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相悅
次日淩晨,一支押糧的隊伍從宣城的城門外出發,打頭的兩人正是子畫和安熙寧。
“你确定他們會來?”
安熙寧一臉悠閑:“他們不來也得來。”
子畫表示不解,一臉疑惑地表情讓安熙寧稀罕地不得了,如果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對,他真想上去捏一把。
清了清嗓子,安熙寧不好意思道:“我讓人偷偷去枭族部隊傳了消息,說夏軍糧草被毀,今日會從宣城運糧回去救急。”
“他們會信?”
“枭族軍隊裏糧草緊缺,他們不截糧草,就必輸無疑,況且,他們的大王子和三王子正在內鬥,現在三王子史君明處于弱勢,大王子史傑那又是個無腦的,無論是為了打贏這場仗奪得王位,還是穩定住軍中的人心,他都必須要來這一趟。”
子畫深深地看他一眼:“沒想到你還挺會揣摩人心。”
安熙寧瞬間就苦了臉,大呼冤枉:“子畫,我可純良了,日月可鑒啊!”
子畫冷笑,一甩馬鞭率先跑到了前頭。
“子畫,你等等我啊子畫,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安熙寧跳腳,打定主意以後無論什麽時候他都要裝小白兔!
兩人你追我趕間來到一條林間道上,兩邊樹木高大,指頭上零星吊着幾片黃頁,被風一吹,沙沙地往地上墜落。
安熙寧緊趕兩步護在子畫身邊:“小心,有埋伏。”
子畫微點下頭,神情也不見特別反應,只是緩下了素月的腳步。
“嗖!”一支冷箭從旁射來,擦過安熙寧的臉側,牢牢地釘在旁邊的樹幹上,搖晃的尾羽發出嗡嗡聲。
子畫心一緊,眼神瞬間便冷了下來,手中現出一柄長劍,唰的一聲執在身側。
安熙寧将他的反應看在眼中,心中真是又喜又驚,控着踏炎靠近子畫身邊,谄媚道:“我沒事,子畫你別擔心。”
子畫冷冷地看他一眼後收回視線:“誰在擔心你,不要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
“子畫……”安熙寧委屈,“你都不會哄哄我。”
“閉嘴。”
一支冷箭後,跟來的便是密集的箭雨,安熙寧将子畫護在身後,一把劍橫在胸前,舞的密不透風,将射來的劍擋開。
“撤退!”
“可是殿下,咱們的糧草怎麽辦?”身邊的侍衛急道,他是林總兵派來護送糧草的負責人,必須将人與糧都給護衛好。
“保命要緊。”
“是!”
一行人被逼的節節後退,索性無人員傷亡,也算是萬幸。
想是敵人的箭已用完,安熙寧與子畫他們才得以休息片刻。
“哈哈哈,夏朝的小崽子們,乖乖地交出糧草,爺爺還可以賞你們個全屍。”
一粗壯漢子帶着隊枭族兵馬靠近,腰間別了把寬口大刀,态度嚣張,神情傲慢。
子畫對此類粗漢全無好感,聽安熙寧說此人乃是枭族大王子史傑那手下的第一猛将,不由蹙了眉:“無知莽夫,也敢在此口出狂言。”
“喲,”粗壯漢子也不惱,反而眯了一雙眼,伸手摸着胡子道,“這說話的兔兒爺是哪兒來的,瞧那細皮嫩肉的,爺爺剛沒看仔細還以為是個娘們呢,都說夏朝好男風,還真是果不其然,連打個仗都要帶個暖床的,還真是豔福不淺。”
他身邊的枭族士兵都嘻嘻哈哈起來,粗壯漢子更加得意:“我說那兔兒爺,你跟的這個夏朝皇子今兒個怕是就要死在爺爺手上了,你如果有眼力見,就乖乖地過來,爺爺我雖然不好男風,疼疼你還是可以的,就算爺爺玩膩了,我這身邊還有這麽多兄弟呢。”
突然,那粗壯漢子雙目圓睜,還未來得及呼救,頭已經分離了身子,咕嚕着滾下馬去,血灑了一地,臉上驚恐未去,猙獰異常,一雙眼睛直直看着還坐在馬上的軀體,似怨恨,似不甘。
安熙寧長劍滴血立在人頭旁邊,臉色陰沉如地獄修羅,一字一句冷道:“誰若侮辱敢侮辱本殿心愛之人一句,本殿必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他泛紅的眼陰沉地掃過在場的每個枭族士兵:“你們今日,誰也別想離開。”
枭族的士兵皆被驚立當場,剛才安熙寧一劍斬下他們将軍人頭時已吓呆了一幫人,此時再被他的氣場所攝,膽小的人已兩股戰戰,手軟心驚了。
子畫也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他雖然不滿那粗壯漢子的言行,但卻未放在心上,最多是給他點教訓,他不知安熙寧竟會為了他而如此沖動。
心中酸澀甜蜜,一時就亂了心緒。
再回神時眼前已成了人間煉獄,血雨飛揚,慘叫聲連成一片,安熙寧已殺紅了眼,一劈一砍間全不留情面。
夏朝的士兵也早已沖入戰場中,剛才被箭雨壓着打的憋屈一下子就全爆發了出來,逮着枭族的人就死勁地揍。
在只剩最後一個枭族士兵時,安熙寧眼裏有着暢快的笑意,他此時情緒失控,一半是因為粗壯漢子對子畫的侮辱,還有一半是對前世的自己,當時他不給子畫名分,讓他以男兒身雌伏在自己身下,被自己圈養在王府之中,受盡他人嘲諷,又與今日的粗壯漢子何異?
