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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冊封太子的三日後, 弘晖帶着他的嫡福晉來宮裏請安。

弘晖是胤禛的嫡長子，如今胤禛成為了太子，他的地位也自然水漲船高, 他是去年春季成的婚，娶的福晉是鈕钴祿氏的女兒, 也就是卓沅的侄孫女。

這倒不是卓沅提出來的, 而是胤禛和烏拉那拉氏先定下, 而後才來詢問了卓沅的意見, 得其同意，這才請下了賜婚的旨意。

聽說，為此佟家還老不高興了一段時間，佟老夫人還專門進宮和懿貴妃說了這事兒。

但, 懿貴妃本來就因為額林珠的事和娘家憋着火呢，之後又被自己父親兩邊下注的事氣到，覺得特別沒面子, 對娘家也有一股怨氣在。

也就沒搭理對方, 勉強說了幾句，就端茶送客了。

一邊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的寶貝女兒, 和一點大就養在膝下的孝順兒子, 另一邊卻是離開多年的娘家，近幾年還一直拉跨，讓她在兒子和皇後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懿貴妃的選擇自然是不言而明的。

承乾宮。

“孫兒/孫媳, 給皇祖母、溫祖母請安……”小夫妻倆一起行禮。

卓沅笑道：“快起來吧，”又給他們指了座位，讓人上了茶點。

弘晖是個和胤禛很像的少年，一眼望去, 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兩字——可靠！

他帶着福晉坐下，含笑道：“這次來拜訪兩位祖母，一是為了請安，二來也是為了報喜。”

儀敏和卓沅俱是擡眼看他。

只聽他說道：“今日早晨，福晉查出了有孕，再過幾個月，您二人便要抱重孫了。”一旁的小鈕钴祿氏也是滿臉笑意。

儀敏自然的是高興的，她拉着小鈕钴祿氏的手，問道：“懿貴妃那裏通知了嗎？還有皇上那裏、老四夫婦那裏……”

小鈕钴祿氏連忙說道：“皇瑪法那裏已經讓人通報了，阿瑪額娘那裏也是，只有祖母那裏，大爺說要等會兒親自去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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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敏點頭，又對她細細囑咐着孕婦忌諱，時不時還要叮囑弘晖幾句，讓他注意照顧媳婦。

知道他們還要去見懿貴妃，卓沅和儀敏也沒多留，略說了兩句話，就放他們走了。

見着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一位挺拔有力，一位端莊淑雅，端的是一雙天造地設的佳偶！

儀敏心想：即便不看家世，只看個人，佟家選出來的那幾位女孩，就沒有一位是比得過她的，無論是氣度能力，還是心胸眼界……

弘晖是嫡長子，他的福晉自然是老四夫婦千挑萬選出來的，對其自身的要求，必定是先于對其家世的要求的，僅從這一點上，佟家的幾個姑娘就出局了。

更別說……現在佟家還極大可能的上了四大爺的小本本！

……

進入康熙五十三年之後，康熙就像一夜之間開始念舊了一樣……

他忽然就開始頻繁召見一些老資歷的嫔妃，時常一起用膳、下棋、聊天、逛花園什麽的。

儀敏和懿貴妃就不說了，剩下來的，宜嫔、榮妃、敬妃……甚至宣嫔，都被召見過好幾次，當然，除了惠妃，她在大阿哥倒臺之後，就被禁足在了延禧宮。

要知道，近十年來，後宮的漢妃一茬一茬的入宮，這些高位嫔妃雖然位重，康熙也很給面子，但要說聖寵，那就真的沒了。

康熙突然來這麽一下，不說從來沒有被康熙待見過的宣嫔怎麽想，就是宜嫔、榮妃、成嫔……這些早就習慣過平平靜靜、含饴弄孫的日子的嫔妃也很懵。

超無語的好嗎——搞得跟退休返聘一樣，而且還是強制性的！

……

禦花園裏，皇上和溫貴妃一起散步聊天。

“朕記得老十家的弘旭該到了入學的年紀了吧？”康熙拍着溫貴妃扶着他的手臂，笑吟吟的問道。

儀敏淺笑：“是啊，轉眼間，弘旭都這麽大了，臣妾還記得他滿月的樣子呢，小小的一團……”

