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牡丹出了陵寝,心情已經好了不少。聽到阿薩辛在他娘跟前說的那句話,牡丹心裏很是高興。回去的時候二人沒騎馬,阿薩辛一手牽着馬,一手牽着牡丹,一路有說有笑的往回走。

牡丹晃蕩着手臂,問阿薩辛:“大人,我和我娘是不是長得很像。”

阿薩辛點頭,“是很像,你比你娘還要漂亮。”

李雲意屍身不壞,看上去和牡丹有七八分像。阿薩辛剛看到時也有些驚訝,在他看來,保持屍身不腐不算什麽難事,但保存的如此完好屍體一點收縮的痕跡都沒有,倒是十分難得的,心想看來阿尤花了不少力氣的。

牡丹聽了阿薩辛說自己好看,開心地直笑。阿薩辛還是喜歡看他高興的樣子,摟着他的肩膀,又道:“原來本座還想以後有機會,你若願意,可以将你娘的墳遷出來。如今看陵墓的情形,怕是不能動的。本座會派人來修繕你娘的陵寝,不過如今是在南诏的地界上,只能夜裏進行,以免被他們察覺出什麽。你以前的身份,還是不被知曉的好。”

牡丹點點頭,“謝謝大人。丹兒也不曾想過要把娘遷出來。如今看到娘親的陵寝還是好好的,這又是父王花大力氣造的,就讓娘親在這裏安息吧。”說起阿尤,牡丹又想起一事,“對了,父王是在娘親陵墓前被唐軍殺了的,也不知屍身還在不在此處。大人讓人留意找找,若是找到了,就讓他和娘親合葬吧。”

牡丹對阿尤的感情沒有對李雲意那麽深,尤其是阿尤死前最後那一幕,讓他對阿尤很是失望。但那畢竟是他的父親,又是那麽的深愛他的母親,若能讓他們合葬,也算是了了阿尤一樁心願。

“好,本座會讓人去辦的。”阿薩辛想了想,覺得阿尤的屍骨,應該不在陵寝裏了。阿尤當時是族長,即便死了也應該會被唐軍帶走。這些想法卻沒有對牡丹說,免得他又胡思亂想。

南疆多山多水,景色分外不錯。二人正走在一片梯田邊上,田間可看到不少茶農在修剪樹冠。牡丹指着遠處連綿的山脈給阿薩辛介紹,又說等弄清烏蒙貴的目的,就做一回向導,帶陪着阿薩辛在雲南各處玩一玩。

阿薩辛笑着說好。兩人閑聊着往回走,牡丹聽到身後有馬蹄聲傳來,便回頭去看。一共數十人,朝着他們這邊不緊不慢地趕來。為首一人騎着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牡丹覺得馬上的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忙低下頭,拉着阿薩辛退到路邊上。

那隊人馬打他們身前經過,未做絲毫停留,應該是沒有注意他們。阿薩辛心下奇怪,等那隊人馬走遠,才道:“怎麽,你認識他們?”

牡丹點頭,“大人注意那個騎白馬的人沒有,他就是如今南诏的大王子——閣羅鳳。”

“哦?你确定?”阿薩辛也十分訝異,沒想到會在這時候見到他。

牡丹略回憶了一下,肯定地點頭,“嗯,應該不會錯。我小時候見過他,具體什麽時候不記得了,那時候他應該有十四五歲的樣子,相貌已經長開,和剛剛那人的樣子很像,丹兒應該不會認錯。”

阿薩辛微皺着眉沉思,此地離南诏皇宮還有不短的距離,閣羅鳳怎麽會出現這裏?明日就是烏蒙貴的壽宴了,難道……阿薩辛轉頭問牡丹:“你能認出他,他會不會也能認出你?”

牡丹不太确定,按說那是他才七八歲,時隔這麽多年,應該不容易被認出來,卻也不能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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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他認不出來,此人出現在這裏,很有可能也是去天一教的。”烏蒙貴投靠閣羅鳳,這是阿薩辛早就知道的事。烏蒙貴突然請他來參加什麽壽宴,他本就覺得蹊跷,鬼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五十大壽。他猜想或許有什麽陰謀,這個陰謀還很可能和南诏有關。現下閣羅鳳又出現了,他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阿薩辛對着天空打了個三聲響指,立刻有一個暗衛出現在他面前,“教主。”

“吩咐下去,各處都準備着,随時待命。”

“是。”暗衛一閃身又不見了。

“大人,會出什麽問題嗎?”牡丹擔憂地看着阿薩辛。

“他們有陰謀,不過應該不是針對本座,說不定還是想讓本座幫忙。只是如今在他們的地盤上,本座自然要以防萬一。”阿薩辛拉着牡丹上了馬,“我們也快些走吧。”

回到黑龍沼,阿薩辛讓人去馬廄看了一下,果然看到閣羅鳳騎的那匹白馬,那馬身上有銀色暗紋,是名駒裏飛沙,了解馬匹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閣羅鳳果然來了。

翌日巳時三刻,便有人來請阿薩辛去大廳。阿薩辛打發那人先走,對着牡丹吩咐道:“一會壽宴上,本座讓你吃什麽你再吃什麽,以防他們下毒。還有,盡量別讓閣羅鳳注意到你。”原本牡丹不過去最好,但這不是在紅衣教的地方,不把牡丹帶在身邊阿薩辛不放心。