他想殺了那漢子,殺了所有侮辱過子畫的人,包括他自己。
安熙寧一步步比近,緩緩舉起手中的劍。
遠處傳來馬蹄聲,安熙寧擡眼看去,原來是枭族接應的人已趕到,地上的枭族士兵眼中發出亮光,求生的意志讓他迅速地爬起,踉踉跄跄地往大部隊跑去。
突然他的身形頓住,低頭看向胸前,上面一把長劍穿過了他的心髒,血争先恐後地往外冒出,一點一點,從劍尖滴下,猶如二月春花,盛開在幹裂的土地上。
“殿下,怎麽辦?”
安熙寧此時的理智已經回籠,冷冷道:“假意抵抗一下,然後撤。”
“那我們的糧草。”
“哼,送他們又何妨。”
兩兵交接,沒過多久夏朝這邊便敗下陣來,邊打邊退着棄了糧草,向軍營方向跑去。
枭族士兵目的就在糧草,況且還要安置死去的同袍,便也沒去追趕,任着夏朝的士兵逃竄而去。
臨近軍營時,安熙寧叫來了身邊的侍衛,讓他代為去說今日的情形,而自己則跳上了素月的背,馬缰一抖,帶着子畫向附近的小山岙奔去。
兩人剛一下馬,安熙寧便牢牢地抱住了子畫,顫抖的雙手洩露了他的不安,急促的呼吸噴在耳邊,亂了兩人的心跳,安熙寧将臉埋在身邊人的頸邊,一遍又一遍,喃喃着子畫的名字。
子畫有一瞬間的怦然心動,他放在身側的手遲疑地擡起,最終放在了安熙寧的腰側,下巴輕抵在對方的肩膀,漸漸閉上了眼睛。
“子畫?!”安熙寧怎會感覺不出子畫态度上的轉變,不是意亂情迷時的沉溺,也不是被迫無奈時的順從,而是心甘情願的将自己交給他。
子畫睜了眼,淡色的眸中有着迷茫:“安熙寧,你是不是喜歡我?”
安熙寧抱着他的手臂緊了緊,臉頰輕蹭着子畫柔軟又帶着絲涼意的黑發:“不是,我不是喜歡你。”
子畫身子一僵,立馬就要掙紮開來,安熙寧卻不讓他得逞,反而更緊地抱着他,貼着他的耳朵道:“笨蛋,我是愛你,比你想象中更愛你,愛的都快失了自我。”
子畫停了掙紮,耳垂透着粉紅,半天才澀然問:“為何是我?你我同為男子,又差距甚大。”
安熙寧失笑:“哪有什麽為何,也許是上天注定,也許是前世有緣……”
他的聲音漸低:“子畫,世界上總有那麽一個人讓你牽腸挂肚,他在身邊時,其他一切都變得美好,但他若是離開,生命也就失去了意義,你就是我心中的那個人,想和你一輩子,哪怕平平淡淡,有你也就足夠了。”
子畫眼眶有些發紅,艱難道:“安熙寧,你的一輩子跟我的一輩子畢竟是不同的,我不想付了真心後,再去承受千百年的寂寞。”
這是他們最大的鴻溝,人生短短幾十載,而仙人的壽命卻不可計量,一時的歡愛換來對方常年的痛苦,未免也太過殘忍。
但還是不願放手,畢竟他是自己生命中的唯一。
安熙寧糾結心痛,卻還是抱着子畫不放:“就當我自私,子畫,我放不了手,如果你肯等我,就算輪回千萬世,我也要回來找你,只要你別忘了我。”
子畫沉默良久,才低低開口道:“好,我等你。”
“子畫!”安熙寧喜不自勝,抱着子畫輕輕搖晃着,“我們就此說定了,你可不許耍賴。”
子畫輕輕回應了聲,随即認真道:“安熙寧,若你日後敢背叛于我,我們就恩斷義絕,永不往來。”
安熙寧心頭猛的一跳,連忙保證道:“不會不會,我安熙寧在此發誓,若日後有做對不起子畫的事,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子畫就在旁邊看着,也不阻止,直到他發完誓才假裝無事地看着旁邊的一棵樹。
安熙寧将他重新攬回懷中,深情道:“君若不離,我便不棄。”
子畫一聽,推開了他,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我若離了,你便棄了?”
“當然不是!”安熙寧叫苦不疊,“是君若離了,我也不棄!”
“這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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