她視線下移，輕輕掃過康熙抖而不自知的右手，面上笑容不變。

自從廢了先太子之後，康熙的身體狀況就不太好，時常手抖，看起來有點中風的跡象。

——聽說，這段時間的折子，都是胤禛代為批奏的。

走過鵝卵石的小道，一行人迎面撞上了幾位低位嫔妃。一看見康熙一行人，她們就眼睛一亮，紛紛上前行禮。

儀敏看着這一張張年輕嬌豔的臉蛋，再偏頭瞅了瞅康熙的老臉，這心裏啊，就止不住的想嘆氣。

但她也不耐煩陪康熙敘舊，就笑道：“皇上，幾位妹妹既然湊巧碰見，不如就一起走走吧，人多也熱鬧……”

一方有意抽身，一方有意加入。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扶着康熙的人就從儀敏換成了某位姓陳的答應，儀敏也站的離康熙稍微遠了些。

又走了一會兒，儀敏正琢磨着，該如何先康熙告退，想早點回永壽宮休息睡覺。

就見——變故途生！

在下一層臺階的時候，康熙跌倒了！

他一頭栽了下去！

按理，他一個皇帝，年紀又大了，身邊伺候的人自然格外小心，不可能讓他有跌倒的機會，但……那些随侍的太監宮女，都被幾位嫔妃擠到一邊去了。

而那些嫔妃們都力氣不大，事情發生的時候，也沒能及時扶住、拉住他，這才導致康熙‘哐當’一聲，就從階梯上摔了下去。

再把時間切回到康熙快要跌下來的時候。

其實當時儀敏所在的位置特別巧，如果她反應及時，是能夠拽他一把，或者撲過去給他當個肉墊的。

但……

有時候，人的意識和想法就極為奇怪，在那一刻，儀敏一點也沒想過要救康熙。

她想的是：如果康熙真的跌出什麽毛病來，她又該如何從這件事裏摘出來？又該如何解釋，她不曾伸手拉住對方的事？

來不及多想，下一秒，幾乎和康熙摔落的時間重合的時候，她暗地裏一咬牙，膝蓋一軟，放任自己狠狠跌了一跤，等被人手忙腳亂的扶起來的時候，她看見自己的手掌印出了血絲。

老實說，事情發生的太快，儀敏其實想的并不多，很大一部分是憑借潛意識的本能。

而她的本能表示：她寧願摔傷自己，也不願拉一把康熙。

……

康熙這一跤摔得有些狠，當場就昏過去了，他本身年紀就大了，這兩年還有點中風的跡象，身子骨脆的很。

溫貴妃作為在場身份最高的人，自然要在此刻站出來主持大局。

她摸着亂跳的心髒，努力平複心緒，吩咐道：“趕緊讓人傳太醫，再去通知皇後娘娘、太子、懿貴妃……”

又等太醫來了，确定幾處骨折的地方，這才讓人小心固定，把康熙擡回乾清宮。

等卓沅、懿貴妃、胤禛等人聞訊趕來的時候，康熙還在裏面接受治療，而儀敏則待在外間，由一個醫女正在幫她包紮手上的傷口。

把情況基本上和他們說了一遍，儀敏有些疲憊的按了按眉心，“……大概就是這樣，意外發生的突然，大家都沒反應過來……”

看着她纏着紗布的手，卓沅輕聲問道：“你這手是怎麽回事？”

儀敏苦笑，小聲說道：“給皇上的動靜驚到了，腳下又沒站穩，就摔了一跤，沒什麽大事。”

懿貴妃就說：“你去偏殿歇息一會兒吧，有什麽事，我們再讓人去喚你。”

胤禛也附和道：“是啊，您今日想必也受驚了，趕緊去休息片刻吧……”

