下界之事，便喚醒血脈，自己凝出本族元丹煉成聚靈珠。

不知過了多久，聶驕陽被低沉的那道熟悉嗓音給喚醒。

“小兒，這顆元丹你拿走罷。”

湖中的虛影托起一顆冰藍色的圓珠，似一顆裹着純淨藍光的冰珠，卻又散發着一種讓人忍不住靠近的溫潤。

“這顆元丹……”

“自然不是本尊的。”虛影落入湖中，唯有那顆玲珑剔透的冰藍色元丹浮于湖泊之上。

“若本尊元丹存世，這世間有何處能囚住我？”

湖泊之中那道虛影并沒有消失，而是如一張薄紗般浮于水面。

“這是我傻阿妹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聶驕陽感覺那道只有模糊輪廓的虛影正再次凝視着自己。

“她為了姐妹之義，生剝元丹，失了神格，永堕下界。”

下界？

聶驕陽雙手一顫。

這世間有那麽多失去神格的鳳凰族？

“不過，也不悔。她那義妹，也從不負她，可惜，她們都鬥不過罷了。”

阿妹只是回不了神界，天界依然任她拿捏。而另一位……

“老祖，您——”

“去罷……”

虛影漸漸沉于湖底，“洛牙一刻，人間已經過了一輪白晝，別在此地無故逗留。”

聶驕陽驚訝擡眸，等湖面重歸寧靜後伸出雙手，那顆冰藍的玲珑元丹便飛回她掌心。

“小輩改日再來拜訪。”

關于鳳凰一族，她還有很多疑問。

譬如——

聶驕陽握住掌心，琥珀色的眸子沉下一抹冰藍之色。

慶伶給自己的，為何偏偏是一只凰？

難道，他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的本族是鳳凰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