壽宴大廳設在龍心澤附近,阿薩辛和牡丹進去時已經到了一些人,烏蒙貴和閣羅鳳都還沒來。阿薩辛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都是不認識的,應該都是南疆本地的江湖人。有仆人引着阿薩辛到主位右下首第一個位子,只是那位子上只準備了一張座椅和一副碗筷,顯然沒把牡丹也算進去。阿薩辛冷哼一聲,那仆人十分尴尬,阿薩辛旁邊那桌已經坐了人,他正想着怎麽補救,就見阿薩辛摟着牡丹坐在了座椅上。所幸那椅子挺寬的,二個人坐着也不擠,那仆人忙給又添了副碗筷。

之後陸陸續續的人都來了,只有烏蒙貴和閣羅鳳還沒到。這些人自然不認識阿薩辛,也有來套近乎的,阿薩辛只說自己叫霍桑,和烏蒙貴是朋友,其餘一概不說。套近乎的人自讨沒趣,也沒聽說過霍桑這個名字,也就不再搭理阿薩辛了。

阿薩辛并沒有說謊,霍桑是他的名,阿薩辛是姓。只是江湖人都知道紅衣教主阿薩辛,卻很少有人知道霍桑這個名字。

大約快到午時,烏蒙貴和閣羅鳳一起到了,烏蒙貴坐在主位上,閣羅鳳坐在左下首第一個位置。阿薩辛打量了一眼閣羅鳳,确有幾分王者的氣質,只是知道他今天是以什麽身份出現。牡丹則低着頭,盡量不讓閣羅鳳注意到他。

烏蒙貴将衆人都介紹了一番,閣羅鳳成了天南王家的少當家,而阿薩辛,烏蒙貴說的和他自己介紹的一樣。這是阿薩辛事先和他要求的,閣羅鳳知道後冷哼了一聲,顯然對阿薩辛的态度并不滿意。

其餘的人都沒什麽要緊,都是一些依附天一教的小門派,來湊個數的。這些人不認識阿薩辛,卻都知道天南王家,一聽說閣羅鳳是王家的少當家,立馬都争先恐後地同他搭話。閣羅鳳假意應付着,暗中卻一直留意着阿薩辛這邊。

衆人寒暄了一會兒,烏蒙貴吩咐下人上酒菜。佳肴上桌,侍女替衆人斟上酒,阿薩辛眼神略微一掃菜品,又拿起酒杯聞了聞,便發現這其中的奧妙。阿薩辛刻意看了烏蒙貴一眼,烏蒙貴一副無所覺的樣子,阿薩辛心中冷笑,裝得到好。

阿薩辛一擡手一仰頭,痛快地喝了杯中酒,又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菜,細嚼慢咽地吃了。吃完又對牡丹道:“早起你不是說胃裏有些不舒服嗎?就別喝酒了。”牡丹記着來之前阿薩辛的吩咐,點了點頭。

烏蒙貴其實也一直在留意阿薩辛,此刻也不得不在心裏說一聲佩服。他給阿薩辛的酒裏是下了毒的,而且是南疆罕見的毒。解藥就是這些菜品當中的一個,若是吃對了菜自然不會有事,若是吃錯了,便是毒上加毒。觀阿薩辛剛才的舉動,應該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頃刻間便解了毒。

一會子功夫,酒過三巡,江湖人本就沒那麽多規矩,喝了酒就放得更開了,烏蒙貴又讓人安排歌舞,場面一下子熱鬧起來。閣羅鳳趁勢向阿薩辛一舉杯,“早就聽烏教主說起過霍桑前輩,晚輩心中十分敬仰,在此借花獻佛,敬前輩一杯。”說罷利落地先幹為敬。

閣羅鳳這麽說,是在暗示向他們暗示,他知道阿薩辛的身份。阿薩辛和牡丹都聽了出這一點。牡丹斂着目嘴角輕勾,心道阿薩辛大人果然說的不錯,此次壽宴的目的,不簡單。

阿薩辛幹脆地喝了他敬的酒,“少當家客氣了,天南王家一直是雄霸西南的大世家,富甲一方。今日有幸見到少當家,也是托了烏教主的福。”

烏蒙貴哈哈大笑,“二位都客氣了,大家既然有緣相見,那以後就都是兄弟。來,今日大家不醉不歸。”

阿薩辛一邊與他們應付着,一邊想着閣羅鳳和天南王家是什麽關系。天南王家是十年前剛剛出現的門派,只不過十年的時間,它就一躍成為南疆一霸,還在蜀郡建立了一座聚賢山莊。而且和五毒和天一不同,天南王家不是單純的江湖勢力,王家即是江湖人,又是商場上的生意人。如今看來,還不止這麽簡單。(注一)

牡丹看出阿薩辛心中所想,在桌子下悄悄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用手指倒着寫了“王照南”三個字。阿薩辛一下子便明白過來。

王照南,天南王家家主。

王照南,南诏王。(注二)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一)蜀郡:就是成都。天寶之前叫益州,天寶元年改稱蜀郡,至德二年又改為南京成都府。

(一)王照南應該就是南诏王。劍三的時間是從天寶四年開始的,但具體的時間點很模糊。皮邏閣是在天寶七年死的,接着是閣羅鳳繼位。任務裏出現的王照南,究竟是皮邏閣還是閣羅鳳,真的搞不清楚。本文中這個時候的時間是天寶六年,所以設定王照南是皮邏閣,但這個時候他基本上不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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