見他們關切的目光，儀敏心裏一暖，便依言去偏殿休息了，她如今也年紀不小了，這次是真的累到了，心累身也累。

……

等她一覺醒來，就接收到兩個消息：一，康熙醒了，剛剛吃了藥睡下。二，康熙一條腿、一只手臂都折了，要卧床休養，這段時間朝中事務由太子打理……

儀敏的第一反應是：竟然只是骨折嗎？

有點可惜呢！

……

當晚，承乾宮。

在乾清宮候了大半天，卓沅也疲累極了，但她卻遲遲不曾睡去。

直到夜深了，桑若帶着一個嬷嬷走進房間，她才眼神一凝，沉聲問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那嬷嬷低着頭，聲音不疾不徐，“回娘娘的話，都辦妥了，那藥已經放進去了。”

心下一松，卓沅的唇角翹起，“很好！”

她手裏可用的秘藥有不少，大多都是格佛賀在蒙古搜羅的。

不提蒙古貴族本身就有不少奇奇怪怪但很有效果的方子，就說當年成吉思汗南征北戰，從各地不知得了多少秘方，雖毀失大半，但還是有不少流傳下來的。其中精妙到禦醫也無法察覺的也不是沒有。

自從動了那心思開始，她就想找機會對皇上下手。

但……乾清宮外松內緊，皇上又對自身安全格外看重，她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找到空子。

即便她做了三十七年的實權皇後，對宮權和人員調度的實用爐火純青，甚至在乾清宮也有自己的釘子，但若真的做那事，還是欠缺些契機的。

——好在，老天幫忙，竟讓皇上出了意外，也讓她尋到了機會。

卓沅鳳眼一眯，唇邊笑意燦爛。

……

本來康熙的傷雖有點嚴重，但也只需要好好調養就好。

可從他養傷的第三日開始，他就小病不斷，不是風寒就是發燒，手抖的毛病也越發嚴重起來。

太醫也沒查出什麽毛病。

所有人，包括康熙自己都覺得，這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前了。

面對衰老，有的人很坦然，覺得這是自然規律，但有些人就接收不能了，康熙很明顯就是後者，他很艱難的接受自己老去的事實，脾氣暴躁了許多。

在面對年輕力壯的太子時，也越發挑剔起來，簡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

康熙有傷病，後宮妃嫔自然要積極參與侍疾。

尤其是懿貴妃。

為了在必要時給胤禛說說好話，讓康熙不要苛責太多，她幾乎日日都要跑一趟乾清宮，給宮女太監的賞賜也從不手軟。

一連一個多月，康熙對胤禛的态度是緩和了一些，但她也明顯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

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儀敏忍不住道：“今日我在，你便回去休息吧。”

其實，大家都是輪班制，工作量不是很大，就像儀敏，只需每隔三日來乾清宮侍疾半日就好，又有宮女幫忙，真正動手的機會也不是很多，最多就是陪康熙說說話，給他遞個藥什麽的。

但懿貴妃不一樣，自從胤禛被康熙頻頻訓斥之後，她便日日在康熙面前侍疾，勤勤懇懇，事事不肯假手他人。

這才讓康熙心軟些許。

聽到她的話，懿貴妃笑着搖頭，“不了，在這兒待着，我心裏安定些，不然就算回去，也總會胡思亂想……”

儀敏勸不動她，只能嘆氣。

到了午間，康熙早早睡下，儀敏便道：“咱們也去偏殿睡一會兒吧，”康熙都睡了，自然也不需要她們待在這兒了。

懿貴妃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你先去休息吧，我過會兒就來。”

等看着儀敏走了，她轉過身來，對着宮女吩咐道：“皇上這兩日總做噩夢，睡得極不安穩，你去把安神香取來，多點一些……”

那宮女連忙應道：“是。”自去取香來點上。

懿貴妃就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安神香的味道充斥全屋，她才擡腳離去。

但她卻沒有在安排好的屋子裏歇息，而是安靜的坐在塌上，默默的在心裏估算着時間。

大約大半個時辰的功夫，她半合的眼睛緩緩睜開，沒有帶一位宮女，也沒有驚動在隔壁房間睡覺的儀敏，而是一個人慢悠悠的向乾清宮的寝宮走去。

這時的乾清宮剛剛換過一班宮女，見到她來，俱是一副恭敬的模樣，又因怕驚擾到在睡覺的皇上，只能小聲道：“見過娘娘，娘娘有什麽吩咐嗎？”

這段時間，懿貴妃天天都要來乾清宮，幾位宮女都習慣了，此刻見到她也不稀奇。

懿貴妃笑道：“本宮不放心皇上，過來看看，你們各自去忙就是，不必進來伺候了。”

那幾位宮女對視一眼，略一糾結，便點頭道：“是。”

若是旁人，她們定然是要攔一攔的，但對方是懿貴妃，是太子的養母，而且，這些日子光是從她手上得到的賞賜就有幾十兩……

走進裏室，安神香的氣味越發明顯了。

康熙在床上睡得很沉。

“皇上、皇上……”懿貴妃輕聲呼喚着。

直到喚了十幾遍，還不見對方有一絲動靜之後，這才露出笑容，最後喊了一聲：“皇上啊……”

她從頭上拔下一支簪子，微微用力一擰，從裏面倒出一根生鏽的細針，沒有絲毫猶豫的，她輕輕挑開康熙腿上紗布的一角。

然後……從骨折的紅腫的隐蔽處，快準狠的刺了進去！

在這一刻，她想的還挺多，想到了胤禛，想到了額林珠和泰芬珠，更想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當她和溫貴妃還很年輕的時候，那時胤祎還沒出生……

有段時間，溫貴妃很喜歡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書，每每看到一些事，都喜歡跟她還有皇後說。

有些事，她聽過就忘了，但有些事，她卻記得特別牢，就比如……不要讓傷口接觸到鏽跡，更不要讓染鏽的尖銳物體刺入身體……

睡夢中的康熙眉毛一皺，但到底沒有醒過來。

懿貴妃就那麽靜靜的看着他，直到他的面色又平和起來，這才把針□□裝回簪子裏，再慢條斯理的把紗布重新系上。

她手法娴熟，一看就是這幾天做慣了的。

最後看了康熙一眼，她笑容輕松痛快——表哥啊，你放心，我的胤禛會是個好皇帝的。

在走出裏間之前，她走到香爐旁，又往裏添了一些安神香。

——太醫說，皇上近日不知為何，連連噩夢，所以在湯藥中新加了許多安神助眠的藥物。

——再加上過量的安神香，無論是誰，都得昏睡一時……

……

又過了三日，儀敏一早醒來，就聽說懿貴妃病了，今日沒有去乾清宮侍疾。

她正準備收拾妥當去看望一二，就聽人來報：康熙發高燒了，情況還挺不好。

儀敏：……

不至于吧？懿貴妃一不在，康熙就開始重病了？

但無論心裏如何吐槽，儀敏還是第一時間前往了乾清宮，開始新一輪的侍疾。

……

康熙這一次的病不同以往，太醫們日以夜繼，也未能緩解一二。

在高熱的第三日，康熙五十三年的六月初七，紫禁城敲響了喪鐘。

大清入關後的第二位皇帝康熙——駕崩！

……

跪在乾清宮外間，當那聲‘皇上駕崩’的聲音和太子的哭聲同時響起時，衆人齊齊俯身跪拜，放聲嚎哭起來。

在衆人的最前面，皇後、懿貴妃、溫貴妃三人也是拭淚不止。

但她們心裏的想法卻和表現出來的樣子截然不同。

懿貴妃：成功了成功了，沒白費心力！

儀敏：不對啊，康熙怎麽提前嗝屁了？不、不會是因為我沒拉他那一下吧？不會吧？

卓沅：怎麽和預計的不一樣，那秘藥的藥效這麽強嗎？

作者有話要說：  康熙：所以朕到底是怎麽死的？

懿貴妃：是我幹的！

卓沅：是我幹的！

儀敏：可能……也是我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